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对他们父亲的仇视都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娘娘,您不知道,今日上朝的时候,出了不小的事情。”
兰心的声音将郑容汐越飘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出什么事了?”
兰心一般不会去打听朝上的事,今日跟她说起,想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您还记得跟少爷大大出手的那个张原吧,就是户部尚书的儿子。”
郑容汐当然记得:“他怎么了?”
“那个张谦,就是户部尚书,今日上朝的时候,皇上突然拿出了一份诉状扔到了张谦面前。”
“什么诉状?”
“听说是什么三年前的案子,当时那个县令好像是畏罪自杀,但其实不是,其中另有有冤情。”
“因为这件案子当年闹得很轰动,最后是张谦签字,对审理结果无异议才最终结案,如今被人告到皇上面前,所以皇上第一个便拿他问罪。”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场质问他为何草草结案,此案疑点甚多,他当时是如何办事的。”
“奴婢听说皇上把张谦问的是无话可说,张谦都快吓死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还提到了那个张原,说他强抢民女,将其囚于府中,在天子脚下竟敢做出这等目无法纪之事,全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京城百姓苦他已久。”
兰心越说越激动:“真是可惜了,奴婢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幕,这个张原仗着自己爹是户部尚书,野蛮霸道,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终于能有人治治他了。”
郑容汐想,这一切怕是早在他们的计划中。
程莹的出现恰好给了萧邺重查此案的理由。
在知道程莹的身世之后,郑容汐对她没了怨气,更多的只是怜惜。
像她这样无依无靠四处漂泊的女子,面对萧邺的强权,又如何能说个不字?
又过了几日,这天,郑容汐宫中有人送来冰镇酸梅汤,正是解暑好物。
郑容汐看着面前的酸梅汤,忽然对兰心道:“给程姑娘送些去。”
兰心却是大惊,十分诧异,问:“娘娘,要给她送去?”
郑容汐点头:“你赶快装好了,我与你一同去。”
兰心更是震惊,如果娘娘要关心这个程莹也就算了,毕竟是皇上吩咐过的,偶尔还需做做样子,但亲自去就显得太不一般了。
“娘娘,您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她明明……”
郑容汐打断兰心的话,催促道:“快点,正是冰镇的,喝着清凉解暑。”
冰镇的酸梅汤被装入琉璃瓶中,由兰心端着,跟在郑容汐身后,往程莹那边送去。
可离门口还有几丈距离时,郑容汐的脚步就停下了。
兰心跟在郑容汐身后,郑容汐突然停下,她险些撞了上去,稳住身形之后才问道:“娘娘,怎么了?”
郑容汐看到了守在门外的侍卫。
若是平常,怎么会有侍卫把守,这就说明萧邺在里面。
她不想与萧邺见面,更不想三人同时在场这么尴尬的场面。
“回去吧。”
“啊!?”
郑容汐立刻转身往回走,兰心虽一头雾水,也只能紧赶慢赶地跟上去。
屋内。
听完萧邺的话,程莹脸色大变。
“皇上这是何意?”
“朕尊重莹莹你的想法,你愿意继续在宫中住下去,朕当然不会反对,但如果你要走,朕也会派人安全的将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并且你后半辈子的生活都不用愁。”
程莹忽然有一种被欺骗被利用的愤怒,但对面的人是皇帝,她也不敢做什么,但还是有些脾气,忍不住问道:“皇上是觉得我能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所以没什么价值了吗?”
她问得直接,撕破了那层萧邺刻意维持的虚假体面。
“莹莹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朕只不过是想让你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已。”
“莹莹真的想留在后宫作朕的妃子吗?”
程莹忽然笑了,道:“若民女真的说愿意,陛下难道就真的会纳我为妃了吗?”
