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是同行?哪家律所啊?”
陆斐也不咸不淡回:“德盛。”
“孟礼也是德盛的,陆先生,你们不会认识吧?”
陆斐也视线平淡地在孟礼脸上略过,轻轻颔首:“应该见过几面。”
“那可真巧,孟礼和时萤——”
“行了。”孟礼突然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然后举起酒杯看向陆斐也,露出勉强的笑意,“陆par,既然在这见到了,我先敬您一杯。”
眼见着孟礼整整一杯酒都灌进了肚,陆斐也才慢悠悠举起面前的酒杯,低眼抿了一口。
刘炎武是个人精,见状打量陆斐也一眼,笑着道:“原来您是孟礼上司?”
陆斐也低声回:“算不上。”
“时萤,这你可不仗义啊,交了个这么厉害的男朋友还藏着掖着。”陶莲心弯着嘴角打趣。
“他们公司和德盛的合作还没结束,她不想惹闲言碎语。”
陆斐也侧目看向时萤,而后是磁性悦耳,低沉缱绻的一声——
“是吗,霂霂。”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霂霂,是时萤的小名。
过去只有时呈甫会叫,时呈甫去世后,方茼和方景遒更习惯喊她本名,时萤已经很久没被这么叫过。
为了戏剧效果足够逼真,陆斐也早上坐飞机时,零零碎碎地问了她不少小事,原来就是等着此刻发挥。
男人的嗓音似是蕴着深情,在耳边温柔呢喃,时萤忽地有一种,他们已经非常亲密的错觉。
陆斐也漆黑深邃的目光袭来,她胸腔不可控制地跳动两下,虚张声势地轻轻应声,随即低下头喝了口水,缓解喉咙的干涩,和躁动的心跳。
时萤知道,陆斐也是在堵孟礼的嘴,让孟礼认为他们目前还在隐瞒恋爱关系,不要蠢到回律所后嚼舌根。
有道是拿人手软,饭桌上的人接过陆斐也的见面礼,一句接着一句逢迎。
陆斐也应付得游刃有余,时萤却没领教过众人这副态势,觉得所有人都变得陌生。
斜对面,孟礼的视线频繁瞟来,时萤没有理会,同时察觉到谭婧雪脸色不太好看。
……
明亮的灯光戛然暗下,宴会厅里说话声陆续静了,婚礼正式开始。礼台上,范乐珊穿着紧身曼妙的鱼尾婚纱,由父亲牵引着走进会场。
时萤坐在离礼台最近的位置,看到范乐珊致辞时眼眶是红的,却为了不花新娘妆强忍着泪水,反倒是程浩这个大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背景钢琴曲舒缓感人,她感染到两人致辞时的认真郑重,不禁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旁边递来一张纸巾,陆斐也垂眼看她,嘴角噙着笑意,低声问:“别人结婚,你在这哭什么,羡慕了?”
“也不是。”时萤摇了摇头,冥思两秒,叹着气补充:“我也说不清。”
她总会被这类场景感动,然而又没有结婚的想法。虽然父母感情很好,但时萤从小到大见得更多的,却是舅舅那些女友。
她们每个都对她不错,也无一例外地和方道成惨淡收场,被他及时抽身的爱伤的遍体鳞伤。
所以方茼不常催方景遒成家,她生怕侄子跟方道成生活了几年,遗传了弟弟的渣男体质,婚后闹得鸡犬不宁。
仪式后,程浩和范乐珊开始轮桌敬酒,刚敬过他们这桌离开,时萤收到范乐珊偷偷发来的一串消息——
「朋友,这就是你说的长得“还不错”?陆帅哥可太行了好不好!而且你怎么没说他是孟礼上司!好家伙老娘差点没忍住笑!」
「孟礼这个死渣男又当又立,当初就在男生跟前暗示和你关系暧昧,还故意搞得别人以为你是被他抛弃的那个!太恶心了!」
「还有谭婧雪,不管啥场合都要出风头,穿那一身红礼服是来参加婚礼还是来当新娘?感谢陆帅哥,没让我在婚礼上气出病来。」
时萤刷完消息,又望了眼不远处神清气爽的范乐珊,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散了面对孟礼时积蓄的郁气。
的确要谢谢陆斐也。
这么想着,她瞥向身旁的男人。
“看我干嘛?”陆斐也猝不及防敲了敲她脑袋,迫使她回神。
时萤对上陆斐也倦淡散漫的眼神,手放在嘴边,凑近了些,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陆斐也,我觉得我现在就像只狐假虎威的狐狸。”
