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辛苦,那咱们待会儿见。”
裴国珍:“……是。”
听起来八阿哥刚才说的要求还挺像模像样的,但他就是觉得这件事有些离谱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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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黄旗的军营正好也在城南,平安跟着岱钦一路出城,马车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两黄旗的教练场。
骑兵是八旗精锐,专门负责养马的都有一个营,同样也是昨天晚上便得到了消息,一大早伺候好了战马便到军营等着了。
但并不是因为想帮八阿哥去养鹿,马房的活儿其实还挺轻松的,骑兵与战马配合默契需要长时间的相处,所以大部分的时间,将士们会自行打理各自的战马,刷马喂食都不用操心,只有冬季粮草不足时,马房才会统一饲喂。
如今这个季节,战马只在夜间回栏,马房只需要晚间喂一次夜草,第二日清早打扫一下经过一夜后产生的粪便,整个白天都很轻松。
如今马房的人聚得这么齐,主要是想问一问,春天的时候八阿哥让他们领回家种植的那个什么番薯秧苗,到底要何时收获?
他们不说平安都差点忘了,天气渐渐冷下来,他的番薯该收了!
有军令挟制,让两黄旗领回去种植的番薯苗是没有种活那一项的奖励的,只有收获时的统一收购价。
两黄旗的将士们其实家中也并不太缺钱,只是实在想看看,那生命力极其旺盛,浇一瓢水就开始疯长,夏天爬了满
地的番薯秧苗底下,到底结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如今的藤蔓枝叶已经有了枯败之意,再不收的话,会不会耽误那地底下所长之物?
平安小大人似的一摆手,
“各位不必担心,等天气再冷一点,地上降了霜,番薯就可以收了,你们把这个消息互相传达一下,到时候盯着天气即可,便不用再等着布告了,收获之后也不必着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自然会派人过来收购。”
皇太极让他自己挑人,平安其实也看不太出来,他站在地势稍高的教练场正中央举起手,
“这样吧,咱们搞点民主的,你们谁想去便举手,二十个人,先到先得,到时候我们专门成立一个养鹿房,反正都是同样喂食草动物,喂鹿跟喂马应该差不多,军饷比你们在马房翻倍,如果精心伺弄,鹿养得好,还会再加钱。”
八阿哥提出的条件固然令人心动,但马房这边干活比较轻松,养鹿则一年四季都需要在栏中圈养,喂食打扫比较麻烦,他们之前也从未有过类似的经验,哪里知道能不能养得好,总体来说各有利弊。
马房这边最令人迟疑的,其实还是如果遇到战事,他们同样需要上战场,如果跟着八阿哥去养鹿,就断绝了因为军功进爵的机会,虽然也再也不用担心有性命之忧。
犹豫着、迟疑着,从人群中稀稀拉拉的站出来了二十个人,平安的视线大致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圈,发现了一个特点,这些人都是年纪比较大的,甚至身上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残疾,比如跛脚或者缺了手指的。
不过这都不影响,有人养鹿就好,年纪大些还更有经验,平安清点了一下人数,
“好了,人够了,从今日起你们归我调遣,户籍不变,东边山脚下会建养鹿房和给你们的住处,家眷都可以跟去同住,土地也会按照原有的登记就近再分,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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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国珍没想到,八阿哥上午跟着岱钦去了两黄旗的军营,还真是抓紧时间一刻未歇,想是去了以后呆了才不到半个时辰便折返回来,刚过午时,便又出现在官署门口。
他想着八阿哥监督建厂是大汗的意思,不敢怠慢,整个上午便拿出盛京周边的地图仔细研究,依照八阿哥提出的要求,选择了两处河流下游,又土地开阔之地。
圈地建厂的事本身就时间紧,任务重,关外冬季寒冷,要在下雪之前尽量完工,即便是来不及,最起码也要打好地基。
上午跟着岱钦去两黄旗,平安又被提醒了番薯的事,又顺着番薯,顺便想起了那一大片地的玉米,估计他不在,刘为农也不敢擅自收了玉米,这样一算,时间顿时就十分的不够用了。
从两黄旗回来后,中午在外面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平安连汗宫也没回,直奔工部的官署。
裴国珍指着地图上墨笔圈出的两个地方,
“八阿哥请看,这两处一边在成郊的东南方向,一边在城郊的西南方向,都同样有一条河流经过,再向外延伸,土地开阔,远离村庄,想来应当符合您的要求。”
平安空间感不太强,尤其是熟悉现代的地形颜色表达方式后,看着这种只有线条勾描的地图更觉得有些简陋,看不出实地效果。
他把手中的地图卷吧卷吧,拉起裴国珍便走,
“裴大人既然已经看好了大致的选址,那我们现在就去实地看看吧,地图上毕竟是虚的,眼见为实。”
他们先去的城郊西南方向,裴国珍的选址十分贴合要求,土地平坦开阔,是大片的农田,有河流穿行,用水便利,村庄相对来说在有一定距离的上游。
不愧是工部承政,都说真正管事的是二把手,原来一把手出力的时候效率更不错嘛。
两边对比才能更好的挑选出适合的建
厂地址,平安没有立刻敲定下来,而是想再去东南方向看看。
若说方才在地图上看,只是隐约觉得城郊东南方向这边有点眼熟,真被额尔赫带着骑马过来,平安终于发现,这不就是通往农署的那一条路吗?
