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萤望着那些正在练习的孩子,当真来了兴趣,点了点头,跟着男人去器材室取装备。
她选了套黑篮色的护胸和护臂,学着陆斐也熟练利落的动作一一穿上,又戴上了护指和箭壶。
拿着把反曲弓的许文心此时走了过来,把手里的弓挂回墙面,又看了眼正选着弓箭的陆斐也,突然来了句:“你刚刚说你叫陆斐也是吧?我好像听宗师兄提过你。”
“他那年退役回家,非说自己发现了一个射箭的好苗子,可惜你没有走这条路的兴趣。”
陆斐也笑了笑,伸手拿下左侧那把黑色的反曲弓:“是宗叔高看我了。”
“是吗?”许文心不置可否地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陆斐也走到时萤身边,将手中那把黑色的弓递给她,意思明显。
“我用这把吗?”
时萤说着,伸手接过感受了下,这把弓应该有七八斤。
“嗯。”男人点头,“这把拉力还可以,适合新手学习。”
陆斐也自己没有选弓,领着时萤走到场馆最里侧人少的箭靶前,让她在射箭线中间站定,指导着她的姿势:“三指第一个指节钩弦,手臂和地平行,右手抵住脖颈,尝试拉下弓。”
时萤双脚跨开肩宽的距离,侧身对靶,左手举起黑色的反曲弓,听着陆斐也的指示,将细软的三个指节扣在弦上,尝试拉动箭弦。
“怎么了?”
陆斐也的声音就在她身后。
时萤松了松箭弦,忽视那点不自在:“有点沉。”
陆斐也点头:“正常,这里应该是偏专业训练的射箭馆,拉力最小的弓也接近三十磅,把箭扣进去试试。”
时萤从箭壶中取出一直箭,扣进槽里,照着陆斐也的话,将箭支的尾杆夹在食指和中指间,重新将弓举起。
手臂传来很轻的力度,陆斐也抬了抬她的胳膊肘,帮她调整倾斜的姿势,男人的气息笼罩在身后,靠得很近,完全不可忽视。
“时萤。”
“嗯?”
陆斐也低沉地哂笑,笑意压在胸腔,磁倦的声线透着戏谑,像是在开着玩笑:“我不担心被你毁了清白,所以不用僵得像个石头。”
时萤脸一红,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前方,释放了一些紧绷。
“看见靶心了没?”
陆斐也问她。
“嗯。”
“盯着它,手腕放直。”
“精力集中。”
时萤全神贯注地望着远处箭靶中心的那抹黄色,眯起眼睛,右手搭在下巴,贴着脸颊缓缓扣动箭弦。
屏气凝神间,陆斐也的声音震在耳侧,极为沉定的一声:“放弦。”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随着他的声音,指节倏然松开。
箭弦迅速回弹,时萤持弓的左手不稳,被堪堪擦过的弦震得脸颊发麻。
锋利箭头直划过半空,撞击入靶,锁定在偏离靶心的白色区域。
可惜,只有1环。
刚才的架势摆得是挺足,松弦时也自我感觉良好,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时萤瞥见周遭那些年纪尚小的少年们七八环的成绩,脸颊隐约泛红,不知是因为被箭弦刮蹭,还是在害臊。
“不错了。”陆斐也拍下她的头,轻哂予以肯定,“一般新手入门都是练隔壁的十米粑,这里的箭靶是十八米,别看他们年龄小,应该都练了挺久,你第一次上手,没脱靶算不错了。”
时萤舒坦了一点,又问:“那比赛呢?”
陆斐也勾唇:“正规七十米。”
话音刚落,隔壁噗嗤一声,传来不轻不重的轻哼。
十来岁的男孩侧过头来,白净的脸微微仰起,趾高气昂道:“姐姐,就你这水平,还是去隔壁吧。”
对方满脸傲然,时萤看了眼他前方落满箭支的箭靶,和她那一环的成绩对比,一时间无话可辩。
陆斐也吊儿郎当地挑眉,低眼看向他:“小孩,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放肆过头容易挨揍?”
喻子坤眼神转向他,昂着脑袋瞧了几眼:“我刚看见你和许教练郭教练说话,你很厉害吗?”
“不算厉害,但——”陆斐也自谦后拖着腔,瞥了眼箭靶,轻描淡写地扬眉:“大概比你稍微厉害点。”
“我不信,你跟我比比。”喻子坤被他不屑一顾的态度激到,嘴唇抿成直线,不服气地举弓。
陆斐也懒散上前两步,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悠然道:“为什么要跟你比?”
