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一句话刚说完,队列里就有人哀嚎,他一眼扫过去,那人立马噤了声,笔直站好。
秦砚继续道:“拉练队伍分成三队,我和任教官、张教官各带一队。按队列,每人领一个水壶,一排1号,出列!”
被点到名的男人连忙出列,茫然地看着秦砚,“干……干嘛?”
“……”秦砚抿着唇,眸光深锐。
身后有人小声提醒道:“领水壶……”
男人恍然,正要迈步,却被秦砚的视线阻了抬起的脚。
张海林瞬间会意,朗声道:“一排2号!”
意思是,一排1号的水壶没了。
男人哭丧着脸,他是个十八线的小演员,没助理没靠山,二十公里徒步没有水,回来怕是要丢掉半条命。
队列里众人来来去去,没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领完水壶,齐齐站好。
秦砚弯腰从地上拿了个水壶,“一二排,跟我出发。”
“报告教官!”
队列里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秦砚瞥过去,是姜霓。
姜霓依然目视前方,军用水壶斜挂在身上,站得笔直。
“我申请去三排。”
秦砚:“……”
三排,那就是任斌带队。
有人看向姜霓,眼中尽是八卦,这算是公开挑衅秦砚。
也是,姜霓这种大美女,又是明星,走在哪不是被人捧着,昨天却被秦砚毫不留情的罚跑了十五圈。
秦砚看向姜霓,目光沉沉。
“申请驳回。”他转身,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出发。”
姜霓:“……”
秦砚转身的一瞬,姜霓望过去,男人脊背笔挺如剑,已经迈着大步走向队伍的最前方。她咬咬牙,也转身跟上。
二十公里的野外徒步对于IAR的救援队员根本不值一提,但对于这些明星演员,还是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平时缺乏锻炼的。
刚刚走了不到三公里,就有人开始掉队。
昨晚导演古项涛特意来找过秦砚,请他在训练过程中多关注大家的体能,不能真的把这帮演员当成兵来练。
秦砚心中有数。
扫了眼腕表,他开口:“原地休息五分钟。”
下午两点半,正是一天中太阳最盛的时候,秦砚一路走到队尾,路过姜霓的时候,眸光落向她。
姜霓依然目视前方,面上一点表情没有,只是凝白的脸颊有些微红。
之前掉队的两个女明星已经赶上来,陈蔓蔓和另外一个女艺人,叫唐诗韵。
陈蔓蔓正在和唐诗韵抱怨:“累死了,二十公里,以为人人都和他们一样糙吗?”
“就是,这么大的太阳,也不让打伞,什么防晒霜能扛得住?这二十公里走完,不会把我的小腿走出肌肉来吧?”唐诗韵附和道,看了看自己的腿。
她身材不错,尤其腿长。
这话刚好踩在陈蔓蔓的痛脚上,唐诗韵连忙住嘴,又僵着笑,“蔓姐……天气这么热,你要不要喝点水?”
“谁要喝这种脏兮兮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来水。”陈蔓蔓一把推开唐诗韵递来的水壶,唐诗韵没抓稳,水壶直接掉在地上。
壶盖开着,汩汩的清水流出来,蜿蜒到秦砚的脚下。
陈蔓蔓旁边,之前那个没有水壶的一排一号咽了咽嗓子。他现在也掉队了,不再是一排一号。
秦砚抬眸,周围所有人都噤了声。陈蔓蔓昨天见识过秦砚收拾人的本事,这会儿紧张又尴尬地看着眼前这位黑面神。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开口,却有点结巴。
唐诗韵在剧组里巴结陈蔓蔓众所周知,连忙将自己身上挎着的另一个水壶拿下来,“对,这才是蔓蔓的水壶,刚才是我不小心。”
陈蔓蔓只觉难堪,推开唐诗韵,“谁要你烂好人。”
秦砚俯身,将沾了污泥的水壶捡起来,旋紧壶盖。
他看向陈蔓蔓,“既然觉得不干净就别喝。”
这八.九十壶水都是今早张海林和任斌一壶一壶灌的。秦砚原本不认同,张海林笑呵呵地回他,说:剧组的老师们剧本围读已经很辛苦了,反正他上午也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秦砚没再多说,转身大步往队伍的前方走去,“五分钟时间到,继续出发。”
影视基地这一带的山路蜿蜒,考虑到大家的体能,秦砚和任斌、张海宁特意选了三条相对好走的路,可即便是这样,行到一半,大部分人还是有些受不了,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第五次中途休息的时候,一队人如逃兵般七零八落的原地休息。姜霓站在树荫下,眯起眼,看着渐渐斜下去的太阳。
春天的太阳光不盛,可即便如此,她脸上还是已经开始泛红。这两年拍戏,皮肤变得越来越敏感,着实有些经不住这样的暴晒。
察觉到一道过分直白的视线,姜霓转头,不偏不倚,和秦砚的视线撞在一起。