有一条河绕盛京城而过,就是他夏天玩水抓鱼的地方,裴国珍所看的选址要再靠东南一些,在农署的下游,地形开阔,同样也是有大片的农田,村庄没有临河,距离也合适。
私心来看平安更偏向在这边,这样农署和丝织厂在同一条线上,桑树的种植也可以随时劳烦农署的农事官过来查看,也方便他出宫一次就可以到两个地方。
但选址建厂他并不是专业的,还是询问裴国珍的意见:
“裴大人觉得哪里合适?”
这两边说实话,情况都差不多,选择哪边都会面临同样的困境,裴国珍含蓄道:
“八阿哥,臣以为这两处选址皆可,占用的农田可以在远处重新分配,这倒也不是问题。但圈地建厂需要一笔极大的经费,工匠工部可以出,但人数不足,所以还需要征发些劳役,如今咱们大金尚且没有力役征发……”
简而言之:哪里都可以,但户部不拨款,咱们没钱也没人,干不了。
平安:“……没关系,我有。”
他才反应过来,如今大金的收入来源还是主要靠部落征服,赋税还占不到最大的比重,赋役制度可能也不健全,哪里来的人帮他建厂。
还好平安有自己的小金库,他这些年来得到的赏赐不少,海洋贸易额勒也带回了不少珍稀异宝,是时候卖掉换钱了。
还有番薯,马上就能买出一笔大价钱,所以他现在才敢花钱不眨眼。
平安一边拍着农署的大门,一边道:
“厂址就选在这边吧,辛苦裴大人先提前发布告,在附近的村庄征集青壮年劳力,工钱你看着定就行,工匠不够也拿钱去民间雇,所有的钱我来出,总之越快越好,明日我会派人送来建厂图纸,我这就去挣钱,之后的事就交给您了。”
只要有钱,工部什么事都能办好,八阿哥上午拿来的工具图纸也可以用最好的木料,十天后就可以出货,裴国珍立刻答应下来,
“臣这就去筹备,让他们选最好材料,银子一到,马上就可以动工,争取在落雪之前建成。”
平安点点头,冲着农署里迎出来的刘为农大声道:
“先生快看看什么时候能下霜,咱们该去卖番薯挣钱啦!”
第91章
刘为农这几日夜观天象, 说十日之内下霜都够呛,番薯还有得等, 可工厂等不得, 平安愁眉苦脸,头一次有了自己明明很富有,却拿不出钱的感觉。
他长这么大, 珠宝田地赏赐数不胜数,确实都是值钱的东西不错, 但并不是实用的货币, 工部建厂要银子,给劳役发工钱要铜板, 他的珍珠宝石金砖珊瑚全不好使。
海洋贸易得来的稀罕物变现没那么快, 他总不能拿个小包袱卷出来在街上摆摊拍卖吧,卖给自己那些叔叔伯伯们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思来想去还是要去借钱。
平安摆手告别刘为农,
“先生等我几日, 我筹完钱便回来。”
刘为农拦住他:
“八阿哥稍待,番薯虽然不行, 但玉米应该可以了, 我看叶子都已经枯黄了。”
上个月趁着玉米鲜嫩, 平安在中秋佳宴上添了一道煮玉米。
即便地里一大片都是嫩玉米, 他仍旧十分抠门,一根玉米切了六段, 精致的摆在瓷盘中,啃上一圈也只够两口的分量, 又将诸位宗亲贵族家的孩子们狠狠诱惑了一番, 这次还加上了一同赴宴的臣属。
玉米的口碑已经打出去了, 按说应当是十分适合的挣钱之道,但平安却摇头,
“那不行,玉米和土豆是我明年准备拿来和番薯一样推广的,今年这些种子还不够多,再攒一年比较合适,何况现在的玉米已经硬了,不能煮来吃。”
刘为农大惊失色:
“那为何中秋的时候不早些摘来,硬了不能煮来吃岂不是浪费了吗?”
