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当时他的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若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安阳郡主听到有人将眼前那等俗物与她放在一起相提并论的话,定然会气得口吐鲜血来罢。
尽管,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相熟。
安阳郡主的美像是天上的太阳,刺目又耀眼,温暖又和煦,是一种十分明艳靓丽,端庄大气的美。
成婚以前,许是还略有些幼态,成婚后,尤其此番回京后,只觉得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花,越发的华贵和饱满夺目了起来。
然而,眼下这朵完完全全已属于他了的牡丹花却在今日仿佛盛开得格外的妖艳,却好似并非为他!
如何不叫顾青山当场黑脸了起来。
“郡主今日当真是要同县主一道外出闲逛么?”
顾青山端坐在了贵妃榻上,眯着眼,幽幽开口问着。
好在他们夫妻二人近来相处得还算……不错,未见哪些嫌隙,不然,眼前这画面若搁在他刚刚回京那会儿,他定会认定了他外出这三年,她背着他又找上哪个相好的了。
顾青山略微不忿的想着。
端坐在那里,身体都要僵成了一座雕像了。
安阳见那顾青山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白眼正要一翻,然而下一刻,忽而灵机一动。
对哦,她如今业务生涩,一会儿若帮了倒忙可不好,如今,这里不就有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安阳决定先拿他顾青山练练手。
他越是冷着脸,越是个好练手的。
毕竟,一会儿要去勾引的人,还是个不认识的了。
这样想着,安阳翻到一半的白眼生生在半空中婉转一转,目光流转间,顾盼生辉,生生便被她拉了回来,变成了一个盈盈浅笑的目光。
只见安阳并没有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只款款几步,走向了贵妃榻,却在还差几步时缓缓停了下来,一时双手置于腹前,朝着贵妃榻上的顾青山略福了福身子,忽而盈盈浅笑开口道:“夫君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怎地冷着张脸?”
说话间,安阳似模似样的抬起手臂,四下看了两眼,道:“可是阳儿如此模样过于素净呢?”
说着,安阳便又笑眯眯道:“与友人同游,不可过于张扬,又不是参宴,太过盛装出席恐有不妥,就这样,差不多得了。”
安阳淡淡说着。
话一落,却见那顾青山的大黑脸微微一抽。
安阳不以为意,想了想,忽又语气甜甜继续道:“这么晚了,夫君还没用膳,肚子可是饿了?阳儿今日侍奉夫君用膳可好?”
说话间,安阳几步上前,忽而缓缓走到了顾青山跟前,笑眯眯冲他道:“紫黛亲自炖了鸽子汤,夫君至少要吃两碗。”
说完,安阳忽而抬手,轻轻扯了扯顾青山的袖子。
然后将那柔弱无骨的手伸到了……顾青山的眼前。
顾青山看了看安阳郡主那笑眯眯的,友好的不成样子的大笑脸。
听着她语气温柔,贤淑绵软得不成样子的浅言低语。
又看着她一脸娇羞的轻扯他袖子的动作,还有递送到他跟前的这只纤纤素手。
以及,那声……阳儿?
顾青山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心中免不了心生了一股错觉来。
莫非,郡主今日这身装扮是特特……为他准备的?
不过是借着与县主游玩的名头,实则是为了取悦他的?
可是,何至于此?
郡主可没有要讨好他的动机和理由啊?
一时,忽而想起那日郡主莫名早起时,侧躺在在床榻之上“勾引”他的那一幕,今日同样又是一个大早起,莫非,郡主喜欢在早上——
顾青山的思绪一时飘远了。
这时,人还没缓过神来,然而搭在小几上的胳膊便是一错,便是先一步缓缓慢慢的抬起,等到顾青山缓过神来时,自己那只手早已不受控制般的主动……放在了那只柔软无骨的素手上?
下一刻,那软得没有骨头的手便将他轻轻一拉。
顾青山便觉得神色一恍,整个人思绪还有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跟被人下了药似的,身体就跟着了魔似的,早已经机械又迟钝般,跟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安阳盈盈浅笑着,一路主动牵着顾青山的手,往餐桌方向去着。
整个过程,顾青山都神色略有些恍惚,一步一步,不错眼的跟着她。
直到走到饭桌前。
此时,早膳早已摆上了,安阳让蕉月等人退下了。
“夫君,坐。”
安阳绕到顾青山身后,往他宽阔而结实的后背上轻轻一推。
顾青山步子险些一错,怔了片刻,被安阳生生推在了座位上。
然后,脸生生转过来,不错眼的看向安阳。
安阳勾唇,冲顾青山露出一抹甜甜笑容。
顾青山:“……”
而后,安阳缓步走到餐桌前,亲自拿起一个茗碗,亲自用勺子舀起了一碗鸽子汤。
安阳将一小碗鸽子汤送入鼻下轻轻嗅了嗅,嘴里轻呼一声:“好香啊!”
