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在灯火微弱的阁楼之间,感觉还是有些许阴森森的寒意;有几位站在我这里又忠直的老臣,一路上都有意无意的护在我周身,这一暖心的举动让我有些感动。
从我们所在的地点到齐晟的主院并不遥远,我们走的又快,不到一分钟我便看到全副武装的禁军将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火把的源头也正是此处。
院落之中传来杂乱的人声,隐隐的有炙热的火光和兵器的冷光交相辉映,晃了我们的眼。就在这扇大门后,一切已成定局,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景象,我已经能预见到。
蓦然间,我的心却如临近万丈陡崖,变得抗拒而慌乱。
我配合他们走入这个局,究竟是图什么;我到底,想得到怎样的答案;这扇门背后所隐藏的,我将看到的,是我想看到的结果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原本我只是怀疑,一心想得到确切的回答;可如今我期盼已久的真相触手可及,我的心却突然摇摆不定,没有勇气去揭开它、亲眼见证它。
张芃芃……
你对他,从来就不是真心的,这个我知道;但我不确定的是,你对他可曾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情义,你可会为了你自己和齐晟,在他心上狠狠扎上一刀?
想到这个让我纠结甚久的问题,我不由得笑自己太怯懦。做都做了,虚虚假假已仅仅一墙之隔,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后悔可犹豫的?
我快步行至门前,无视迎上来欲对我禀告些什么的禁军副统领,一把将大门推开,同时微微提高语调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九殿下。”他亦步亦趋地跟上,说:“臣本在巡夜,刚到附近就瞧见有人影窜上屋檐,还有守卫兄弟的呼喊;臣顾念圣上安危,便即刻令大部队围院护驾,并派一部分弟兄前去搜查追击。看这样子,怕是有刺客夜袭啊……”
“那还了得?!你怎么当差的!!”我一听顿时就表现出急切的样子,顾不得那些繁杂的礼数,甚至有些失态地拔腿往里冲,在暗卫来得及阻拦之前就进了里院。
“三哥!!!”
我喊出这一声,然后就看到满庭的狼藉;地上躺倒两具尸体,十数名暗卫押着剩余的几个人,或停在原地或正在往外走,见到我和众臣们都惊疑不定地回身向后看去;齐晟紧紧握着张芃芃的手,和她相携着立在香炉边,面色阴晴不定地望着我;张芃芃的定力就没他那么强了,只见她脸上尽是不可置信和犹疑之色,见到我的时候更是匆忙而慌乱地躲闪着我的目光,根本不敢与我四目相接。
瞧见她和齐晟的反应,我只觉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将我的心都凉透;果然啊果然,我最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终究是发生了……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注定赢不了的么……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或许也是一种胜利吧?
看到现在的结果,小叶子开心吗?或许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最不愿看到的吧?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到底期盼着怎样的答案……
不过小叶子,你是否应该好好思考一下,你如此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自导自演
从她主动跟我提出刺杀齐晟的那一日起,我的心中就留了个疑影。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含糊,因此从计划的走向和张芃芃的做法上,我可以完完全全确定她的心到底更向着谁。
这情人相偎帝后相携的一幕,落在我眼里只觉分外刺心,又格外悲凉;他们自是在一起了,而九王呢?他被狠心背弃推离,最终只剩他一个……
但我十分清楚,即便心在滴血,哪怕疼到无法呼吸,也绝不能在这里显露半分不妥;我感到我的双手在微微抖动,就用力攥紧拳头,暗自调整一下气息准备把戏演下去。
“皇兄,皇嫂。”我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上去不颤抖,同时也透露着恰到好处的焦灼:“你们可还好?”
“劳九弟挂心。”齐晟定定地看着我,眼底逐渐染上一丝阴鸷和冷笑,面上却是滴水不漏:“不过是几个不成器的宵小,还不能奈朕何。”说完,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对众大臣一拂袖:“众卿牵挂朕的安危,这份心意朕领了;不过夜深露重,朕和皇后都平安无事,众卿都回去歇息吧,余下的事朕会处理好。”
从他的话中,我能听出他息事宁人的意味;这也难怪,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布了如此大的一个局,却没能抓住想抓的人,还让群臣都看了笑话,白白惹了一肚子郁闷,换做是我我也得想办法尽快把这事儿给了了。
不过抱歉了,这一次我不打算让你如愿。这事儿还没完,好戏还在后头呢……
“九哥!!”
