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胜?确定是人不是啄木鸟妖吗?戚芸正对此名字感到疑惑,葛雀已经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口:
“可您之前不是说可能是白鹤观的无极道长所作?”
结果鸣刑一记眼刀过来,葛雀顿时没了声音。她一副谁让你打断我说话的样子,不耐烦道:
“戴胜是无极的弟子。”
葛雀低头想了一阵,抬头盯着戚芸看。
她当然知道葛雀想说什么,但她无法立刻答应。罗刹国她也有所耳闻,除了美丑颠倒的奇异风俗以外,还有传闻那里的妖怪非常排外,外人很难融入,更有甚者还会被本国居民以暴力手段赶走。
何况她虽然不清楚内情,但也能猜到这是关于葛雀身上那块木牌的事。
连鸣刑都不能直接判断木牌的来历,还要去求助非当事人,可见找到真相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无论如何都是一线希望,她是非常理解葛雀心情的。
“罗刹也许还有压制天眼的办法哦。”
鸣刑一句话把戚芸惊得仰头追问:“此话当真?”
脱口而出后又立刻改口恭顺道:“大人的话怎敢不信,我的意思是天眼毕竟是千年魔器,如果有能够压制的东西,必然是十分珍贵,怎么能轻易给我呢?”才在鸣刑为被质疑而皱起眉头之前打消了她的不悦。
“你倒是机灵。”鸣刑冷哼,尔后勾起一抹笑:“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所以就全看你咯。”
“呃……”行吧。
“不过,你要帮我带个东西。”
说完不等葛雀回答,鸣刑就扬手向他扔出了一个物体。他急忙伸手去接,触感冰凉,再细看去,原来只是一枚玉佩。
说玉佩只是因为形状像,它的材质即不像玉也不似石,并不光滑,黑里透红。他连忙低下头应是。
戚芸拍拍他的肩,然后对鸣刑道:“我们会去罗刹。不过能否请大人再宽限一段时日,路途遥远,需要做些准备。”
“我不喜欢拖延。”
没抬头也能感受到鸣刑锐利的目光,她将姿态放得更低:
“那……五日,五日后便出发,大人意下如何?”
似乎是考虑了一瞬,鸣刑才哼了一声,戚芸就当她答应了。
于是二人终于能离开这座阴冷的宅邸。她回过身来才发觉柳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踪影,她只好认为柳易是待腻了或是有事便不告而别了。
“赶紧回去吧,事不宜迟啊。”
戚芸拉着葛雀的手就走,二人走出一段距离,葛雀摩挲着那块破旧的木牌,自言自语道: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已经没什么指望了,想不到如今又看到了希望。”
“你说,鸣刑是不是跟戴胜有仇啊?”
“啊?”葛雀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为什么这么说?”
她边走边说:“鸣刑突然告诉你身世的线索,又说罗刹国有压制天眼的办法,明显就是想让我们去,而且还是立刻就要去。可是如果仅仅给个东西,那她自己为什么不去?有什么只能我们来做的理由呢?”
戚芸暗自叹了口气,这些恐怕只能等到了罗刹才能知道答案了,当务之急是要给自己找个保命的法子。
……
葱郁的竹林旁,一名少女正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即使是紧闭着双眼,但从她快拧成一团的眉毛和咬得发白的嘴唇上仍然能看出她的痛苦。
她盘腿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周身弥漫有淡淡的白色光晕。又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她似乎已经难以忍受,终于开口轻声道:
“卧槽,啥时候是个头啊!”
戚芸感觉自己把这辈子加上辈子的耐心和精力都用完了,她本以为自己是个耐受力很强的人,可现在才发现原来是图样图森破。自猫伯让她专心凝练灵力以来,已经过去四天。
四天前,她带着葛雀直奔岐山找到猫伯,说明了自己的处境,想要找一个速成可以保护自己的方法。
毕竟此去山高水远,不论是路上还是到了罗刹之后都需要一个保障。
她简单地向猫伯说明了遇到豹妖的事情,结果猫伯在听到她扰乱结界灵气时微微瞪大了眼睛,打断她道:
“你说你可以感受灵气流动之律?”
戚芸有点不明白猫伯为什么会惊讶:“是的。多亏您给我的那本书,我才能做到这一步。”
“凭借如此修为就能接触到灵律……”猫伯却垂下视线,喃喃自语。
她更加奇异,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对于她自己来说,以前天地间的灵气就像一阵薄雾,只知道从中吸取,无法窥见内里。
而现在去看天地间的灵气就像一张网,尽管仍然无法了解它的全貌,但她能够感受到其中从横交错如线条般的规律。
戚芸还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可见了猫伯的反应,她突然就激动了:难道自己是个天才?
