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人?!”温晁见最后保护自己的人被挖去金丹,冷汗湿了衣裳。
一直低头被额前碎发挡住眉宇的人,此刻抬起头来,露出真容。眉毛修长漆黑,瞳孔血红,鼻梁挺直,皮肤比上好的瓷还要透白一些,不如说更像是覆着一层苍白的寒霜。
无怪乎他们适才没能认出他来。只因他们认识的那个人明明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眉眼干净利落,露齿朗笑间尽是风流的少年意气。可眼前这个右手持一管漆黑笛子的人,浑身却似是笼着阴郁的凉薄。
除了那张脸,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儿像原来那个魏无羡。
“魏、婴。”蓝忘机没想到修习诡道之人竟然真是魏婴。
倪清华见用不到自己拼命了,便收了仙葩。
魏无羡见温逐流成了残废,还匍匐着往他这边爬,问道,“化丹手,你、想保护这姓温的?”
“魏婴?”温晁也认出了魏无羡,只是做贼心虚道,“不可能,不可能……鬼!鬼呀!”
面对温晁搬出温若寒的威胁,魏无羡手中竹笛一转,勾起一个和颜悦色的笑,却是诡异的森然。
江澄看着王灵娇张大白沫嗤嗤的血盆大嘴扑向温晁,心中只觉快意。
“魏婴,够了!”蓝忘机盯着阴气森森的魏无羡,就要挥弦,却被倪清华压住了忘机的琴弦。
“蓝忘机,你疯了!”倪清华也恼了。慨他人之慷,行妇人之仁,蓝忘机他此刻圣母得婊了吧!
“魏婴他在操控这些阴煞之物!”蓝忘机一凛眉目,就要格开倪清华的手。
“我眼睛很好!”倪清华轻巧避开了蓝忘机的攻势,“江澄也没瞎!”
另一的边魏无羡,对这边的争执置若罔闻,再次吹笛。四方聚集过来的阴气,被他实体化为荆棘,刺透了温晁和王灵娇的胸膛。
凄厉的哀嚎声中,蓝忘机面笼寒霜,“这是邪道!”
倪清华与蓝忘机对视,“早在你们攻上岐山教化司,得知魏婴去向,便可预料到最坏的结果。只是谁都不愿接受罢了。如今,魏无羡虽修诡道,起码还活着,岂非已是幸事。”
没了修为,在夷陵乱坟岗那个妖魔鬼怪的大本营,他如何活下来?难不成要他为了一个大义的名头,不修习鬼道,舍弃生的希望,从容赴死?!
更何况,魏无羡没了金丹,不能辟谷,在乱葬岗吃喝是如何解决的……
有些事不能细想,一想便是荆棘血痕。
江澄警惕地盯着蓝忘机,“蓝二公子,蓝氏家风我等都明白。但此前暮溪山屠戮玄武洞底,魏无羡与你有共患难之谊。如今你毫不留情面上来便要拿他问罪,未免不近人情。”
蓝忘机带着怒意沉声道,“修习邪道终归会付出代价。轻则反噬自身,重则殃及周遭之人!古往今来,无一例外!”
正朝这边信步而来的魏无羡,听到这话,面上闪过一丝不快,“我心我主,我自有数!含光君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控制不住?!”
江澄半挡住蓝忘机看向魏无羡的视线,冷声道,“容江某说句不客气的话,魏无羡是我云梦江氏的人。即使遭殃,与姑苏蓝氏又有什么瓜葛!”轮得到你蓝忘机来追究!
“含光君可非是孤家寡人。”倪清华开口道。
这话是提醒他蓝忘机可代表着姑苏蓝氏,手要是伸的太长,不免授人话柄。
倪清华虽然想削弱世家,但现在最主要的矛盾还是温家,而且昔日同窗交恶,并不是她怎么想看到的。当然,你尽可以说是鳄鱼的眼泪。
蓝忘机手捏得骨节发白,却是吐不出半个字。江澄和魏无羡见此,走到一旁诉衷情了。
“我们先不说,魏无羡能不能控制得住的问题。”倪清华深吸一口气,聚声成线,传音入密给蓝忘机,免得不远处的的江澄和魏无羡听到难堪。“云梦江氏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现在缺的不正是这样一个人!莲花坞一日不振,魏婴这条路就得走下去!”
江家灭门,如今的实力甚至比不过一些三流家族。若是射日之征中,江澄拿不出实力和功绩,四大家族便要换人来做了!