猝不及防地,房梁上传来熟悉的呼喊。我心里“咯噔”一声,转眼便看到杨严灵活如燕的身形落在我面前。
……杨严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我在他晚膳里下了蒙汗药,按理说他应该一觉睡到天明啊!!
他来得太突然,不可避免地让我有些自乱阵脚。不过好在他并没注意到我异样的脸色,只是满脸疑惑地环视四周,然后连珠炮似的对我说:“我想着跟你一起用膳就等你到现在,方才听守卫来报,说皇上这里出了事,大家都赶来了,我便也过来寻你……”
“……”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中不断吼着——
杨严,快走,快离开这里啊……
即将发生的事,对你来说太残忍了;你,承受不住的……
仿佛呼应我的心声一般,外头传来侍卫高亢的嗓音——
“报——”
出于本能我猛然转过身朝向门口,想阻止那人进来,因为我很清楚他是来报什么的!但吴卓的动作快我一拍,他抢身挡在我面前,随后抢先扯开嗓子喊道:“进来!”
我知道吴卓的用意,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他只是不想我因为心软而功亏一篑;可是,杨严他……
顷刻间几名守卫出现在视野中,他们手里押着两道身影,背着光看不真切是谁的脸;杨严在看到其中一人时浑身一震,也让我的心随之摇了摇。
“皇上、殿下,卑职奉副统领之命搜查,在后墙不远处抓住了……”为首的人小心地瞄了眼我们的脸色,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赵王殿下和……杨豫将军。”
此话立刻掀起轩然大波。齐晟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而围观的众臣更是忍不住交头接耳,连御前礼仪都忘了顾及。
“……杨将军?他不是在云西镇压叛乱吗?”
“……还有赵王殿下,这么晚了他在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
“……”
只言片语间二人已被带入庭院,灯火照耀下任何伪装都无处遁形,不管其他人信或不信,眼前之人正是老成持重的杨豫和满脸惊惧的赵王齐鸣。
“王兄,你怎么在这儿?!”齐晟显然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的焦头烂额,即便泰山崩于前不改色如他也有些绷不住,语气中透着隐隐的头疼;赵王则是一副搞不清状况加没睡醒的样子,没头没脑地反问道:“不是皇上宣召臣兄来的么?”
“朕何时宣你了?”齐晟脱口而出,目光触及我嘴角的淡笑后瞬间意识到不对,可惜为时已晚。
皇帝未曾宣赵王入见,赵王却在深夜形迹可疑的被抓现行——这可是齐晟亲自证明的!
“他……他……”这时,斜里传出一道充满恐惧和颤抖的声线,众人循声望去,看到被押着的那魁梧大汉正哆哆嗦嗦地指着赵王的脚腕,满脸惊恐却带有一丝期冀。先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齐晟身上,他又缩的太矮,以至于就连我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这大汉的身家来历,别的人或许不知,但我是心知肚明的;他,就是孙老二。
“皇……皇上饶命……草民是受人指使的啊!”
起初他还不信自己遇到的是货真价实的皇帝,直到禁军出动阵势逼人,雪亮亮的大刀架到脖子上,就由不得他不信了;我想,此时他脑子里唯一考虑的,就是该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或者让自己死的痛快些。
“指使我的正是他!!!那双靴子的主人,正是让草民来刺杀圣上的人!!就是他……就是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盲流子到底是盲流子,经不得大场面。我看得出来,孙老二的心志已濒临溃塌,他根本无暇细想这一切事情的始末,说话更是语无伦次不成字句,毫无章法可言;他眼里迸发出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竟趁暗卫不备挣脱他们扑到赵王面前,扯住他的衣摆说:“贵人,贵人啊,是您让我来刺杀皇帝的,您得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兴许是情绪太激动的缘故,他说完竟两眼一翻,直接晕倒靠在了赵王身上。
“……!!一派胡言!!”赵王免不得有些慌乱,急忙躲避着拂开他的手,对齐晟撇清道:“皇上明鉴!臣兄从未见过此人,何来指使一说?!臣兄是被诬陷的!!”
“那敢问赵王殿下。”身后数位大臣神色严肃的站出来,朗声说着:“您深更半夜有违规制出没于此地,究竟是何居心!”