猫伯沉思半晌,重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这次与以往不同,是完全探究与观察的眼神在盯着她看,盯得戚芸浑身不自在,于是开口道:
“这个灵律是很难接触的吗?”
“修炼到一定阶段便可自然而然,无需刻意。”猫伯一双幽绿的眼眸情绪复杂:
“反之,不到时候即便如何努力,也无法感受灵律的须末。而你仅仅两百年修为,就能感知灵气走向,前所未见。”
“前所未见?”
“那老板娘你岂不是天才了!”葛雀带着惊讶又佩服的眼神看她。
戚芸掐了自己一下,因为太过震惊反而笑不出来,有点不敢相信这种主角光环般的天赋会降临到自己身上。沉默足有五分钟后,她才继续问道:
“那保命的手段?”
“你跟我来。”猫伯起身走出洞外,她也跟在后面。此时夜幕已至,空中星星点点汇聚成河,簇拥明月如画。
四周寂静无声,偶有虫鸣蛙叫,洞外的草丛里还停着一只萤火虫,猫伯的出现惊飞了它,那一抹亮光朝着林深处飞去。
猫伯仍然保持着黑猫形态,大爪一翻搭在戚芸头上,她立刻就感受到一股陌生的灵力注入体内,并在体内横冲直撞。
“啊!”她差点没站稳,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晃,猫伯已经收回了爪子,沉声道:
“好好感受这道灵力,天亮之前消化掉它。”
然后就转身回到了洞穴内。而戚芸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问猫伯的意思,只能席地而坐,按照猫伯说的开始尝试感受它。
但不知是不是那天结界内生死攸关激发了潜力的原因,她现在重新开始,却发现速度远远比不上那次。
可不能掌控的话这道灵力就一直在体内乱窜,弄得她既难受又焦躁,额头很快就渗出汗水。
“老板娘你没事吧?”葛雀见她如此难受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但戚芸没有回答,只是拼上十二分的精力去包容它,摸清它,吸收它。
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找出了灵力的运行规律,仿佛抓住了一根关键的线头,一层层抽丝剥茧之后躁动的灵力逐渐平息下来,并且慢慢与她的气息一致。
完全消化掉灵力之后,戚芸长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天色熹微,原来已经过去一整夜。
一阵虚脱感涌来,她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虽然身心都倍感疲劳,但体内的灵力却异常充沛,并且前所未有地舒畅。
猫伯缓缓踱步到脱力而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的戚芸身边,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天继续。”
“啊?”
戚芸以非常难受的口吻回答。然而不可否认她的心情还是很好的,仅这一夜就进步了这么多,五天过后基本自保应该就不成问题。
于是她每天都会接受猫伯灌注的灵力,这灵力也一天比一天更强大,消化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长。
终于到了第五天。今天戚芸整整与灵力斗争了七个时辰,仍旧是汗如雨下,但她始终咬牙坚持。
“今天很难受吧。”
葛雀在一旁默默地地观察着她,这五天来他目睹戚芸越来越辛苦,实力增长得也越来越快。忽然,戚芸猛地睁开眼睛,一见他就激动地按住他的肩膀:
“好了,我们去罗刹国!”
“现……现在吗?”葛雀被她吓了一跳。
戚芸看了看身上,回神道:“啊,得先换套衣服。”
向猫伯作别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戚芸,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留下一句:
“带好你的葫芦。”
“放心,一直带着呢。”戚芸保证般拍拍口袋,那个捏碎就能让猫伯感应到自己的小葫芦她还没用上。
“您什么时候想把那天的事告诉我,我都不会怨您。”这次豹妖追到自己跟前来了,但她没有追问猫伯究竟发生过什么,因为她隐约猜到这也许是个残酷的结果,残酷到猫伯都不忍将当年的经历告诉她。
猫伯这才移开视线,幽绿的双眸转向洞内,一如往常地离开了。
也好在柳易给了自己乌赤羽毛,速度提升了许多,带着葛雀也能比平时快上数倍。她拿着找猫伯画的地图,简单收拾一下便朝罗刹国出发了。
第54章 罗刹海市(四)
饶是有乌赤羽的助力,戚芸二人也是紧赶慢赶了五日才到达须海边界。
罗刹国就在须海北岸的陆地上,可若走陆路还要穿过两片丛林和一座高山,既费时又费力;但如果从海面穿行则不到一日就能上岸。
“水路怎么会这么快?须海的面积可不小。”戚芸看着地图上的小字疑惑道。
“老板娘,那边有个船夫。”葛雀一眼就望见了那艘小船。
岸边孤零零地停着一艘渔船,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船夫静静坐在船头。
他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戚芸与葛雀的到来,只是顾自发着呆,眼睛望向茫茫大海。奇怪的是船上有鱼叉和鱼篓,却并没有看见渔网。
戚芸走近他,在距他几步远时停下,出声道:“老伯,这船能到罗刹吗?”