“我是这群人里最厉害的。”
陆斐也轻笑:“那又怎样?”
喻子坤皱了下眉,又轻哼着说道:“你要是赢了,可以提个条件。输了,就让我提个条件。”
陆斐也停了几秒,没有说话,片晌云淡风轻地颔首:“倒也行。”
“几箭?”他跟着问。
喻子坤伸出手指:“就比3箭。”
说完,两人又在男孩的要求下开始猜拳,决定了射箭的顺序。
陆斐也恣意朝人晃了晃比出的剪刀,勾唇笑道:“我赢了。”
“猜拳有什么好赢的。”喻子坤轻声嘀咕,随后取箭提弓。
陆斐也不置可否地收回手,闲适抱臂,看着男孩持弓凝神,顿歇几秒后,眯着眼果断将箭射出。
箭头稳稳扎进那抹亮红。
8环。
“到你了。”喻子坤放下手里的反曲弓,挑衅似地昂首。
陆斐也这才低眼看向时萤,伸出骨节分明的左手,声音散漫:“弓给我。”
“给。”她反应过来,把弓递出。
陆斐也净白修长的三根指骨微曲,关节钩在箭弦,随意试了试弓的拉力,气定神闲地将弓举起。
下一秒,箭支伴着嗖声离弦。
落在稍偏的红色区域。
7环。
喻子坤看了眼箭靶,目光略为得意,继而抬弓,复刻了上一箭。
成功射进8环。
陆斐也却面无表情,动作不慌不忙,再次伸臂举弓,侧脸凌厉果决,手上没有任何停顿。
箭支直直撞进黄圈。
9环。
喻子坤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像是突然有了压力,嘴唇动了动,深吸一口气,咬牙举弓,放箭。
同样射出一记9环。
喻子坤见状,松了口气。
还剩最后一箭。
不知怎的,这两个人居然硬生生比出了紧张的氛围。因为第一箭的落后,时萤望着老神在在的男人,不禁替他担心了起来,攥紧了手。
陆斐也慢条斯理地举弓,狭长的眼眯起,下颌和脖颈形成流畅利落的线条,拉弓时绷紧的箭弦擦过侧脸。
时萤以为他会停顿一会儿,可男人照旧没有任何犹豫,潇洒将箭射出。
箭支破空入靶,稳稳停在正中。
陆斐也不紧不慢地放下举弓的臂膀,仿佛在故意彰显他的自信与张扬。
这一箭,完美到让人难以置信,居然是一个10环。
时萤松开手,心驰荡漾,随即听到那道倦淡低沉的声音:“我赢了。”
陆斐也懒洋洋收起反曲弓,递给时萤,噙着笑看向一旁的男孩。
喻子坤不可置信地望着箭靶中央的那支箭,似乎因为这记十环备受打击。
瞥见男孩迅速泛红的眼眶,时萤心想完了,熊孩子不会要哭了吧。
然而下一秒,喻子坤紧抿着唇,不甘心地低头:“你说吧,条件是什么。”
输了就是输了,他敢赌就敢认。
“过来。”陆斐也脸色冷隽,下巴散诞抬起,冲人勾了勾食指。
在喻子坤缓慢走来后,指了指身边的时萤,“跟她鞠躬,道个歉。”
时萤看了眼陆斐也,有些意外。
喻子坤表情略顿,跟着走到时萤面前,深吸口气,俯下身,口齿还算清晰:“对不起。”
“没事,你也很厉害了。”时萤出言安慰,随后又话锋一转,眨了眨眼道:“不过,他确实比你更厉害一点。”
她突然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对方傲慢得就像小时候的方景遒。
喻子坤抿着嘴,也没有反驳,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你对象还挺厉害。”
飒爽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时萤转过头,看清来人后,点头打了个招呼:“许教练。”
至于对方刚刚的称呼,她迟疑了下,想着说好今天陪陆斐也演情侣的戏份,不知道该不该解释。
许文心低头,看了眼时萤手上那把黑色的反曲弓,笑了笑说:“你这把弓对他来说磅数低了点,不过他刚刚上手还挺快。”
时萤下意识看向陆斐也,他像是默认了许文心的话,时萤瞬间明白过来,他第一箭应该射得不太顺手。
“咱们都别卖关子了,敞开天窗说亮话。你们这趟来北淮,应该还是想让我签股权转让书吧?”
许文心看着两人,突然转了话题,开门见山。
陆斐也这回没有否认,从容不迫地颔首,声线沉稳,语气了然:“看来您已经想好条件了?”