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回归的魏无羨偏巧带着诡谲的鬼修奇技,一人凭着一支横笛,便能驱使大批邪灵尸鬼,上阵冲锋,可有效降低江家修士临阵死亡的数目。且鬼物不耗粮草、不惧伤亡,战毕后升起清静明火便能就地焚烧干净,省心盛事,谁不动心。
蓝忘机何尝不知,只是……
“当下都顾不好,还谈什么以后!”这就是□□裸的现实,倪清华吐出一口气,缓了语气,“蓝湛,我知你至性,可总不能,因噎废食。”
麾下的修士,见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赶忙上前听从指示,“青童君。”“二公子。”
倪清华扫了一眼还存活的修士,江家的人不出所料地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协助江氏门生清扫战场。”
“是。”这是倪清华的手下。
蓝氏门生只见到自家公子点头,却是会意地领命而下。
﹍﹍﹍﹍﹍﹍﹍﹍﹍﹍﹍﹍﹍﹍﹍﹍﹍﹍
晚间,倪清华在房间批阅文案,有敲门声响起。
“进。”
江厌离深深吸气,努力让自己坚强些,“清华,我……我是来问阿羡之事的。”
倪清华自然猜出她的来意,头也未抬道,“魏无羡的金丹,我纵使能修复,可你确定是现在?”
江厌离咬唇,她是不通俗物,但基本的情况,还是能看出来的——江家目前急需战力。可莲花坞如今就剩下他们三人,她再也不能失去他们中任意一个了。
倪清华见江厌离决意点头,搁置下朱笔,直视江厌离,“本人见利忘义。不知江姑娘,能出得起什么代价?”
江厌离呆住了,“我、我,我……”她定了定神,复道,“不知青童君想要什么?只要江家有的,尽管说来。”
“我要——魏无羡!”
江厌离果然被吓了一跳,心中暗道,莫非这是阿羡惹出来的风流债……
江厌离咬了咬唇,“阿羡与我情同姐弟,我不能替他自作主张,你容我与他商量一下。”
江厌离走后,倪清华却没继续处理卷宗,而是冲着门外道,“不进来一叙?”
自阴影中踱出一道纤长的身影,正是魏无羡,“我师姐怕是以为你我有瓜葛了。”
“不对吗?”倪清华反问道。
魏无羡唇角勾着凉薄的笑意,“不对。”
“你还真敢说!”倪清华板着的脸浮现一丝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何恃而不恐?”
“青童君,”魏无羡插科打诨道,“没这么小气吧~”
“我这是会过日子。”倪清华紧紧逼视着魏无羡,“世人普遍认为,若要登顶,剑道才是正途。这条路,你打算一直走下去吗?”
“不走下去,青童君开的价格,我也付不起呀。”魏无羡似是玩笑道。
“可以给你打个友情价啊。”
“唔——说来听听,看看你我这友情值个几斤几两。”魏无羡玩味道。
“这样吧,我也不给你出两难的选择题。”倪清华笑得愈发不怀好意,“骚年,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你要不要考虑为我做事三年?”
“这是看上我了?”魏无羡眉梢一挑。
倪清华却是点点头,“的确。学不师受,天质自然,我自见猎心喜。”
端着茶水进来的凌霄就听到这么一句“见猎心喜”,内心疯狂刷屏,“青童她好生多情!!!”
不过见到魏无羡的模样,她立马爬墙了,“含光君,对不起。可这个小哥哥真的好帅啊!”
倪清华怎会看不出凌霄眼中跃跃欲试的花痴,清咳了两声,示意她收敛点儿。
凌霄职业素养还是很高的,放下茶水,立侍一旁。
魏无羡年少极富盛名,爱慕他的人海了去了,遂也不在意,坦然受之。
面对对方提出的条件,魏无羡何尝不想重拾剑道,只是……“此事,等温乱平了再议。”
“静候佳音。”倪清华如是道。
待得魏无羡走得没影了,凌霄问倪清华,“他就是那个……魔道祖师……?”最后四字只是做口型,生怕被别人听到。
倪清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若无意外,当是。”
按照小说的套路,种种迹象,总会有前兆。如今想来,当年在姑苏,他们两人的回答,岂非一语成谶。
更何况,进了乱葬岗,连人带魂,有去无回。偏他活着出来,还能够驱使鬼物了。这要还不是天命之子,真正的主角得多么牛逼。
许久未曾出声的金虹,此刻与倪清华交流道,“主上比那个魏无羡得天意垂青多了!”