从这一刻起,她才开始有一点了解萧邺。
见萧邺脸色转黑,程颖又自嘲地笑了笑。
她就知道。
从她落难开始,遇到的男人,无一不是要利用她拿她当做工具的,要不就只是看上了她的脸,从没有人真心对过她。
哦,不对,可能郑韫有点真心在的。
可是程莹不明白,萧邺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走之前,我能最后问个问题吗?皇上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听真话吗?朕就是看不得郑韫舒心,他喜欢你,朕就要把你抢过来,即便朕不要你,也不能让他得到你。”
程莹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可虽然萧邺话是这么说,但她却觉得真相并不是如此。
程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将这么多日来萧邺的行为举止和说过的话一联系,她忽然想明白了。
“皇上对他可真好。”
萧邺故意破坏她与郑韫的关系,其中的原因除了是他说的那一条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他觉得她配不上郑韫,她跟郑韫不合适。
她被萧邺带进宫的,郑韫也知道。
即便日后她出了宫,名义上也曾经是萧邺的女人,郑韫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她在一起了。
这是彻底绝了郑韫要跟她在一起的念想。
萧邺也了解郑韫,所以才会这么做。
听到程莹的话,萧邺忽然一笑,略带赞许地看着程莹:“朕就说了莹莹确实聪明。”
“莹莹自己决定吧。”
萧邺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昭阳宫内。
解决完程莹的事,萧邺坐在案前,正查阅着郑韫不久前才送来的密信。
“皇上,司天监监正求见。”
萧邺放下手中的信,有些意外,挑眉道:“哦,他又有什么事?”
司天监的人求见,倒是少见。
“让他进来。”
“是。”
监正跟着着引路的太监进来后,行礼,十分恭敬:“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什么事?”
“臣等近日通过观天象,推算历法,得出良辰吉日,正是皇上与娘娘合房的佳期。”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弱了下去。
朝中也无人不知萧邺对如今的皇后是一点不喜甚至十分厌恶,他前来禀报合房日期,无异于是火上浇油,生怕一个皇帝一个不顺,就将他砍了。
萧邺当然也知道,他此番前来定是有人授意。
见萧邺没有反应,他又硬着头皮补充道:“皇后娘娘年纪已到,朝中大臣皆是翘首以盼,愿皇上与皇后娘娘早日合房,诞下皇嗣。”
萧邺虽说心中不悦,但也知道这是大势所趋,他不能再拖下去了,无论如何也得做做样子。
想到郑容汐,他嘴角忽然攀上一抹笑。
他若是真的去了,不知道郑容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似乎是挺有意思的。
“朕知道了。”说完,萧邺朝着站在一旁伺候的常进保吩咐道,“命人去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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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皇宫里藏不住秘密, 合房一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不仅是丽妃与瑾妃等妃嫔,郑容汐也很快得知了这一消息。
郑容汐知道这一次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躲过去的。
萧邺肯定是不愿与她同房, 但大势所趋, 朝中官员施压,他就算不愿意,也必须得做做样子。
离合房之日还有三天, 郑容汐坐立难安, 食不下咽, 整日来眉头都不曾舒展开过。
小芸端着茶水进来,见郑容汐的脸色简直可以用愁芸惨淡来形容,忙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您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小芸是前些日子才来郑容汐宫里的,她就是之前兰心提起过的同乡。
她进宫不久, 本是在浣衣局做事,后来因兰心的请求, 郑容汐便将小芸调到了自己身边,让她们两个互相也有个照应。
小芸处事比兰心稳重些, 人也更加沉着冷静,长相算清秀,是个小美人的模样。
但小芸毕竟还是新来的, 郑容汐自然不能把自己心里的忧虑讲给她听。
听着小芸这么问,郑容汐只是摇了摇头:“天气闷热,心里燥得慌, 不太舒服。”
小芸将手里的茶水放下,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跟着点头:“奴婢也觉得这两日闷的慌, 照理说夏天都快过去了,怎么还这么热,也不知是不是要下大雨了?”
“这两日,奴婢看池子里的鱼都往出跳呢。”
郑容汐心思全放在了几日后的合房之上,没注意小芸说的话,十分敷衍地嗯了一声。
“娘娘,奴婢听说过几日娘娘与皇上就要合房,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郑容汐本就烦心此事,听到小芸这么说,更加不快。
可她也知道小芸不了解情况,只是说些讨好她的话,她又如何能迁怒小芸?