男人黑眸沉沉,像暗夜里深静的海。即便是一个短暂的对视,也足以令人心惊肉跳。
姜霓低下眼,咽了咽嗓子,压下一瞬的慌乱。她旋开水壶,倒了一点清水在掌心,往已经有些刺痛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秦砚冷硬的声音蓦地响起:“我提醒大家一句,还有八公里的路程,不要浪费你们的水。”
姜霓:“……”
身边有人望过来,触上姜霓冷淡的视线,又识趣地转过了头。姜霓又往掌心倒了一点清水,拍在脸上。
她这行为,落在别人眼中,便是对秦砚明晃晃的挑衅。姜霓不以为然,她知道秦砚在看她,淡定的旋上了水壶,倚在树边闭目养神。
不远处,秦砚收回视线,走到队尾,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男人。
“秦队。”男人连忙站起来,是那个一排一号,叫梁冰。
梁冰艰难地吞咽了下,嘴唇已经干出了口子。秦砚将自己的水壶递到梁冰面前,梁冰不解。
“干净的,还没喝。”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冰连忙摇头解释。
“那就拿着。”
梁冰呆愣愣地从秦砚手中接过水壶,“谢……谢谢秦队。”
秦砚微微颔首,视线掠过队伍众人,在姜霓身上多停了一瞬。梁冰是个极细心的人,方才也看到了姜霓和秦砚之间的暗流涌动。
“秦队你别多心,姜老师之前皮肤过敏看过医生,估计是担心复发。”
“皮肤过敏?”
“嗯,我那会儿荨麻疹发作,刚好在医院碰上她。”梁冰喝了水,唇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想起从前的事,微微笑了下。
“女孩子都爱漂亮,何况是吃娱乐圈这口饭的,当时事情闹得很大。”
秦砚微微皱眉,梁冰却没再多说了。
片刻,休息时间结束,队伍开始重新缓缓移动起来。
姜霓一直走在队伍的中后段,和前面的秦砚保持足够远的距离,斜下来的太阳刚好落在她的侧脸上。
脸颊微微刺痛。
没几分钟,秦砚从队尾赶了上来,他从姜霓身边经过,高大的身影有一瞬间将姜霓笼在暗色里。
是秦砚的影子。
影子似是踌躇了刹那,姜霓被罩在半明半暗里,然后被完完全全笼住。斜照下来的太阳将秦砚的影子拉长,不偏不倚,笼在她身上,似一个全然保护的模样。
有了遮挡,脸颊没有那么疼了。姜霓抬眼看过去,秦砚高大的身影就在她的斜前方,男人的脊背修挺,肩线平直,不知身旁的人说了句什么,秦砚微微低头,后颈的棘突隐在蓝色衣领里。
薄薄的短寸。
姜霓低下眼,清亮眸子里有极淡的情绪一闪而过,她顿了下,故意放慢了脚步。
秦砚仍然保持着方才的速度,姜霓的身体有一大半露在了外面,没了遮挡,太阳光直直照在脸颊上,那股灼热感又从皮肤的表层涌上来。
姜霓抿唇,有些执拗,又有些泄气。
似是挣扎片刻,她又主动加快了步子,把自己重新罩在秦砚的影子里。
她的斜前方,高大的男人唇角微微勾了下,黑眸中有浅薄的笑意和了然,显然对身后某个姑娘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
天色完全黑透之际,一队人稀稀拉拉回到了影视基地。之前秦砚就已经告诉大家,到了基地后各自回去休息,用热水泡脚。
姜霓回来的时候,小可已经等在了基地门口,见到她,连忙迎了上来。
“灯灯,累了吧。”
“还好。”姜霓咽了咽有些发干的嗓子,“就是脸有点疼。”
“是不是又过敏了?”小可有些急,眉头皱起。
“没事,回去做个舒缓护理就行。”说着,姜霓伸手去摸裤兜,动作却顿了下。
“怎么了?”小可问。
姜霓又摸了摸两边的裤包和衣服包,她的钥匙扣不见了。
她转身就往回来的方向走去。
“灯灯,你干嘛?”小可急急追上来。
“我的钥匙扣不见了。”
这对姜霓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她这些年不管去哪儿,都会带在身上。
“你回去休息,我帮你去找。”小可拉住姜霓的袖子。
“不用,我自己去。古导晚饭后召集大家开会,你帮我去听一下。”
“我……”
还不等小可再说什么,姜霓已经小跑着穿过了马路。
马路对面,秦砚和梁冰走在一起。
秦砚担心有人掉队,最后两公里一直跟在队伍的末尾。
“秦队,今儿谢谢你。”梁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今天多亏了秦砚把水壶给了他。可也正因为如此,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秦砚滴水未进。
“没事,回去好好休息。”
话落,一道纤细的身影急急从秦砚和梁冰的身边经过。
梁冰:“姜老师她……”
小可也追上来,“灯灯。”
“等一下。”秦砚没能拦住姜霓,却将小可拦了下来,“怎么回事?”