话一落,端起勺子悉心的送入唇边将汤吹了吹,随即,温柔小意的将整碗吹凉了的鸽子汤送到了顾青山跟前,柔柔道:“夫君,喝汤。”
却见那顾青山抿着唇,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目光……恍惚中又好似透着一股子迷茫怪异感。
确切来说,整个过程,顾青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全程目不转睛地直勾勾地盯着妻子,盯着安阳为他盛汤,为他吹汤。
直到整个人险些……再次成雕塑了。
这时,思绪一恍。
安阳催了一声,只复又冲他娇嗔一声道:“夫君,喝汤。”
这声娇滴滴的话再一起,便见那顾青山嘴角微微一抿,脸色非但没有半分松快,反倒是整个人越发的绷紧了,却在她这道声音响起地那一瞬间,动作先于思绪一步,顾青山下意识地便向安阳弹起了手,立马将安阳手中的那碗汤缓缓接了过来。
不想,却见这时安阳郡主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羞涩又婉转,在他伸手接汤的那一瞬间,给他递汤碗地那只手,在顾青山接过汤碗正要收回来的那一瞬间,她纤细无骨的手指忽而在他指尖上抚过,轻轻碰了碰顾青山的手。
然后,顾青山的手微微一顿。
再然后,安阳翘着兰花指捏着帕子,飞快将脸转了过去,仿佛不敢看他,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又忽而用帕子半遮脸面,羞涩的将脸转了过来,侧眼飞快看了那顾青山一眼,看他的同时又飞快地朝着顾青山眨了眨眼,抛了个媚眼,又矫揉造作的再次将脸噌地一下,羞涩转了过去。
砰地一下,端着汤碗的手微微一抖,手中的汤碗哐当一声落地。
连汤带碗摔了个粉碎。
安阳:“……”
空气中静默了好一会儿。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直到外头侍女们听到动静后,飞快冲了进来。
这时,一直魂不附体的顾青山嗖地一下,仿佛终于从某种诡异又迷瞪的思绪中缓过了神来似的,看了看冲进来的侍女们,看了看身旁低头咬唇的郡主,又看了看脚底下摔成两瓣的汤碗。
顾青山终于恢复正常,只清了下嗓子,冲着侍女们摆了摆手,哑声开口道:“你们下去吧。”
侍女们将信将疑的退下后。
顾青山终于从方才呆滞的情绪中缓过了神来。
一时,抬手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
方才,他整个人就跟被人下了降似的,压根不知发生了何事。
等到这会儿缓过神来,回想起方才匪夷所思的种种,看着身侧一脸羞涩,难以自持的安阳郡主,顾青山一时皱了皱眉,良久良久,骤然脸上染起半分无奈之色,只忽而伸手一把拉住了身旁安阳郡主的胳膊,隐隐无奈又宠溺的冲她道:“走罢!”
走?
去哪儿?
安阳原本低着头,一脸得意窃喜,窃喜自己方才将那顾青山给勾引到了,瞧瞧,他方才都神魂颠倒,分明被她迷得不知所云了。
看来,她安阳郡主在勾引人这方面还是有些造诣的。
安阳顿时信心大发了。
直到听到这骤然响起的两个字。
安阳噌地一下抬眼看向顾青山,一脸的不明所以。
这时,只见那顾青山直勾勾地盯着她,淡淡开口道:“更衣……就寝罢。”
说完,语气虽表现得略有些为难,却分明一副“不必害羞”“想要直接同为夫开口”“不必拐弯抹角”“为夫成全了你便是”了的纵容表情。
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看得安阳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直到眼睁睁看着那顾青山拉着她便要往……床榻走?
噌地一下,脑海中白光一闪。
安阳骤然反应了过来。
一时吓得安阳噌地一下,一把将拽着她手腕的铁钳用力一甩,随即,跟见了鬼似的,从那顾青山跟前一把跳了起来,逃出老远。
更衣?
就寝?
这都……什么鬼!
待反应过来后,安阳气得脸噌地一下胀成了猪肝色。
他他他他他……有病罢!
更……更更更更你个大头鬼!
他该不会以为她是要勾他……上床罢?
天呐!
他脑子有坑是吧!
青天白日的,他精虫上脑了罢!
她就给他递了碗汤而已。
最多……最多抛了个媚眼。
他怎会想到……床榻上去了。
安阳欲哭无泪。
恼羞成怒。
叫苦不迭!