许文心点了点头:“我也不想跟你们扯别的,下周四来体校找我,跟我比一场,如果你能赢,我就签。如果你输了,就回吧,我不可能改变主意。”
时萤意外于许文心看似并不复杂的条件,还未理出思绪,就听见陆斐也不咸不淡地应声。
“好,我答应。”
“你刚答应那么快,有把握赢吗?”
卸下装备出了射击馆,时萤才忧心忡忡地向人发问。
“没有。”陆斐也云淡风轻地摇头,右手懒散插在兜里,步伐不紧不慢,随意地解释:“许文心退役前进过省队,跟今天那小孩不一样,两成机会吧。”
“那你还同意跟许文心比?”时萤语气讶然,睁大眼看他。
陆斐也勾了下唇,侧眼看向她,声音依旧闲散:“射箭比赛很看临场发挥,以小博大,说不定走运了呢?”
这男人心态还挺好。
时萤顿了顿,她过去总觉得陆斐也应该对于任何事都胸有成竹,没想到他也会有赌徒心理。
见男人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时萤忍不住问了句:“你在打车吗?”
陆斐也停住动作,抬眼看她。
“从体育馆回酒店,有一路直达的公交。”时萤抿唇,诚恳地建议:“要不……省点钱?我请你?”
昨天见过陆斐也大手大脚砸钱的架势,时萤都快忘了当初撞见他在附中食堂只打素菜的模样了。
不过陆斐也身上有一种魔力,哪怕是坐在附中食堂里吃盘白灼青菜,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高贵。
不仅如此,陆斐也还丝毫不见外地吃了方景遒不少饭。
附中学习任务重,走读生午饭也会在学校解决,就为了多看会儿书。
方茼课不多的时候,也会提前做好午饭,让她和方景遒带去学校。
不过时萤升高一后,就把避嫌二字刻在了脸上,从不在学校和方景遒多说一句话,更别提陪他吃饭。
方景遒抱怨自己吃饭无聊,她便故作自若地暗示对方,可以多带个饭盒去学校,找同学陪他吃。
时萤之所以那么说,也是猜测,方景遒大概率会找陆斐也。那样的话,至少她下注的状元不会饿死。
如今回想起来,时萤觉得她那时真操心,不仅担心陆斐也懈怠学业,还担心他天天吃萝卜青菜营养不良。
陆斐也听见时萤帮他省钱的话,眉梢微扬,漆黑的眸子停在她脸上,轻声哂笑:“也行,听你的。”
公交站就在体育馆门口,站牌下站着几个等车的乘客。
652路途径政大,时萤上学时坐过无数次,对这条线路非常熟悉。
手机钱包至今还绑定着北淮的城市公交卡,她上车时刷了两下。
陆斐也昨天请她坐尊享网约车回酒店,今天她请陆斐也坐公交车,的确寒碜了点,可也算变相“偿债”了。
因为是周日,公交车上乘客不算少,但他们还算幸运,最后一排恰巧剩了两个空位。
公交车驶离车站,时萤坐在里侧,望着逐渐远去的射箭馆,瞥了眼身旁的男人,随口问:“你怎么会练射箭?”
陆斐也抱臂靠在椅背上,盯着窗外掠过的热闹景色,慢悠悠开腔:“以前在七中上学,学校很看重体育,宗叔当了阵体育老师,就跟着练了段时间。”
陆斐也曾学过一阵射箭,但八岁后就没再碰过,直到遇到宗茂。
升入附中后,宗茂看出他对未来有更明确的想法,不再坚持劝他射箭,但射箭成了让他沉静放松的方式,偶尔也会在鹰空的射箭室里练上一会。
保持放空,暂时忘却陆良带来的一桩桩麻烦,只需瞄准眼前的靶心。
时萤若有所思地点头,七中毕业的学生,一般只有职高和体校两条路。
陆斐也是第一个考进附中的。
“那……为什么去了七中?”她话中藏着试探,疑惑地看向他。
时萤其实对陆斐也有很多好奇,总觉得他有陌生的两面。
“想知道?”陆斐也扯了下嘴角,懒散睨她一眼,却避而不答:“以后再告诉你吧。”
没得到答案,时萤说不清算不算失望,又识趣地换了个话题:“这几天还要去射击馆练习吗?”
陆斐也想了会儿,懒洋洋点头:“上午抽空去练练手。”
“那下午呢?”
陆斐也漆黑深邃的眼眸低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意有所指道:“时萤,你的酬劳可还没付完。”
说完,男人缓缓掀起眼皮,视线探向窗外:“不如带我在北淮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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