“兰心呢,她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人?”
“不知道,奴婢也没见到她。”
郑容汐本是想跟兰心说说话,也好有人帮忙出出主意,这会儿听小芸说兰心不在,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十分疲惫的朝小芸吩咐道:“你出去吧,我要睡会儿。”
“是,奴婢伺候您上床。”
小芸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郑容汐身旁,扶着她到了床边坐下,然后跟着蹲了下来,为郑容汐脱鞋。
郑容汐躺在床上,小芸十分细心地替她将被子掖好,又将纱幔放了下来,做好这一切后,这才说道:“娘娘好生歇息,奴婢就在外间伺候着,有什么吩咐,您叫奴婢就行。”
“嗯……退下吧。”
郑容汐想着睡着之后,便能暂时地忘却这些烦心事,但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时辰,她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并且是越来越清醒。
一闭上眼,萧邺的脸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跟画册似的,不停翻动着,变换着各种表情。
郑容汐甚至都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
她明明是清醒的,可这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各种奇幻的景象,让她有些迷茫。
她想起来,想叫人,想结束这一切在她眼前不停翻滚着的画面,可是不知为何,无论她如何努力也不能从床上坐起来。
她明明是张了口的,但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种无力窒息的感觉,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
“娘娘!”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但又十分飘渺,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好像有人在推她。
叫喊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大声。
“娘娘,您怎么了?快醒醒啊!”
兰心是听到郑容汐尖叫声才闻声而来的。
方才进来时,听小芸说娘娘是在休息,她便也没在意,打算去做自己的事,可正要转身离开,便听到屋内传来的尖叫声。
她顿觉不妙,连忙冲了进来。
一进屋内撩开幔帐,看到的就是郑容汐双眼紧闭,满头是汗,表情痛苦的样子。
兰心看出来郑容汐似乎是被梦魇所困。
想到家中老人说过的话,这种情况一定要及时把梦中的人叫醒,她这才开始不停叫着郑容汐。
不知郑容汐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一脸惊恐并大喊着不要不要,兰心看着着急,只得不停地叫着她,但郑容汐似乎没听到她的叫喊,一直未从梦中醒过来。
无可奈何,兰心只得上手。
似乎是推着郑容汐手臂的动作起了作用,郑容汐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然后猛地睁开了眼。
兰心也被郑容汐猝不及防地睁眼吓了一跳,稳定心神后,立刻拿着手中的手绢帮郑容汐擦额头上的汗:“娘娘,您做噩梦了吗?”
郑容汐刚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心绪不宁,脸色煞白的,唇上也没什么血色,双眼空洞地望着上方。
出了一身的汗,额角的发丝全被汗浸湿,有些凌乱地粘在脸侧,兰心帮她理着头发,一边关切地询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奴婢去给您倒点水来。”
郑容汐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去吧。”
兰心端着水,走到郑容汐跟前,一手扶起郑容汐坐起来,一手端着水,小心翼翼地喂到郑容汐嘴边。
“娘娘,慢点喝。”
喝过水后,郑容汐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些。
兰心将杯子放到一旁,拿过扇子,为郑容汐扇着风,一边问道:“娘娘,您到底做什么噩梦了?”
“刚才奴婢怎么叫您,您都不醒,可给奴婢吓死了。”
“奴婢正说要去请太医呢。”
郑容汐脸色极差,听到兰心这么问,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梦境。
“三日后,是司天监推算出来的合房日子……”
“娘娘,您就是忧心此事吗?”
她知道娘娘不愿,但此事不由娘娘做主,也不能反抗。
见郑容汐不说话,兰心继续劝道:“娘娘既如此,不如就……”
她想说不如就此接受吧,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已是既定事实,娘娘无力改变,连皇上都得照做。
郑容汐这一次真正地感到了无力与绝望。
合房一事已提上日程,正在推进,连身为皇帝的萧邺都得做自己不愿的事,她又凭什么呢?
她最担心的是若她真的怀上皇嗣,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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