老船夫仍然一动不动,也不回话。戚芸心中奇怪,正想再叫一声,他却突然回过头来说:
“三颗珍珠。”
戚芸一时没能答上话,葛雀更是在看见他脸的一瞬间捂住了嘴,才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老船夫从右耳根开始扭曲地蔓延出一道骇人的伤疤,一直延伸至嘴角。那伤疤竟像是中毒般乌黑发紫,旁边的皮肤也被撕裂,露出暗红的血肉。
他的表情古井无波,想来是无数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刚才那句话后便重新转头望向大海,不再重复。
“珍珠?”听闻须海盛产珍珠,也许这里的交易都以珍珠为货币,戚芸立刻明白过来。
“可我们没有珍珠,您看用银两成吗?”她试图商讨。
老船夫转头看着她,虽然是面无表情,可戚芸却从中看出这个办法行不通。
她为难地解下包裹,打开示意他们真的除了银子没有其他可以交换的东西。葛雀也跟着掏掏口袋。
但老船夫的目光在看见鸣刑给他们的那块玉佩时停住了。戚芸把玉佩拿在手里凑近他跟前:
“我们受鸣刑大人之托来这里办件事,还请您通融。”
老船夫看清了玉佩,一语不发地起身,戚芸立刻会意,拉着葛雀登上了渔船。
上船后老船夫撑起木浆一划,看上去根本没使力,船就被推动起来,她才明白这艘船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渔船。难怪走水路不到一日,戚芸想。
渔船以非比寻常的速度向北驶去,站在船上的他们却没有感觉到丝毫颠簸,平稳得不像话。戚芸问老船夫:
“您是罗刹国的人吗?”
没有回答。要不是知道不可能,戚芸真要以为他是没有感情的划船机器了。于是她转头和葛雀聊了起来:
“据说罗刹国的妖很排外啊,咱们到时候得当心着点。”
“嗯。”葛雀应着,又忧心道:“万一他们不让外人进去怎么办?我们不会连城门都进不了吧?”
“放心,要是真的不允许外人入内,也不会有这艘船存在了。不过……”戚芸话锋一转:
“我听说罗刹国主颛顼才是真正可怕的妖,他每个月都要让他的宠物乌赤出来抓人吃。”
“啊?真的吗?”葛雀一脸惊讶。
“那是胡说八道。”
戚芸看向突然出声的老船夫,嘴角悄悄一勾,一本正经地问道:
“那您说他是怎样的妖怪?”
老船夫仍然望着海面,划船的动作变慢了一点,眼中流露出敬佩的神情:
“国主是举世无双的大妖,气度非凡,心胸广阔,罗刹境内的妖怪无不臣服于他。你所说的都是无稽之谈,外人没有亲眼见过国主,自然会传出不相干的流言。”
没想到这个颛顼的威望如此之高。戚芸略有惊讶,之前只是听柳易夸他,于是故意在老船夫面前说反话想看看他的反应,结果颛顼比她想象中更要厉害。倒是有些好奇他本人的模样了。
接下来无论戚芸怎么找话题老船夫都没再开口,就这样渔船平静地在海面上行驶着,由于四周除了海平面没有参照物,戚芸他们也不知道渔船究竟划了多远。
日渐西沉,从海上看太阳落得格外迅速,一点一点地没入海水中,脚踏渔船,目视天际,似乎精神也随着夕阳飘忽起来。
终于在橘红的圆盘即将落入水中时,远处出现了一座城池的轮廓。
尽管尚不清晰,却让戚芸和葛雀都为之一振。慢慢地海平面也看到了尽头,渔船靠上了岸。
下了船向老船夫道谢,戚芸带着葛雀朝城门走去。城门矗立在离岸约二里地的位置,上面挂着的牌匾甚至都没有打磨过,像是直接砍下来的一块木头,潦草地写着罗刹二字。
城门外站着两个妖怪,脸上都带着青铜面具。他们皆是人形,但戚芸发现自己能看穿真身,一只鹿妖一只犬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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