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白的重瓣花瓣向里头缩,本就要枯萎了但桑桑不舍那么快就移种其它花种就一直这么放着。
瓢泼大雨将墨绿的叶洗的水光油亮, 满地残红。
早晨,桑桑起身坐在软塌边斜倚着窗,支开窗柩就看见了外头绿肥红瘦的景。
心头不由感慨一番, 最是人间留不住, 再好看的花过了花期记得的人就少了。
昨日世子爷没来苍梧院,这是他从江南归来头一夜没回来。
虽然以前这是常态,但前段日子世子和世子夫人二人如胶似漆,眼光里头都缠着丝。突然这样, 银屏心忧主子。
她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将托盘里的青花缠枝纹茶盅摆上桌,抬眼看向桑桑问道:“主子,可要用些茶?”
桑桑垂眸手指抚摸着裙摆上系着的络子,湛蓝并银红的配色好看的很!
记得以前锦年哥哥说过日后做官了便做了骑装带自己去跑马,长这么大自己还没骑过马。
泠姐儿那一身火红骑装,骄女艳如阳闭了闭眼恍若还在眼前。
小时候,阿爹从商挑着担子满街跑没什么银钱,萧伯母一人浣衣刺绣营生颇艰, 街上偶尔见着官家骑得马儿他们都要去追着看一番。
他说桑桑肤白着银红色定是好看, 日后定要中举, 中了举便有了俸禄还能买马。
没想到翻过了这些年头他金榜题名, 而自己想要骑马也无需那般渴求。
只是, 却没那般想骑了。
桑桑目光顺着窗看向外头飘落透明的雨。不知怎的, 竟想起了以前的事。
伸出白的像上好羊脂玉的手指, 拉回了窗棂,隔开了外界缠绵阑珊雨意,她低头浅浅笑了。
转头对着银屏说道:“就拿上回萧公子茶楼给的那块茶饼,许久未尝江南的味道,我想了。 ”
“是。”
银屏敲开了那茶,取出一小块放入茶臼里碾,最后磨成细粉。
以沸水点茶。
一举一动像模像样,昔日跟在自己身旁的小丫鬟也成长到了这地步。
桑桑托着腮在一旁看着。
晴窗细乳戏分茶,桑桑端着茶盅细嗅那茶香。
透过那袅袅娜娜的幽香彷如窥见自己那些逝去的岁月。
一道声音隔着珠帘虽被雨声掩盖但还是清晰地传了出来。
“禀世子夫人,表小姐已经入了京,过不了几会儿就到了。如今府上没有主事的人,您看这...”柳娘子拿不定主意,是将人迎进前厅还是直接带来苍梧院花厅亦或是先去拜见沈氏。
可这是先夫人的亲眷且沈氏还病了。
银屏听见了这声音分茶的动作停了,目光担忧看向桑桑。
她这段日子知道了主子和世子爷之间的不快还有主子心底的忧虑都是由这位表小姐引起的。
桑桑亦听见了,素白的指无意摩挲了下茶盅起伏的青花缠枝纹路。
今日休沐,她看着跪在下头回话的柳娘子不答反问道:“世子爷呢?”
“这,”柳氏低垂着头抬起看向桑桑无波无澜的脸,仿若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双手拢了拢,思忖着答道:“表小姐初入京城无旁的亲人,门房便将她迎入府内去书房先见了世子爷。”
“这是哪里来的规矩!!”银屏扔掉手中茶筅忿忿不平走到桑桑身侧,“哪个门房如此没规没矩,未见过主母就将女客引到世子面前。”
这怕是正合他意,桑桑冷冷笑了笑。
即使早就知道但心还是会痛。
她一手紧紧抓着贵妃榻旁紫檀木扶手,狠狠用力。
“走,去见见那位表小姐。”桑桑起身,大红百花曳地裙拖过地面上铺着的厚厚珊瑚红八宝纹毡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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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书房内,一头带镶金碧冠的男子立于书案旁,一手执狼毫,落笔于宣纸上。
外头雨意阑珊,书房里头静默无言,空气仿若凝结成冰。
玉带腰封衬的他腰肢劲瘦,一袭玄色斓袍让人不敢直视面庞。
元幼薇坐在离书案远远的下头一椅子上,眼底尽乎痴迷瞧着段殊。
头一回觉得那没用懦弱的爹早早去了也不错,不然她哪来的机会名正言顺接近这位手握重权还容貌绮丽的表哥。
但,她本是心头欢喜的。
一入府内心忐忑门房却迎着她入了这前院书房,一路上毕恭毕敬。
进了书房便瞧见这冷漠但姿容绝胜的俊脸,她悄悄红了脸,捏着帕子喊了声表哥。
那人却只是冷冷瞧了自己一眼也不说话就那般站着书案前晾着自己。
既如此,那为何要让自己到这里?