“皇上……”赵王下意识的望向齐晟,而后者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只是沉默和回避;这也难怪,方才齐晟自己都否认了,如今岂能出尔反尔,改口帮赵王圆谎?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在分秒之间,就在赵王哑口无言之时,结束搜查的禁卫又带来了一个让事情愈发难以收场的爆炸性消息:“禀圣上!卑职在赵王殿下的院落和寺院东北角的隐蔽废弃房间里,搜出了大量兵器火药,还在那个地方发现了杨豫将军的军印和盔甲。”
此言一出,稍稍安静下来的人群再也克制不住,瞬间群臣争相议论,在吴卓事先安排好的几名官员的引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杨豫和赵王身上,即便有理智谨慎的声音,此时也都被瞬间淹没在众意昭昭之中。
“是啊……杨将军和赵王、九王二位殿下向来走的近,前不久还被牵连了呢;莫非是九殿下按捺不住了,想借着祭典的时机动手,杨将军是被他秘密召回来控制场面的?”
“别胡说。九殿下性子沉稳谨慎,怎会草率行事?更何况赵王可是被抓现行加现场指证,而九殿下始终和我们共处一室,跟此事毫无牵扯;依我看啊,是二殿下沉不住气,瞒着九殿下擅自行事,没想到出纰漏搞砸了……”
“不管怎样,杨将军擅离职守,还连武器盔甲都搜出来了,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搞不好还真是伙同谋逆的大罪呢……”
我听着那些真假虚实的揣测和推论,心中免不得好笑;舆论的矛头果然锋锐,寥寥数语就将他们二人推上风口浪尖,丝毫容不得辩驳,也由不得旁观者不信。
“……”
我和齐晟像是身处另一个空间,任凭外界狂风骤雨,我们二人自屹立不动,完全无视周遭吵嚷和众人百态,兀自静静对视,用眼神交流着。此时此刻,我和他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电光火石间就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杨豫,王兄,你们可有什么话讲?”
齐晟并不傻,稍加分析就确认是我在背后捣的鬼,他飞速权衡下形势利弊,然后选了个颇为无奈的解决方案。众口铄金,赵王等人被泼了身脏水,最起码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齐晟就算有心为其开脱也难掩悠悠之口,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先把人扣下来并把事情压住了再做后算,此乃缓兵之计。
杨豫和齐晟君臣同心,自然深知他的用意;都到了这一步,想必杨豫也揭穿了我对他所有的伪装。他眼神转向我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双膝跪地对齐晟俯首回道:“臣无话可说,任凭陛下安排;但臣相信,陛下定会明察秋毫,还臣一个清白。”
“臣兄也无话可说。”紧要关头赵王也聪明了一回,他眼带幽怨地瞄我一眼,有样学样顺着杨豫的话附和着。
“将二人带下去看管起来,着有司好生追查,尽快把结果报给朕;至于这几个刺客,交给禁军连夜刑讯,定要给朕问出个所以然来!”
吩咐完这一通,齐晟面无表情地对侍卫挥挥手,稍稍侧过头不再看二人,而我却能从他的目光里读到一丝疲惫和歉然。
对于齐晟的处置,大家都没有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当下也噤了声,眼看着侍卫将早已吓晕了的众土匪拽走。就在禁军摁住杨豫的肩膀时,站在一旁的杨严终于忍不住了,他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挡住禁军的去路,抓起父亲的双手,满面焦急和不知所措——
“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杨严虽年幼懵懂,但也十分清楚“谋逆”二字的份量;如今的情势下,自家亲爹头顶被扣上个疑似谋逆的大锅,眼瞧着人都要被锁进大牢了,但老爹偏偏是一副听天由命爱咋咋地的样子连申辩都不曾。其实杨豫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他心里有数,然而杨严不明真相,沉不住气也是情理之中的。
杨豫听到儿子焦灼的声线,却并未置一词,只是淡淡地将视线投向我和齐晟这边;杨严顺着父亲的眼光回过头,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出于本能反应“扑通”一声跪在齐晟面前,硬着头皮颤声说道:“陛下,家父是冤枉的!他……他绝对没做任何对不起陛下的事!”
齐晟完全无视杨严的恳求,只是专注地盯着我,眼中除了冷意就是发现自己被耍了的恼怒;眼瞧着齐晟不理自己,杨严心中的恐惧更甚,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转身扑向我,慌不择言地说:“九哥我求求你了……求你救救我爹!”
……
对不起,杨严;这一次,我真的要让你失望了……
我和齐晟一样自动忽视杨严的哀求,目不斜视地对齐晟拱手,声音一如往常,道:“臣弟白日里着了凉,如今觉着有些头疼,请皇兄允准臣弟回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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