“她是怎么激的人?”周奶奶还是不信许琼会干这种事。
婳儿把梅子的话说了一遍,“我就不信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为了维护我。当然,她可能也没想,不,她婶子是什么性子,她应该了解。她说这话就是想让人收拾我呢。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手段一套一套的。我原先还当她是个聪明,总会晓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这也是你惹她先。你不叫她在村里失了面子,她也不会记恨你。”
“奶奶,你讲讲道理成不?”婳儿真是气死了,“她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好了,好了!你奶奶说得也没错。你行事的确有失妥当。我这些年看许琼,真是行止有度,你要不惹她,她也不会闹你。你们姑嫂闹成这样,谁都有错,一个八字拍不响。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往后阿琳的事儿,你就少管一点。”
“怎么少管?是把她送回去?还是不让她上学了?或者说让她穿得破破烂烂?”
“她爹娘惧在。她再怎么样,都轮不到你个当姑姑的管。”
“我就要管。”
“那你就别怪许琼给你脸子瞧。”
“说来说去,还是要护着许琼。”
“谁有理我们护谁。”
“成!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婳儿心灰意懒地回了房。
真想搬出去!
“姑姑,曾爷爷曾奶奶是不是要把我送回去。”阿琳悄声问道。
“不会。”婳儿摸着阿琳的头,“有姑姑在,阿琳就住这儿。”
“姑姑,你会结婚吗?”
“目前不太会。”
“真的!”阿琳高兴了一会儿,又垂头丧气道:“可是你总是要嫁人的。等你嫁人了,能带我过去吗?”
如果真的嫁人了,婳儿还真不敢打这个包票。
就是上大学了,她都不能带着阿琳。
婳儿不能骗她,“阿琳,姑姑还能带你三年。三年后,等你上小学了,就得回你爸妈那儿去!不管他们怎么对你,你要记得,你是个好棒的小姑娘,姑姑喜欢你。”
“我不想回去。”阿琳眼泪涌了出来,问:“为什么三年后,你就不带我了?”
“因为姑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带不了你。不过,姑姑会尽最大的努力,尽快带你快去,好不好?”
“好!”阿琳投到婳儿怀里,“姑姑,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有了这次的教训,婳儿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低调做人,无惊无险地熬到了恢复高考。
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家,重获新生,重获自由了!
1977年的冬天,婳儿在初试通过后,走进了高考的考场,以27岁的高龄。
试卷很简单,后世中考的难度都不到,婳儿很轻松就写完了试卷。
婳儿确信,她能够考个高分。
二月过去了,陆陆续续有人收到了通知书。
婳儿岿然不动,以她的成绩,肯定是要压轴的。
三月中旬,考上的基本都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公社邮递员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送过通知书了。
拿到通知书的人个个打包行李回家上学了。
婳儿有点儿焦急,准备了那么多年,她不信自个儿考不上。
婳儿去县里查成绩,工作人员说了一大堆理由拒绝她,说她没有这个资格。
婳儿有去给二伯父发了电报,过了几天才有电报说:“已退休,无门路,查不到。”
“我能肯定我考上了,为什么没通知书呢?”
周奶奶开解道:“咱们公社才考了十个不到,没考上也很正常的,咱们往后再考就是。”
“不,我一定考到了。我一定要查个明白的。”
“怎么查?咱们家顶了天就世华在省里,也是个干事,无权势力的,怎么查?”周爷爷烟杆一敲,怒道:“没考上就没考上,多上人去考都没考上,没甚丢人的。你闹成这样,才叫人看了笑话。这些日子,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别跟个没头苍蝇似地乱撞。”
“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查的。”大不了她就直接去大学问。
大多学校四月就开学了,留给她的时间十天都不到了。
第二天,婳儿发现她的房门被锁了。她出不去,连饭都是从窗户口递进来的。阿琳也被周爷爷周奶奶送回家了。
无论婳儿怎么求,周奶奶都不给她开门,还说:“别魔怔了,还想人家怎么笑你?”
往日里,周爷爷周奶奶还会出去,这两天,他们就守在家里。
婳儿自忖没做甚过分的事儿,用得着这样吗?