“那我是老虎?”陆斐也挑了下眉,对上女孩干净的双眼,轻声哂笑。
时萤点头:“差不多吧,没听刚刚他们聊天都在拍你马屁。”
男人丝毫不避讳那些尖锐的询问,从学历聊到履历,对饭桌上的人进行了全方位打击。
陆斐也不需要谦虚,他就该是锋芒毕露的钢利剑刃。
时萤这回是真的“与有荣焉”。
陆斐也听罢,眼神深邃晦明,沉黑的眸子盯着她,不紧不慢地勾唇:“时萤,当狐狸是要修行的,你这点道行,恐怕还不够。”
顶多是只——
畏首畏尾的兔子。
……
婚礼有条不紊地到达尾声。
时萤中途喝了太多水,离开前特意去了趟洗手间。
刚出来,就收到陆斐也微信。
「直接来酒店门口。」
她看了眼人已经走得差不多的宴会厅,转身向大堂方向走去。
没想到路过电梯口时,突然被人挡住去路。
时萤抬头,眼前的孟礼一身难以掩盖的酒气,让她皱了下眉。
“时萤,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孟礼,你喝醉了。”
时萤心里升起厌烦,正准备绕过对方离开,谁知孟礼又上前一步。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所以这些年一直没谈恋爱,你是不是气我和谭婧雪的事,所以才和陆par在一起?”
孟礼声音混沌,自我说服完,伸手抓向她瘦白的腕骨,时萤慌忙后退避过,几乎是立刻泛起恶心。
这男人,真是个大奇葩。
好在“叮”的一声,电梯此时走出酒店的客人,孟礼下意识停住了动作。
时萤见状,觉得孟礼挺清醒,根本就是在借“醉”耍酒疯,可笑至极。
她缓了缓心神,凝眉对上孟礼的视线,难得不留情面地开口:“孟礼,你会不会自我感觉太好了点,你是谁?需要我为了你去和别人谈恋爱?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你,我们话都没说过几句,你只是我舍友对象的朋友,到底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答应和你在一起?”
她习惯性怕人尴尬,哪怕是拒绝别人,也都会顾及对方颜面,所以当初才私下婉拒孟礼。
可这种自私自利毁她名声的男人,却让时萤由内到外的作呕。
她当初就不该给人留面子。
“不可能,你在骗我。”
孟礼双眼腥红,又欲上前时,刘炎武和王昭不知何时出现,一左一右架着孟礼的胳膊,将人拦住。
刘炎武:“孟礼,别犯浑啊。”
时萤这才看到,两人身后还跟了几个还未离开的同学。
“他可能喝醉了,我们送他回去。”王昭笑着打起圆场。”
时萤舒了口气,随即听到不远处传来道低沉的男声。
“车到了,还不过来。”
她顺势抬眸,发现陆斐也单手插着兜,不疾不徐地走进了酒店大堂,撩着眼皮朝这边看来。
时萤在周围人面面相觑的视线中走上前去,又迟疑了半秒,揽住了男人“特意”伸出的手臂。
陆斐也眼神极淡地在孟礼身上略过,而后收回视线,潇洒转身。
……
等到坐上陆斐也打的那辆尊享型网约车,时萤收到了范乐珊截图过来的消息,来自本科时一起参加过校园活动的两个班的女生群。
「孟礼太过分了吧,这都什么年代了,人家时萤不喜欢还能逼着人喜欢他啊?」
「谁让你们成天孟少爷孟少爷的叫,真把人叫飘了,整一个普信男。」
「当初孟礼和时萤搞暧昧的话都是男生那传出来的,我还真误会过,时萤碰上这么个男的真惨。」
「谈恋爱和结婚一样自由,人家长得好看,不想谈恋爱是自己乐意,男生都没人说,换成女孩子就要编出一堆闲言碎语,要么眼光高要么钓鱼塘要么没人要。」
时萤默默看完,本来想和范乐珊聊聊,随即又收到一条“我正在教育程浩为什么交了这么个朋友”,于是合上了手机,准备等晚上再说。
“怎么不说话?”
后座上,陆斐也侧目过来。
时萤以为他是无聊想聊天,摸着顺滑的迈巴赫座椅,忽而意识到什么,抿了下唇,小声问:“陆斐也,我这次还要平摊车费吗?”
尊享型车费是真的不便宜。
“时萤,你每天关注的都是些什么?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气?”陆斐也拧着眉心看她,眼神一言难尽。
当初不是你让我付车费的?