天呐。
男人究竟是种什么生物,真是太可怕了。
丹旸那桩差事,她可以推了吗?
她忽然间好怕怕。
作者有话说:
顾青山:哼,女人,想要就说。
第60章
邑王府的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靠下来。
丹旸兴匆匆的将帘子掀开, 将脸凑了出来,冲着大门口的顾青山道:“无忧哥哥,将安阳借走一日,你该不会舍不得罢?”
丹旸淡淡揶揄着。
又看了眼安阳, 见安阳这日竟盛装出席, 美得不似凡人, 神色一怔的同时, 只忧心又满意。
毕竟,当年她可是暗自发过誓的, 但凡她丹旸这辈子看上的男子, 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巴巴领到安阳跟前去的, 因为打从皇家学院那会儿起, 整个学院的世家公子哥们, 除了一个郑嘉行,还有一个顾无忧, 就没有不上赶着往安阳跟前献殷勤的。
郑嘉行中意文姐姐, 人尽皆知。
而顾无忧,是当真没将她安阳郡主瞧在眼里, 这也便是她当年被无忧哥哥所倾倒, 所折服的最大一个原因。
哼, 她丹旸瞧上的男子, 必须要慧眼如炬,眼光独到,岂能是个只相中一身皮囊的臭凡夫俗子, 若是人人都是那等肤浅之辈, 她丹旸这辈子情愿不嫁人。
丹旸暗搓搓的想着。
然而, 当年的誓言却在今日化为乌有。
她今儿个不但要主动领着安阳去见苏公子, 不止见,还要她勾搭他。
丹旸一来担心她的苏公子经受不住安阳的诱惑,被安阳一把将魂儿给勾走了,二来,见安阳如此美艳,只觉得衬托得她这个主人翁倒像是个乡野山鸡似的,这若是苏公子没被安阳给勾走,定也会被自己给丑到了,任何女人都不愿在自己意中人跟前,被其他女子给比下去的。
丹旸一时又焦虑,又满意,又忍不住有些……羡慕嫉妒恨!
一时又觉得今日之举会不会过于冲动了?
倘若苏公子并非负心算计之人,被今儿个她这么一番试探戏弄,会不会生气负气离去,然后再也不理她呢?
丹旸忧心忡忡的想着。
“县主只需记得在天黑之前将吾妻子平安护送回来便是!”
面对丹旸的打趣,顾青山面不改色的回着。
丹旸闻言,听到他一口一个“吾妻”,顿时肉麻的“啧啧”两声,扭过头便冲着马车里的赫连毓直挤眉弄眼。
顾青山说完,扶着安阳上马车。
安阳却啪一下,打开了他的手,不让他扶,自己一边撩起裙摆,一边牵着马车前的绳帘自顾自上了马车,弯腰进去时,还忍不住扭头朝着身后的顾青山恶狠狠地睇了一眼。
顾青山摸了摸鼻子,冲着邑王府的车夫吩咐道:“赶车当心点。”
说着,看了绥进一眼。
绥进立马上前给车夫塞了个荷包。
车夫顿时受宠若惊,随即立马眉开眼笑,又恭恭敬敬道:“顾大人放心,小的定当万分当心,护郡主等人周全。”
顾青山冲他摆了摆手,车夫小心翼翼地调转方向,缓缓驶了出去。
顾青山背着手,立在原地,一直目送马车远去。
想起方才上马车时郡主瞪的那一眼,想起郡主这一路的“嫌弃”和“迁怒”,又想起了方才在餐桌上闹出的那一幕幕闹剧戏码,顾青山一时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
淡淡哂了一下。
没想到,原是他想岔了。
好吧,原来,方才并非哪些夫妻之间的情趣,定是那安阳郡主这几日话本子瞧多了。
不知又瞧上了哪些新的故事,新的桥段,一段段在他身上试验了。
到底同床共枕了三四个月,顾青山每一日对这位郡主都有着新的认识和了解。
只是,哪些话本子是需要勾引人的?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青山一时拧了拧眉,不多时,忽而冲着绥进道:“你前去暗中跟着郡主一行罢。”
说着,顾青山又觉得有些不妥,好似监视似的,不多时,只面不改色的补充了一句:“好好保护郡主。”
绥进只有些惊讶,少主这是让他去跟踪郡主?
嘴上却连连道:“少主,这几日那江洋大盗好不容易才有了线索,今儿个不是要去搜捕大盗么,那盗匪如此猖獗,竟敢在京城如此嚣张偷窃,竟敢在少主您的眼皮子底下如此嚣张行事,如今衙门里头本就缺了人手,小的哪能在这当口缺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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