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齐晟显然暂时也不想再见到我,所以没再为难。
我强迫自己的视线从这一片狼藉中挪开,尤其是不看杨严的脸;刚才那孩子面上是怎样的神情啊,无助、不可置信、慌乱和强烈的渴求,种种交织在一起;我只瞥了一瞬,就再没勇气看第二眼。
“……九哥?!?”
在我转身的刹那,杨严轻颤的声音从背后掠过我耳边,我的理智叫嚣着要当做没听见,双腿却如灌了铅般移不开步子。
“九弟可还有什么话要讲?”
他的这一句话,反倒帮我从神思空白中挣脱出来。我猛然闭上双眼,面前一片漆黑让我彻底下了决心;再度缓缓睁开双目,我优雅回身正对齐晟,无视他眸中充满玩味的深意,嘴角挂起一抹从容而自然的微笑,声线平稳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臣弟告退。”
语毕,我不再有任何停留和犹豫,在众人注视下潇洒地拂袖离去;直到走出很远,我嘴边仍保持着那强撑起来的弧度,哪怕脸上早已僵硬酸痛,所有伪装濒临破碎也不自知。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比这更惨的嘛?一个个都被抓,连赵王大兄弟都玩进去了,小叶子你也是真狠啊……
要说最可怜的果然还是非杨严莫属,啥都不知道,最单纯最无辜最纠结的一个好孩子,被老爹糊弄被小叶子蒙着,最后还啥也不知的情况下要为双方担忧,唉…………摸摸你啊杨严,不哭不哭!
小叶子你到底还是心软!心软的人总是容易受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希望这风波能快点儿过去,所有人都能好过一点吧?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愧疚
在吴卓的护送下,我安安稳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刚一掩上门,我顿时只觉天旋地转,全身力气都瞬间流失,身子控制不住地向旁边倒去。
“殿下!”吴卓见状,手疾眼快地扶着我坐在床上。
“吴卓,你实话告诉本王……”我强忍着额角传来的阵阵刺痛,有气无力地对他说着:“本王是不是太狠心了?你没看见他的脸,他当时该有多害怕多无助……”
纵使杨豫始终在欺骗我,但杨严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无辜的。他桩桩件件一心为我考虑,把我当成重要的亲人,而我却亲手算计他的父亲身陷囹圄,对他的绝望哀求视而不见,在他毫无防备之时将刀子狠狠刺入他心间。
“我对不住他……我都做了什么啊?!”
种种情绪充盈在脑海,隐忍了许久终于如火山喷薄,彻底熔断我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我猛地从床边窜起来,不顾一切的往门口走去。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杨严,看看他究竟如何了。
“殿下!请听卑职一言。”吴卓飞奔至我面前跪下,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我的去路:“殿下切莫冲动!若您现在出了这门,您所有的谋算皆会付之东流,之前的隐忍和委屈也都白受了!”
“可杨严那个样子,我怎能安心留他一人在外?!”
“卑职明白,殿下向来把杨公子当成亲弟般照拂,但他好歹算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其心志没您想的那样脆弱。”吴卓继续苦劝我道:“更何况……请恕卑职不敬之罪,杨公子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恐怕正是殿下您……”
“……是啊,你说的很对。”吴卓的话听上去十分扎心,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完全没错;我浑身松懈下来,苦笑着摇摇头:“他只怕是要恨死我,而我也无颜再面对他了……”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吴卓见我这样受打击很是不忍,生怕我情绪失落下做出什么伤到自己的事,急忙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殿下对杨公子已是仁至义尽,他终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您只需隔岸观火静候时机。先前那样久您都忍了,如今诸事即将落幕,殿下何以不多忍这一时呢!”
“……”我默了半饷,随后无力地抬起手,将先前被拽开的门阖上,轻声细语地说:“睡吧。”
缓步走向床铺的这段路上,我心里好像想通了许多事情;张芃芃为了自己和所爱选择背叛齐翰,同样地,我为了自身和他,不也选择了背弃杨严、对他的感受不管不顾么?
果然,我和她一样,都是自私的人;她能这样做,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察觉到并理解她的心思。
可同为女性,为什么我会明白的这样晚呢?