时萤顿了顿,没再说话,默默在心里盘算着账单。
抵达洲际后,她提着烫手的LV购物袋,小心翼翼地跟在男人身后。
走出电梯,终于忍不住出声。
“陆斐也——”
陆斐也在走廊停住脚步,回首看她,像是洞悉了她的意思,淡笑道:“又要说谢谢?”
时萤微哽,随后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裙子还给你。”
男人看了眼购物袋,没动,扬了扬下巴说到:“留着吧,按你的尺码买的,拿回来也没有用。”
“可是……”
时萤刚在车上算了算,就手里这条裙子加那些见面礼,少说有五万块钱。
这也……太贵了。
她当初教陆斐也砸钱,可没让他砸到自己身上来啊!哪有私自加戏的?
加戏就算了,现在戏瘾过完,这笔钱该怎么还回去?
陆斐也轻掀起眼皮,慢悠悠说到:“今天的礼物就当是酬金了,明天你也陪我演场戏。”
“演什么戏?”时萤疑惑抬眸。
男人喉咙滚动,跟着吐出一句:“和今天一样的戏。”
……
和今天一样的戏?
那是……扮情侣的意思吗?
陆斐也并没有将话解释清楚,就转身进了房间。
时萤的疑惑持续了一晚。
周日一大早,她跟着陆斐也在酒店餐厅里吃完早餐,就出了大堂,坐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本田。
“小陆是吧?”
驾驶座上坐着个中年男人,他戴了一顶印有“羽心射箭馆”字样的红色鸭舌帽,穿着堪称中年人士爆款的红蓝冲锋衣,声音爽朗。
“嗯,郭叔您好。”
陆斐也懒散点头。
因为是休息日,陆斐也没穿西装,上身是深绿色的夹克,款式宽松简约,黑色的拉链拉到最上方,只露出一截凸起的腕骨。
郭毅笑了笑,热情地说到:“宗茂跟我说你找射箭馆,正好我在一家射箭馆当教练,老板也是宗茂当年的师妹,带你们过去吧。”
“麻烦您了。”
“这能麻烦啥,客气了。”郭毅抬了抬下巴,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陆斐也身旁的时萤:“这是你女朋友吧?”
“嗯。”陆斐也眼神极其短暂地略过时萤,挑眉应声。
时萤面色一红,知道他是故意演戏,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射箭馆,于是带着满头的雾水,腼腆跟郭毅打了个招呼。
本田停靠在市南的体育馆,两人跟在郭毅身后下车,走进了那家挂着白底黑字招牌的羽心射箭馆。
射箭馆里面还挺宽敞,可能因为今天是周末,场馆里练习射箭的人不少,划分为东西两块区域。
门口较近的箭靶前,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他们左右平站在红色射击线上,略显吃力地举弓瞄准前方,嗖嗖几声后,是箭支入靶的重音。
不远处,穿着齐整装备的短发女人正在指导一名小男孩的射箭姿势,郭毅放下射箭包,朝人打了个招呼:“小许,你果然在这。”
“崔教练来啦。”许文心闻声,笑着回头,瞥见郭毅身旁的两人,问了句:“这两位是?”
郭毅抬起手介绍:“你宗茂师兄的侄子,来北淮玩,不知道哪有射箭馆,我就领他们过来了。”
他说完,拍了拍陆斐也肩膀:“你们可以聊会,装备去器材室拿,我先去看学生练习。”
郭毅笑呵呵地走开,而许文心停下指导,朝他们走了过来。
女人穿着射箭装备,一头利落的短发,看起来三十上下,眉眼间透着英气,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走进后,她自我介绍到:“我姓许,是这家射击馆的老板。”
“你好,陆斐也。”男人不动声色地自我介绍。
时萤见过许文心的照片,一下子将人认了出来,跟着缓缓点头:“许小姐你好,我是时萤。”
“时萤?”许文心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皱了下眉,在脑海中想了片刻,眯眼道:“你们是……辉成的律师?”
时萤没想隐瞒,毕竟两人不久前还通过电话。
陆斐也同样听出许文心话中的抵触,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您放心,我们今天只是来射箭的。”
许文心打量他一眼,见男人眼神松散不似作伪,到底没说什么,一言未发地点了点头,走回去指导学生射箭。
“想试试吗?”
陆斐也看向时萤,指了指不远处的器材室,里面摆放着一整面墙的反曲弓,还有其他的射箭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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