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车不看路,那眼睛落家里了吧。
对人不对事儿,他就是看秦诀不爽。
陈朝阳这才想起早上他和秦诀那档子事儿,又是班里同学,就算真撞伤了也不好说什么,眼下只能叹口气说,“要不等下喷点儿药吧,你最近怎么不是生病就是受伤啊。”
晚上没剩下多少作业,陆风禾闲哉哉地去沙发上坐着,敞着腿,手肘支在腿上,“这算好的,要按照之前那道士的话,今年我还得死。”
“哎哎哎,这话不能乱说。”陈朝阳急忙打断,尤其是在家爸妈不同意让他来,说了一大堆筒子楼的事儿吓唬他,“你知道不,这附近特乱,五六年前扫黑除恶,有个二三十个人的□□团伙就是直接在这楼里被一锅端了。
“还有前年冬天,一个女生晚上在这附近走,在巷子里跟人起了争执,被捅了一刀,在医院躺好久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听说还是学舞蹈的,后半辈子估计都跳不成了。”
陈朝阳刚刚上来就感觉被人跟着,现在都给自己说害怕了,他顿了下,拿了瓶饮料给陆风禾,“你最近这挺不顺的,要不去庙里求个平安符什么的。”
别在这筒子楼里再出点儿什么血光之灾。
陆风禾伸手接过,有些无语地抬了抬眼皮,“你以为那玩意儿我没有吗,宋女士给我求了一抽屉。”
他之前知道筒子楼这边乱,但具体的事情没听说过,也不知道真有陈朝阳说的那么乱。
陆风禾开了瓶饮料喝,听完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夏灼,一个姑娘胆子那么大,大晚上说出去就出去,真就一点儿不怕。
他单手捞起手机,点开那位“胆大包天”的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打下一行字,随后悬在发送键上,半晌没点下去。
陆风禾犹豫几秒,似在逐句逐字地斟酌她看了会不会觉得唐突,最终也没琢磨出个结果来,点了发送。
L:【以后晚上别出去乱跑,如果非要出去的话,叫我跟上。】
这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等了半个小时都没人回。
夏灼回家拿了几样复习资料,她没拿钥匙,夏建军在外面打牌,她坐在门口硬生生把夏建军等回来才开门拿到东西,耽误了好长时间。
晚上小区门口打不到车,夏灼着急,就靠这两条腿往回走。
在途经通往筒子楼的那条必经之路上,她忽然隐隐约约能听到身后的脚步。
现在估计得十二点多了,她晚上很少出来,今天只是十分偶尔的特殊情况。
她之前听说过,前年冬天,好像有一个学舞蹈的女生就是在这条路上,被人捅了一刀。
当时传得沸沸扬扬,说的有鼻子有眼。
夏灼垂在身侧的手抓了下衣角,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就忘了这茬,早知道该再等等,打个车的。
她脚步稍缓,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了。
这点微妙的声音让人心底一凉,她顾不上思考,稍稍挪了下步子,就开始不管不顾迈开腿猛跑。
身后的人也很警觉,紧跟着跑起来,速度明显比她要快。
夏灼不敢回头,低着头跑大气都不敢喘,只听见身后那道脚步声快速逼近,再就是一道高大的黑影如风一般掠过她耳边,绕至她身前。
她堪堪停下脚,昏暗小巷里,在大团模糊的光影中,少女神情错愕,看清了跟前站着的男生。
他稳了下呼吸,沉沉叫了声她名字,“夏灼。”
是陆风禾。
夏灼看清了人,才从刚刚那种惊恐中脱离出来,一下子眼眶都有点发热,“陆风禾,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
“谁吓你了。”他声音没什么温度,倏然开口打断她说一半的话。
少年身形高大,使得周围空间更显得逼仄,他单手插在兜里,没个正经样子,不带表情看人的时候,整个人冷淡到极致。
他穿一身黑,抬脚往前走了一步,明明灭灭的光线中,身上线条单薄也凌厉。
夏灼刚刚松下的那口气,忽然又有些提了起来。
她能感觉出,他在不高兴。
陆风禾语气很冷,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也不带有多余的情绪,“你认识我才多久,你怎么就确定我是个好东西,如果我居心叵测,忽然想对你做点什么呢。”
陆风禾在等她回消息的那个半小时里,断断续续听陈朝阳说了一大堆关于这筒子楼的事儿,听着叫人心慌。
他去了一趟302,灯都没开,显然是没人,消息不回,人又找不着。
上次都跟她说了这附近乱,她也不听。
这会儿看着人,他多少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只能威胁带恐吓,想叫她学乖。
“这条路监控就假模假样装一下,都没通电。”
他身子往前倾,距离拉近,近到夏灼能清楚看到他说话时胸口轻微的起伏,这也是今晚,他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姑娘的眼睛。