第三天,周莲妹来问婳儿作业。
周爷爷不开院子门,回道:“婳儿回城里去了,过些日子才回来。”
婳儿立即在屋里高声唱起歌来。
夜里,周莲妹爬墙过来。在婳儿窗口学起了猫叫。
就知道她是个机灵鬼!
婳儿等了她半夜,给了她一封信。
信里有钥匙、钱和信,信里交代了周莲妹和吴建华媳妇儿做的事儿,“事情办好了就从天井那边翻过来救我,注意安全。”
第三天下午三点不到,有人敲门来借米,“婶子,我家实在解不开锅了,否则我也不来张这个口。”
几乎是院子有动静起,婳儿就提了行李包躲在了门后边。
有人开锁,婳儿紧张起来,门开的刹那就闪了出来。
周莲妹往天井的方向指。
梯子还没抽,婳儿赶紧爬了上去,周莲妹随后也跟着爬了上来。
两人轻手轻脚地抽了梯子放另外一边。
那边厢,周奶奶被延超媳妇儿缠得没办法,开了门,随后又栓上。
“大白天的,婶子你这么小心做什么?”
“前几天家里丢了钱,还是小心点好”周奶奶瞅了眼婳儿的房门,还锁着呢。
“这是吴建华媳妇介绍信和车票,哥哥的自行车我给骑回来了。你赶紧去车站吧!还有两小时就开车了。车锁站里就成,我叫我哥骑回家。”
“莲妹,谢谢你!”
婳儿赶到花了一个小时赶到车站,还有一个小时就开车了,希望爷爷奶奶不要发现她走了。
她不过是去查个成绩,爷爷奶奶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婳儿万分不解。
婳儿的志愿只填了一所学校——中山大学。
县里查不到成绩,她就去中山大学问录取名单。
要是中山大学没有她的名字,她就死了心了。
这两天孙女都安安静静的,周奶奶心安的同时,又愧疚得要命。
都怪老二这天杀的,为了自个儿子的前程,就拿侄女做踏脚石。
叫她老了老了,还坐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儿!
可事情都做了下来了,周奶奶只能费尽心机地帮着儿子掩盖。
一头是寄予厚望的孙子,一头是朝夕相处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亏了哪头,周奶奶这心啊,就跟放在油锅里煎似的。
周奶奶只能竭尽所能地做些好菜给孙女。
周奶奶敲了半晌儿窗户,里头都纹丝不动,“老爷子,老爷子,情况不对呀!婳儿别是做了什么傻事吧。”
周爷爷二话不说,就捡了块砖头,砸烂玻璃,拉开窗帘,“人不见了!我去通知老二。别开门,当心她躲厕所里。”
“万一孩子出事了,可怎么交代?”
“放心,出不了事儿。”
周爷爷叫周世刚载着他去了市里,路上一想,“不对,先去车站。”
周爷爷赶到车站的时候,婳儿已经坐了近两个小时火车了。
明儿九点,她就能到广州了。
广州是这趟火车的终点站,婳儿放心地睡了起来。
婳儿没有全国粮票,早上只能吃白开水加蛋黄酥。
“小姑娘这是去广州做什么?”邻座的人问道。
“我去年参加的高考,对了答案,最少能考个六百二十分,但是没有收到通知书,我打算去学校问问。”
“你报的什么学校?”
“中山大学。”
“那应该没问题!这是我儿子,五百八十三,录的中山医学系。你报的哪个系?”
“美术系。”
“文化成绩这么高?怎么报了美术系?”
婳儿从手提包里翻出她的画册给他们看。
“学校的老师也教不了你什么了!”
“我想学西画。”
“博采众长,很好。”男人把画册给妻子看,笑问:“画得不比你差吧?”