“投资嘛,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倪清华不以为意。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四人争执那一段,写得我头都要掉了?,大改了两次,快来夸我?
第27章 乾坤有私
射日之征中期。
清河主战场。
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棂射入倪清华的书房,十二瓣花型青釉瓷盆内醉杯吐蕊,瑰丽的凤尾鱼摇曳起红莲的水波,美不胜收。
“荆楚崇阳大捷,江晚吟魏无羡乘胜追击,退敌于秦岭以北,至此收复荆楚所有失地。云梦江氏,重新入主莲花坞。”正与倪清华手谈的孟瑶落下黑子,一角占势将成。
“先不必管莲花坞了。区区两个月,纵使他江晚吟再名正言顺,也耕不下荆楚一遍。”倪清华在那相差一路的位置上挂了一枚白子,“温若寒放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温若寒让岐山温氏所有的旁支和下属门派必须参战,如若抗令,严惩不贷。”孟瑶长了一子,紧靠着大片黑子继续向前延伸行棋,将黑子连成一片,“此时数万名训练有素的修士马上就要压境了……”
倪清华落下云子,并无太多忧虑,“该着急的不是我们呐~”
孟瑶又立了一颗黑子,“破法在何处?”
倪清华并未直接回答,反而给孟瑶背了一段《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孟瑶眉梢轻挑,这话里的深意,再联想一下今最近的动态,这话指的是谁还不清楚么,“社主这么相信……?”
“圣人之言,看似废话,实际上……”倪清华说到这里,拿起一块云片糕,占住了自己的嘴巴。
而棋盘上白棋并子,继续长的黑子被白子爬掉,然后分而化之……
﹍﹍﹍﹍﹍﹍﹍﹍﹍﹍﹍﹍﹍﹍﹍﹍﹍﹍
不净世。
打着为江晚吟、倪清华诸人接风洗尘的名义,晚宴在岁寒厅开席。
坐在主座上的聂明玦举杯道,“江宗主和青童君来援,实乃我伐温大军之万幸。来,诸位,我们一起敬二位一杯。”
“敬江宗主” “敬青童君。”
倪清华只得给自己的酒杯倒上酒。
在其他人一片应声中,倪清华也举杯,不过未饮,只是沾沾唇,做个样子。
“青童君,我们都干了,你这不喝——未免有些看不起我们吧。”
说这话的人正是之前便和倪清华有过节的金子勋。
坐在倪清华左后方的蓝忘机投向倪清华的目光中隐含关切。
随倪清华一同前来赴宴的孟瑶温言道,“青童君近日身体不适,饮酒怕是会影响之后的发挥……”
温家修士被调配至前线,大军压境。各家宗主本就忧愁自身处境,闻听此语,“无妨无妨……” “我们都能体谅……”
同席的魏无羡端起酒樽,遮住讥讽的嘴角。
孟瑶这么一阳谋,金子勋下不来台,心中暗恨,“你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我和青童君讲话,你来插嘴?”
见孟瑶被刁难,倪清华脸也冷了下来,“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同我讲话?!”
宴席间的气氛蹬时紧张起来。
作为主家,聂怀桑岔开话题,打圆场道,“青童君,你跟大家讲讲,崇阳一役呗。”
“背水一战而已。”倪清华简单总结,“更何况,崇阳之战,不应该问江宗主么?”
作为地主,他比她清楚的多。
“这……”我这不是给你台阶下嘛……
“崇阳,还要多谢青童君和含光君。”江晚吟倒满酒盏,敬两人,“我干了,你们随意。”
姑苏蓝氏不喜饮酒,蓝忘机自然不动。
倪清华的酒杯已然是放在了小案上,酒杯内盛满了烛光。
她那么辛苦修炼,长成如今的参天大树,难不成是为了让自己去迎合这世道……
金子勋还记得当年姑苏求学的时候,倪清华和魏无羡玩得来,见刁难不了她,就将话锋对准了魏无羡,“魏公子,今日未何没有佩剑?”
魏无羡摩挲了下插在腰间的陈情,故作倨傲地轻笑了声,“不想佩罢了。”
倪清华觉得魏无羡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他的随便如果还能用的话,应该就是在陈情现在的位置,可谁让他们当初为了云梦江氏的震慑力,不曾将魏无羡没有金丹这件事宣扬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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