看来,我真是太傻了啊……比齐翰还要傻。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啊小叶子,箭已经发出去了,千万别犹豫想着回头哦。
接下来连环大虐即将start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我在笑什么……OTZ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摊牌
盛都皇城。
距离国祭风波已过了十天,这段时日里朝野上下处于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状态,各路势力察言观色蠢蠢欲动,都在揣摩齐晟的心思并等候时机;不出所料地,我、齐晟、赵王都被卷了进来,拥护我们的多方势力明争暗斗相互角逐,搅得盛都城内风声不断人心惶惶。
自从全体皇族朝臣回到宫城,齐晟就一直没安歇过,整日里除了处理堆积如山的朝政国事,就是加紧对“刺客”们的审讯和想着如何为爱将及赵王兄弟开脱。关于当晚的事实真相,我、张芃芃、齐晟、杨豫和赵王都心知肚明,但在其他人眼里可就不一定了。齐晟有心将矛盾点转移到别处,但事关帝后和江山社稷的安危,又有多方朝臣的刻意引导运作,齐晟即便有意也无力,是以杨豫和齐鸣大兄弟只能在天牢里多委屈些日子。
如今的情势就像一场大型庭审,齐晟是法官,赵王等人是待审的被告,各怀目的朝臣们是律师及检察官,而我则是旁观的证人;齐晟这回被我摆了一道,自是不能轻易让我过关,终于在多方博弈和他的授意下,他如愿以偿地将祸水引到我身上——
三日前一大早,天牢负责审讯的人前来回报说犯人熬不过刑一命呜呼,不过临死前的供词里牵涉到了我;消息透出来,朝野上下免不得又是一番揣测猜忌,齐晟抓住机会顺杆而下,一方面对我表现出安抚与信任,表示自己不会听信小人之言,同时一纸诏书将我软禁在王府,美其名曰为护我名声堵住悠悠之口不得不如此,实际上就是对我动手的预兆。
纵使被监视软禁,看似身临万丈悬崖,我倒是一如往日的从容不迫,平日里该干嘛还干嘛,一副“随你们便老子无所畏惧”的模样,反倒教攻击我的人看不清楚了。
其实我之所以敢如此悠哉,是因为我的确有恃无恐;太后娘亲手持皇帝爸爸钦赐的免死金牌,我背后有身为中书令的外公及一票老臣的拥护,更重要的是,贺家有一部分兵力驻扎在盛都附近,兵符贺良臣早就暗中交到了我手里。综上所述,一旦罪及杀头,就算先皇的免死金牌和老臣泣血苦谏挡不住齐晟的屠刀,还有贺家作为后盾来保我走上逃亡之路,最起码能护我性命无忧。
这一日午后,我按照惯例,被齐晟“贴心安排”的禁军“护送”回王府,正打算继续下午的安排时,一位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终于不请自来了。
程姑姑推开卧房的门缓步而入,推上门的一瞬间,她平静的面色挂了淡淡的凝重与紧张;见她这样子我心中就有了数,不及她开口详禀,我微微勾了勾嘴角,率先道:“请皇后娘娘进来吧。”
程姑姑禁不住一怔,兴许是因为我抢先猜到,兴许是因为我对张芃芃不同寻常的称呼;她不再多言,利索的躬了躬身后退到外面,将身穿素雅常服的女子请进了屋。
张芃芃此番前来只带了绿篱这个贴身丫鬟,连侍卫都没跟着,更是不曾带身为皇后的隆重仪仗;见她如此低调,我便明白想必是齐晟让她来跟我摊牌的。门再次被掩上,古朴而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静静对视,空气中飘散着幽远的清香。
“芃芃,好久不见,你近来好吗?”
我神色如昔地一笑,客套又平常地问候她,语调平淡的仿佛什么也没改变过;她清秀的眉头皱了皱,主动步步靠近我,却在离我三尺远的地方停住,带着丝丝试探的开口:“阿九,你……”
“芃芃且慢些,让我来猜猜,你会对我讲什么。”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里渐渐染上点点冰冷又悲哀的神色:“是不是三哥叫你来的?既为了试探我,也为了试探你?”