女人不紧不慢地接过,打开一看,眼睛就定住了,赞道:“工中带写,很是大气秀丽,颇有冷枚之风。”
婳儿一听,便知这位女士亦是懂画之人,便道:“多谢夸奖。”
“实不相瞒……”
男人咳了一声,才道:“实不相瞒,我爱人也会点国画,可惜今日匆匆相见,又将分道,否则定能和小友共同研讨画艺,实在可惜。”
“有缘何处不相逢。”婳儿笑道:“说不定将来还能在中山大学遇见呢。”
“还不知小友芳名。”女人问道。
“姓周,名子婳。”婳儿从包里掏出纸笔,把名字清清楚楚写给人家看。
这年头,孩子去上个学,谁会拖家带口地去送,要不就是在本地有熟人,要不就是就是本地人。
况且,那男人遮遮掩掩的,实在可疑。
下了车,婳儿没有死皮赖脸地跟着人家去中山大学,而是去找了旅馆。
安顿好后,就去找了本地人打听情况。可惜因为不懂粤语和潮汕话,没打听到什么东西。
第二天,婳儿花了一包烟,进了大学校门,在同学的指引下很快来到了教务处,“您好,我想查一下美术系的招生名单。我对了□□,估分在六百二十左右,只填了贵校的美术系,可是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还请老师行个方便。”
招生老师慢吞吞地翻了一阵,抽了张纸给婳儿,“都在这里了。”
婳儿迅速地翻阅了一遍,没有她。
她不相信,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她。
“怎么会没有呢?”
老师正色道:“今年美术系的学生都在这儿了,没有就是没有了。”
婳儿脸都白了,“我真的没有骗您,我的分数真的很高的。”
“或许是被别的学校录取了。高分学生很多学校会抢的。你去县里教育局查了你的成绩和录取学校没?”
婳儿摇头,“他们不让我查。”
老师惋惜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婳儿垂头丧气地出了门,失魂落魄地在学校里晃荡起来。
这里是她曾经的梦想。
以前她是个学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
唉!不,她不能放弃,大不了今年再战。
今年,她一定要考进中山大学。
婳儿把学校逛了个遍,下定决心!
“同学,你在美术系查到了你的名字吗?”校门处,昨天火车上那个沉默的男孩开口问道。
门卫爷爷说:“这孩子等你老半天了。”
婳儿摇头,“没有查到,老师说可能被别的学校录取了。”
“现在国家极缺医卫、师范、科研人员,本校学生也会调剂录取。”
“你的意思是?”
“学校给你换了专业。”
“那我再去教务处查一查,同学,谢谢你了!”婳儿笑着跑进了学校。
“老师,我要查一下今年所有专业的录取名单。”
“你怎么查了又查。自己本县不去查,跑到学校里来查。要是个个落榜的学生都像你在这样。我还怎么开展工作?”
“老师,事关重大,拜托您再行个方便。”
“行一次方便是看你可怜,你怎么好一而再再而三找事?赶紧给我出去。”
婳儿耍赖道:“您今儿不给我名单,我就赖在这儿不走。”
第118章 七十年代有空间26
婳儿在教务处赖了一个小时, 老师也没一点松动的迹象,就当她不存在似的。
中午,老师要去吃饭了, 才说:“你再不走, 我就去叫保卫科的人。”
“老师, 谁都有求人的时候。我没求您徇私枉法, 只求您行个方便。关乎我一辈子的事,请您抬抬手。”
“我要锁门了。”老师开了锁,“别让我把保卫科的人叫来。”
此路不通, 婳儿只得出来, 从包里掏出饼干填肚子。
肚子饱了,脑子也好使了, 婳儿问同学, “教师家属楼在哪里?”
问了几个人,婳儿才找到家属楼。又问了楼下玩耍的孩子,找打了校长家, 说明了情况。
“薛老师说得不错, 你的确应该在县里查明情况再来。”校长从抽屉抽了几张纸,“念在你千里迢迢过来,精神可嘉, 先做了这套试卷,三百五十分以上我带你去查录取名单。”
“谢谢校长!”婳儿鞠躬道。
“你这人!”校长夫人没办法道:“还是这么个急性子。人姑娘是逃出来的,粮票什么的能有准备。不管往后是不是你的学生,也该请人吃顿饭。”
“师母, 我吃了, 先做试卷要紧, 谢谢您了。”婳儿接过卷子, 问:“我该坐哪儿写?”
“就在桌子上写吧!”校长指着不远处的八仙桌道:“淑珍,去拿些纸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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