元幼薇不解,她自诩七窍玲珑心但许多年前便参不透他的心。
她正忖度着应该说些什么,起码缓和这未入隆冬却要凝成冰的内室。
却见一直低头面色冷漠的人突然笑了起来,如百花初绽,恣意风流。
“表妹如今可还好,初入京可有不习惯的地方?”元幼薇本不解,起身屈膝福礼时耳朵仿若听见了外头几人走动声。
应是一群女子,偶还听见清脆的女声。
她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改口了到了嘴边想说的话。
娇滴滴柔弱的女声在室内响起,零落破碎感令人在脑中描绘女子该是何等模样,应是雨打白莲柔弱无依的样子吧。
“表哥安,阿父去了,幼薇心甚痛。姨舅她们...幼薇能入京已是万幸,不敢奢求过多。”柔弱的女声隐约带着些许哭腔。
莫说男子了,就是女子听了也心生怜惜。
早年亡母而今又黑发人再送白发人,孤苦无依的弱女要如何在那群狼环伺的府内过下去。
“表妹请起。”
听着里头谦逊有礼的男声和柔弱无依的女儿家的声音,桑桑扶着廊柱的手下用力,心口有说不出的钝痛。
她怎不知,段殊还有这样一面?
里头又传来了声音,“幼薇这次来表哥府上投奔还未见过世子夫人,不知她可会觉得幼薇不知礼,表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怕。”
桑桑忍不了了,银屏接到了示意上前推开了那门。
一身着白衣的姑娘未施粉黛,柳叶眉细细瞄着,一剪秋瞳含着无限愁思。
腰如约素,梨花带雨的白莲模样仿若风一吹就倒,人见了也不敢与她说重话。
桑桑没想到那表小姐竟然长这样,她本以为会是像淑环,沈白蔻之流张扬跋扈的女子。
如今自己一声艳丽的裙衫,容颜过胜倒像话本子里欺负孤女的恶毒女主子,迟早是要没有好下场的。
段殊见着自己来了也没什么表示,眼里没有任何波动,仿若没瞧见自己这个人。
他嘴角轻扬嗤笑了声:“爷让你来的书房,谁敢说不是。”
若桑桑没有听见前边的话那无所无谓,但此刻听着这话若千根万根银针在心头上刺,细细密密痛的她要喘不过气来。
夫君,夫君他为何要与自己生疏至此?
她想流泪,但看着面前两人桑桑握紧了手中锦帕,银屏感觉到主子身子在颤动。
她看了看那表小姐还有世子爷忍住想抽花那装模作样的人的脸,还想摇醒世子爷。短短几日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扶紧了桑桑,主子不露怯她这个大丫鬟也要撑住了。
掩去了眼底担忧,但悄摸摸将手掌放入桑桑紧握的右手中。
主子旧伤还未好,别快要愈合了又裂开了。
“表哥,都是幼薇不好,让夫人生了误会。”元幼薇苍白的小脸没几两肉,面上慌乱起来让人无端端心生怜惜不忍。
也许,男子相比于艳色无双,更爱这种小百花。
桑桑呼吸了几口空气中冷掉的空气,憋住了眼中要流下的泪。
她向来爱哭,但好似来了这府上便哭的少了。
她不想轻易露怯让人瞧低了去,本来便就差上那么多,再不高昂着头颅就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段殊不理会元幼薇的话,一手收在衣袖中,目光晦涩不知在想些什么瞧着桑桑。
见她红唇勾起笑了笑,眼底恍了恍神。
桑桑上前一手扶起福礼屈膝不起的元幼薇,语气柔和道:“表小姐说笑了,此番你入京阖府都知道。宅院奴仆一应都备好了,就看表小姐满意不满意。”
元幼薇仿若受宠若惊,提着裙摆又要行一礼道谢,被桑桑握着手腕阻止了。
只听一声女子凄惨痛苦又隐忍的惨叫,元幼薇白净可怜的小脸挂上泪珠,一手将捂不捂地虚扶着被桑桑握着的那只手。
变故横生,桑桑也未反应过来。
她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松开了握着元幼薇的手腕,后者忙以素白的衣袖掩住了所有。
“夫人,对不起,幼薇去替阿父上香时在山中泥泞摔了一跤还未好全,不是夫人的错。”她苍白着小脸上写满了痛苦,却依旧在为桑桑辩解。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没有用力的。
段殊眉头紧皱,一把扯过元幼薇的手,拉起那白色的衣袖。
细弱白皙的手腕上一道红痕明显,还渗出些血珠。
原以为是元幼薇想耍心眼子,未曾想是真的。
段殊未松开那手腕,眸子中冰冷凉薄的视线移向桑桑慌乱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右手上。
食指鎏金镶着红色玛瑙的护甲在昏暗的室内亦闪烁着金光。
“不,不是的。夫君,桑桑没有。”
段殊眼底冷意划过,如此看来元幼薇摔伤是假,替北陌桑掩饰她刻意伤人才是真。
他以为她良善,平素里最是厌恶后宅妇人阴私手段。
在他看来,腌臜至极!