他震惊之余面上满是心疼,额勒不辞辛苦的从海上带回来,不知经历了多少狂风巨浪,八阿哥又亲自播种,好好的一大片玉米竟然都变成了不能吃的东西,这可如何是好!
因为最想让人们吃的不是嫩玉米,而是玉米面呀,平安赶紧安慰他,
“先生莫急,只是说不能煮来吃,并不是说没有其他的吃法,像磨面粉那样磨碎了就可以吃了,先生等我借钱回来,咱们挑个好日子就去收玉米,我再详细的把做法讲给先生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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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奔波一日,回到汗宫时又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平安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皇太极此时应当还在书房,他跑得快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堵住他爹。
落日熔金,夕阳将汗宫披上了一片金色,八阿哥就在这一片金色的夕阳中领着两个侍卫拔足狂奔,从大清门一直冲到了崇政殿书房。
宫规不许疾行,但谁敢管最受大汗宠爱的八阿哥呢,平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与先出来的长庆撞了个满怀……啊不是,他只能撞到人家的腰。
长庆一把搂住差点摔倒的平安,整颗心顿时提起来,
“八阿哥何事如此惊慌?”
能让八阿哥着急成这样,想来是十分了不得的大事。
无人伺候,皇太极自己掀开门帘,目光在自己还没把气儿喘匀的儿子身上扫了一遍,也有些紧张,微皱起眉,
“怎么了?”
平安抬头,只是看着他仍旧大喘气不说话,气氛微妙,皇太极警觉的后退半步,
“学堂的事还在商量,你还小,正蓝旗的事想都别想。”
平安:“……”
爹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他揪着长庆的腰带大声控诉,
“在阿玛心里,我竟是这种人?!”
皇太极还没说话,长庆护着自己的腰带,先道:
“八阿哥有什么话慢慢说,腰带可不兴揪啊,我的裤子要掉了。”
刚才只是顺手而已,平安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抓的是什么东西,原来是长庆的腰带,没了腰带裤子掉了耍流
氓当然不行,平安赶紧松手,不过仍旧控诉的盯着他爹。
皇太极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也有些怀疑自己,看起来好像确实是没有道理,但平安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前科。
他怀着愧疚感无奈的走上前,顺手呼噜了一把平安的圆脑袋,
“那你说,跑得这么急,有什么事要找阿玛?”
平安仰起头,眼睛贼亮:
“阿玛借我点钱?”
皇太极:“……”
借借借,多大点儿事搞得这么吓人。
平安得寸进尺:“今晚就要。”
皇太极:“……行。”
刻着大汗私库印记的箱子连夜抬进了工部官署。
果然有钱万事足,第二天裴国珍就亲自带着工匠来到选址之地,先从附近的村落雇了人,然后木料源源不断的送过来,立刻紧锣密鼓的开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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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要靠人一个个的来掰,比去年刨番薯费劲多了,这回平安没有亲自动手,因为这个高度对他来说尚且有些难度,即便把手举高,也还需要垫起脚。
农署出动了所有的人,不仅是农事官,还有帮着打理田庄的杂役,甚至连门房都来了,玉米丰收,金灿灿的铺满了农署庄园所有裸露的砖石地面,几乎让人无处落脚。
这些玉米尚且不够干燥,还要再晒一些时日才能更好的储存起来,不至于受潮腐坏。
大字布告已经贴了下去,只等一场霜降,就可以刨番薯了,济尔哈朗早早的来向平安打探消息,番薯和玉米他两个儿子都喜欢得很,树叶一落便开始催促,他也就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小侄子。
平安笑得眉眼弯弯,
“二十五文一斤,叔叔打算要几百斤?”
他给济尔哈朗的价格比原定的价格要高五文钱,算是报复春天的时候济尔哈朗提议让皇太极把娜木钟纳入后宫为福晋。
番薯比较压秤,一个便有差不多一斤了,济尔哈朗不管家不知柴米贵,而且也确实不缺这点钱,府中人口也多,大手一挥,开口便是两千斤。
平安在心里默默打算盘,收购才花一两银子,转手卖出去就是五十两,种活番薯秧苗给出去的那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算,净赚四十九,这买卖太赚了!
多来几个济尔哈朗这样的大主顾,盖丝织厂的银子就出来了,他兴奋的拉起自己的赞助商,
“太好了,叔叔带着驴车过来了没有?您回府稍等片刻,我这就带他们去村里收!”
昨日刚降了霜,别的地方消息可能慢些,但临近农署的几个村里应该都已经开始收番薯了,手脚麻利些的,估计番薯上粘的泥土都干了。
仔细珍藏的领种账册终于派上了用场,平安揣着账册,蹭坐济尔哈朗的马车,他这位叔叔财大气粗,没有驴车,拉货都是用的马车,敞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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