她杏目微瞪,像是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完全缓过神来,陆风禾看着她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不自觉轻勾了下唇,忽然想说句浑话。
少年嗓音淡淡,透着股夜里的沙哑和撩人的疲懒劲儿。
“如果我真想把你怎么着,你信不信,夏灼,没人抓得到我。”
第31章 质变
周围寂静, 除了风声没一点声响。
往日趴在屋檐上睡觉的小猫都钻进了主家取暖,喵喵的叫声这会儿一下都听不见。
因为刚刚没头没脑地疯跑,夏灼胸口起伏, 不均匀地喘着气,似乎有某种意识在暧昧气氛下悄然觉醒,自己这砰砰的心跳,好像也不完全是因为跑步。
夏灼看着他, 默了几秒, 很轻地摇了摇头, “你不会。”
她就是信他。
他不是别人, 他是陆风禾, 她不确定别人存什么居心, 但她知道陆风禾一定不会。
陆风禾瞧出她眼睛里那几分天真,她是真的信他。
恐吓无效。
陆风禾嘴角弧度愈深了些, 点了点下巴,“我好心, 别人可不见得。”
他往后退, 拉开些距离, 这姑娘油盐不进,他是真没办法了。
总不能真把她怎么着吧。
陆风禾瞥了眼她,懒懒散散撂下句, “走了。”
从这儿回筒子楼也就二三百米,夏灼小跑几步跟上他, 他也不说话,冷着一两脸像电影里十步杀一人的冷面杀手。
如果这时候巷子里迎面来个人, 八成会觉得他才是那个阴沉沉的坏人。
夏灼想找个话题, 也正好有话想问, “陆风禾,你今天说想考渝大的话,是认真的吗。”
陆风禾不冷不热看她一眼,表情有点无奈。
你高低哄哄我啊夏班长,没看出来我把“不高兴”这三个字都写脸上了吗。
安静一瞬,他说,“认真的。”
语气听着还是很淡,但明显快憋不住了。
两个人又走了几步,没人哄,陆风禾只得自己把毛捋捋顺,“夏灼,在手机上回我句消息会死啊,我听陈朝阳讲一晚上今日说法,真的很担心你。”
他知道自己脾气臭,有时候还挺少爷病的,被爸妈惯的,从小到大他一不高兴就有人哄,就算陆远江上次打了他一巴掌,最终也还是跟他道了歉。
他不管捅出多大的事儿,永远都有人给他兜底,他有绝对的安全感。
也因为这样,他活得有些过于自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有时候一不小心就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更不会为别人担心,情绪也很少会被人牵动。
在他心里自己永远是第一位。
但好像自打从年初开始,这种心境就悄无声息地变了,他情绪的所有来源,几乎全都来自于她。
夏大班长。
晚上听陈朝阳说那些失足少女的故事,他又忽然找不着她,那种名为“担心”的情绪,十分罕见地出现在他身上,生根发芽,愈演愈烈。
在连发几条消息石沉大海之后,他穿上件外套出门,迎着冷风,守在这最乱的一条街上等。
夏灼这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着上面他发的七八条消息。
以及她这边发出去的“我在等我爸”,前面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没发送成功。
当时夏灼在家门口等夏建军,看见陆风禾的消息,她刚打完半句,夏建军就到了,她随手把那半句发出去,手机装回口袋想着等下再接着回他,结果回屋里找了找东西,再出来就给忘了。
夏灼缓缓举了下手机,小声说,“我,回了,但网不好。”
他瞥了眼屏幕,又移开视线说,“算你侥幸。”
他声音透着些无奈,稍抬起手,指节微曲,恨铁不成钢的在她脑门上点了下。
“夏灼,下次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
陈朝阳出门前说让他帮忙带个面包,或者随便什么东西,晚上没吃饱又饿了。
结果陈朝阳等得昏昏欲睡,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人盼回来了,一看两手空空。
“我东西呢。”陈朝阳没抱有希望的问。
“忘了。”经他一提,陆风禾才想起来,刚进门就转身,“我下去买。”
陈朝阳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太晚了,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
“要什么手机上发我,我也饿了。”陆某人脚步没停,对于去干什么了是只字不提。
陈朝阳说,“冰激凌,最贵的那种。”
陆风禾关上门,这马虎眼算是成功糊弄过去了。
自这天夏灼向他确认了他想考渝大,她就认真的,为陆同学做了一个详细的学习计划。
包括背书和刷题,每一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隔天陆风禾拿到那几张计划表,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心想牲口都不敢这么使吧。
但目光看向夏灼时,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你认真的?”