小可心中焦急,天已经快要黑透了,这附近又是荒山,保镖也没跟在身边。
小姑娘抹了把眼泪,“灯灯东西丢了,她要回去找。”
秦砚眉头倏然皱起,看了眼见黑的天色,“胡闹!”
作者有话说:
姜霓:哦
【印象分小剧场】:
灯灯趴在床上,托着腮,眉眼弯笑。软白指腹按着算盘珠,往右侧拨了三颗:5分啦。
秦队:^_^
第8章
天色渐暗,勉强能够看清楚路上的草木。
姜霓打开手机的电筒,一边在四周照着,一边回想东西究竟掉在了什么地方。
身后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姜霓。”
男人低冽的声音。
姜霓转过身,秦砚停在她面前,胸口微微起伏,额间隐隐有一层薄汗。
这是两人重逢以来,秦砚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叫她的名字。
姜霓捏着手机的手指收紧,软红的唇抿了抿,“秦队。”
低淡的两个字。
说完,她转过身,继续在脚下寻找。缠绵的光影被搅碎,手机电筒打出的光圈,映亮一隅杂乱草木。
“丢了什么东西?”秦砚皱着眉,瞥向姜霓冷淡的侧脸。
“一个钥匙扣。”
“非找不可?”
“非找不可。”
秦砚抬头看天色,荒山露野,星幕渐盛。
“什么样的钥匙扣,你告诉我,我替你去找。”
姜霓有些讶异,抬眼看向秦砚。
她以为秦砚会劝她,让她赶紧回去。
秦砚的眉头依然锁着,“最多再过半个小时,天就黑透了,山里走夜路不安全。你告诉我是一个什么样子的钥匙扣,我去找。”
姜霓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
有那么一个瞬间,光影重叠,她仿佛看见了五年前,在川西高原的那个他。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那会儿是冬天,康林地区突降大雪,她却坚持要进山。
最后秦砚开车,带她进了山。
那时候,他们还不熟。
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和她不熟。这男人性格冷淡,很不好接近。
回忆不过一瞬,姜霓收回视线。
“不用,我自己去找。”
说着,她重新拿起电筒,继续往前走去。
暮色渐深,浅薄月色揽了两人的影子,倾投到地面,几近交叠,在荒野里勾勒出别样的缠绵。
姜霓咽了咽嗓子,劝秦砚回去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说了也没用,这个男人固执起来,不会听任何人的。
她索性由他跟着。
天色渐渐黑下来,偶尔能听见山间的鸟鸣声。
倏而响起一声,哀婉似妇人的哭啼。
饶是姜霓胆子大,脚步也生生被截了下来,她怔怔望向声音的来源。
秦砚:“是灰林鸮,夜行鸟类。”
低沉的男声,最简单的解释,压下了姜霓心中的惊惧。姜霓轻哦了声,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试图掩饰自己方才的紧张。
“山里常见这种鸟类,还有体积更大的雕鸮。”秦砚微顿,借着月光瞥了眼身边的姑娘,“除了鸟类,山里也经常有一些其他大型动物夜出捕食,比如野猪、环蛇、山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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