如今他人在这,就敢在眼皮子底下使这等粗劣的招数。
若日后他不在府内,表妹会被如何蹉跎?
段殊眯了眯眸子,只觉从未看清过这女人,怪道最毒是妇人心。
桑桑见段殊不说话,心头晓得大势已去,银丝炭烧着心头却凉的很。
“夫君,你不信我?”
段殊未答此话,放下元幼薇的手冲外头喊道:“来人,天冷了,送夫人回院子里去。”
外头小厮不敢近桑桑的身,在几步远的地方躬下身来一手掌摊开指向门口:“夫人,请吧。”
桑桑闭了闭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段殊见着那行清泪心头莫名涩了涩,放于身侧的手掌紧紧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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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二章 痛
元幼薇被府上段殊跟前的墨斋送回了芙蓉院。
还传了府上医师来看手, 她面上似乎是慌乱:“墨斋大哥,我无事的,不用这样兴师动众。”
墨斋只依着吩咐送人回院子, 面上无甚表情抱了一拳答道:“世子爷的吩咐,小的只是照办。表小姐若缺了何物, 可告知我。”
如此,便是跃过了世子夫人。
元幼薇摸着手下黄花梨的美人榻,冰凉的指尖划过上好木料。
看着里头绣着春意盎然, 百花齐放的大屏风还有一应俱全的家具, 桌子边还插着白葱葱带着水珠的玉兰。
她笑着回过头,苍白的小脸单纯美好:“谢过墨斋大哥,代我谢过世子世子妃,幼薇这一切都好。”
待人走了, 她拉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是破了皮带血,但根本没看起来那般严重。
她低头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在书房内段殊根本没有正眼瞧过自己,这也给了一切可趁之机。
世子夫人身旁大丫鬟悄悄的动作她看见了,那护甲让她心头迸上一计。
她收回手的霎那取下腰间压裙摆的玉佩下头缝着的一金帛片,自己狠狠划了一道。
至于现在,她解下腰间那金箔片打开了一方匣子丢了进去。
低垂的眉睫颤动,掩去所思, 她不觉得愧疚, 想要的东西本就要靠着自己去取。
“表小姐, 世子夫人院里的丫头来了。”绿意是府上拨给芙蓉院伺候她的大丫鬟, 这次入京她就带了一个丫头, 现在去里头替她检查屋内有何不妥的地方。
元幼薇站起了身, 直接去了外头。
见到了来的是刚刚在书房见到的那位一身银白色衣裳的丫鬟见着自己出来了也不行礼, 将手上一方木盒递给绿意。
面上倨傲:“我家夫人知道表小姐伤的极重,特意送了膏药,希望表小姐快些好起来才是。”
银屏看见这人心里就像吞下了一只苍蝇,适才回了院中,主子便让自己过来送药,那白玉罐子的膏药到头来还是送到了芙蓉院。
她赶着回去见主子呢,见绿意接了药她便转身扬长而去。
一个表小姐,她是国公府世子夫人身侧大丫鬟,该是她扒着自己才对。给她行礼,银屏从未想过。
桑桑在看花盆里那株唯一幸存的芍药,拿着棉帕细细擦拭叶子上头的落的灰。
听得脚步声问道:“回来了?”
“主子,你明知道这个表小姐不是省油的灯为何还给她送药去?”银屏接过她手中的棉帕给那叶子仔细地擦,不解地问道。
这次的事情被那矫揉造作的女人摆了一道,为何主子还不计前嫌地去送药。
为何,她也不想的。
这事没传出就是好的,这样的举动自然是做给段殊看的。
桑桑垂眸看着裙摆上银红色的绣线,绣法精湛,扶桑花粉嫩的花瓣娇艳欲滴。
这药是段殊给的,送过去元幼薇再出了什么事依着段殊的性子也会起疑。若她不动,那自己送药表面上该做的都做到了。
这样弯弯绕绕的,桑桑不喜不太明白,但强求着自己也慢慢去明白。
阿娘以前总说后悔将自己养的太过单纯了,聪明劲头全用在金银那账上物,没想到贵人竟会履约。
但段殊的心不在自己这儿,这样做总能挽回一些吧。
桑桑不知道,前些日子明明待自己那般好,说不信便不信。
“世子夫人,世子爷说公事繁忙不来院子里用饭了。让您,晚间也不用等他了。”
春晓从外头进来,状似不忍低下头狠心说出这话。
桑桑左手摸着右手指头上套着那护甲,显得白皙纤细的手指更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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