夏灼眼神比行动更认真,真切问他,“你不是说,想考渝大吗。”
“是。”他倏然笑了下,收了那几张纸,压在本书下面。
陆大少爷,也要开始认真了。
那个疑似“菀菀类卿”文学的秦诀,确实来找夏灼问过题,文科这东西同学间没什么太多要问的,还是数学问得多一点。
说巧不巧,每次还都能被陆风禾碰上。
他总会替夏灼揽下这门差事,说,“同学,下次找我。”
虽然他总分大概率没秦诀高,但数学这一科,在他身上还真挑不出毛病。
秦诀心服口服,问过几次之后,人也很少来了。
陆风禾这下更瞧不上他了,换个男的就不问了,这安得什么心。
不知道是为了看她高兴,还是为了自己那不一定有的未来,陆风禾这段时间果真按照夏灼给的那份计划表,认真实行。
晚上陈朝阳和他住一起,废话都很少说了。
因为每次陈朝阳抬头,陆少爷都是一脸背书背不下来的烦躁,虽然背得磕磕绊绊,但没有一天偷工减料过。
陆风禾一向如此,他答应的事情,说到做到。
那晚巷口一别,夏灼好像就得了一种怪病,一种“特别喜欢看陆风禾”的病。
陆风禾刚转进班的时候不少人说他好帅,夏灼当时看他脸上挂彩,创可贴也贴的皱皱巴巴,只觉得他这人特颓,没一点朝气。
甚至有点阴郁。
逃不过真香定律,最近她目光总是时不时会被他吸引。
有时候下课看他和陈朝阳一起走,他校服永远穿得规规矩矩,拍下来都能当在校仪容仪表的模板,但身上那股漫不经心的慵懒,是从少年人骨子里渗透出来的。
他背影高瘦挺拔,步伐散漫,肩上背的书包永远是轻飘飘的,像是不往里面放东西。
陈朝阳有时把胳膊挂他肩上,他心情好就不说什么,心情不好就会非常龟毛地无情拍掉。
夏灼看人看得多了,也偶尔会被发现,陆风禾在本子上记着东西,手没停,倏然问了一句,“你看什么。”
“你长得真好看。”
这是实话。
陆风禾手里的笔一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从夏灼的角度看,见他侧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她似觉得这种现象奇怪,还凑近了些,“陆风禾,你脸红了。”
他越发不自在了,夏灼一靠近,他感觉那半边身子都跟着僵硬一瞬,脸也更热了。
陆风禾,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
你不对劲。
前面陈朝阳耳朵像是长在脑袋后,什么时候都要凑热闹,转过来看他这脸色,愣了愣,直接上手往他额头上摸了下,“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又发烧了。”
陆风禾轻抬起眼看他,故作淡定地拍开他的手,“没有,太热。”
陈朝阳见他没事儿,“哦”了声,又转回去,她看了下,也没再说,安静坐好写了几道题。
又过了十多分钟,夏灼那个“喜欢看陆风禾”的病又犯了,不自觉往这边看了眼,叹了声说,“你脸怎么还是这么红啊。”
他这人就算有什么也不会吭声的,上次他被秦诀骑自行车撞到,他也没说什么,夏灼不在事发现场,又是个没多大杀伤力的自行车,她就默认为轻轻碰了一下而已。
后来还是听陈朝阳说,陆风禾腰上青青紫紫挺大一片,还破了皮。
刚刚陈朝阳那么提了一嘴,夏灼也有点怀疑,他要是真发烧了也不会说的。
姑娘眼睛很大,尤其看人的时候目光真诚,里面闪着细碎的光。
陆风禾今天像是林黛玉上身了,也不知道瞎害羞个什么劲,他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别人夸他好看,但这话从夏灼口中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他这会儿耳根发热,但依然人模狗样抄着东西,毕竟是晚自习说小话,夏灼不好太大声,凑近了问,“哎,你腰好了吗。”
陆风禾捏着笔杆的指节微收,已然快要装不下去了,这么开口问别人的腰真的好吗,这事儿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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