“不,我不是……”接触到我目光中的寒意,她有些心虚地侧过头,只是还不肯松口:“我是自己来的,只想看看你如何了……”
“哦,是吗?”我依旧挂着笑容:“其实在我面前,芃芃大可不必隐瞒。我知道,你是想质问我关于那晚发生之事的,有什么话尽管放开说,我定会教你不虚此行。”
“……那好,我就直说了。”见我主动摊牌,张芃芃先是顿了顿,又抿了抿唇,最终才下定决心,道:“当晚的那群人,经查证其实是一群不入流的江湖草寇,根本不是你所说的训练精良的刺客死士;派这样一群人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名堂?我还能搞什么名堂?我在心底苦笑。竟然到了现在,齐晟和张芃芃都不明白我的真实用意;或者说,他们早已猜到,只是不愿相信。
之前说过,吴卓的家世有江湖背景,找些江湖人士并不是难事;数月前我拟定计划,他便按我的吩咐派人找到贪财无脑的孙老二一行人,编造个故事哄骗他跳坑,还故意露了跟赵王有关的破绽;不出所料,孙老二稀里糊涂地被我当了枪使,不仅惹出大乱子,还成功攀咬赵王,杀齐晟个措手不及。
从一开始我和齐翰就都没打算对齐晟下手,不过齐晟不肯相信,再加上之前长时间的铺垫,所有人都认为我会借此机会按张芃芃的意愿弑君;而我偏反其道而行之,在计划最关键的一环“掉链子”,自然就打乱了齐晟先前的部署。
所以,他们弄不懂我究竟在搞什么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其实说来也简单啊……”我垂下眼睑,无奈地长叹口气,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真心诚意的说:“我只是不想真正伤到三哥和你们。”
她微怔,神色间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愧疚:“……你既有此心,为何不早点跟我坦白?我若知晓你的心思,定不会强迫你大费周章做这等违心之事。”
呵……
我没有答她的话,静静地望了她片刻,忽而低低的笑了,话锋一转反问道:“芃芃,你是什么时候跟三哥彻底和好的?”
“……!”
毫不意外地从她脸上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慌张,我继续用平和却逐渐带了些犀利的语调问着:“是在灏儿出生前对吧?”
“……”
张芃芃没说话,眼中的躲闪将她内心的紧张暴露无遗,也让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既然你早就站在了三哥那边,为什么还要跟我演戏,装作对他恨之入骨甚至要杀之而后快?”
我胸中腾起一种压抑得极深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何等感受,只是觉得压得我愈发难以呼吸,连带着声音也沉了许多:“你明知弑君谋逆是多么严重的罪,也明知一旦失败我将要承担的后果,更明知我早就有放弃皇位之意,你还引诱我步步险境,眼睁睁看我往火坑里跳,嗯?”
“阿九,我……”
张芃芃被我连珠炮似的质问给弄得手足无措,她抬眼想看着我,却在接触到我犀利冷冰目光的瞬间再次无言;终于在我的逼视下,她明白瞒不住我,放弃似的轻轻吐出绵长的气息,问我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怎么看出来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做了,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其实严格来讲,张芃芃隐藏的确实很深,我能及时醒悟并对她设防,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我和她同为女人,是从同一立场的角度来看她的心思;而对于“身在此山中”的齐翰来说,张芃芃的真心就如笼罩在云雾中的山头,虚虚实实真假难辨;毕竟,她是连齐晟都看不透的女人啊。
“我有所觉察却始终没戳破,一是我在等你自己对我坦白,二是……”我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替齐翰控诉张芃芃,同时也表达我自己心中的愤怒:“我始终不愿相信,你会真的背叛我。”
“对不起……”她无法反驳也无从狡辩,除了抱歉也说不出其他话:“我也只是为了阿晟和灏儿,才不得不做此选择。”
“呵……对不起?不要说对不起,这世上最没用的三个字!”就像紧绷了许久的弓弦到了极限,我胸中积蓄已久的情感喷薄而出,被张芃芃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引燃:“为了三哥不得已为之?好,你会为所爱之人放弃我,我并不意外;但你会彻彻底底的叛离我,帮他一同坑我……不好意思,我理解,但恕我无法接受;退一万步讲,我早就答应了你放弃皇位,你也听得真真切切;你何必这样对我,非要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境才肯罢休么?”
“阿九,你也生长在帝王家,你应当明白——”她紧咬下唇,神色间显出了坚定和凝重:“尔虞我诈、亲兄弟反目的事情着实不少,仅凭一句话,你要阿晟如何全盘相信?听之任之,终是不能教人放心,我不仅是他的发妻,更是当朝皇后,所以我必须帮他铲除一切后顾之忧。”
……不相信?不放心?后顾之忧?
好一个不放心,好一个不相信!!
齐晟对她的好是好,那齐翰呢?就因为那一点猜忌,她就无视齐翰对她的真情真意,心安理得地帮齐晟对他一再践踏伤害吗?
我的理智冲破理性的束缚,变得不受控制起来,胸中似有火焰在烧。这种感觉我曾经历过几次,只是想不通它从何而来;如今心间的灼痛无比清晰,让我不得不正视那存在已久却被我自己刻意忽视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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