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的话没说完,看上去吞吞吐吐,似乎是难以开口。
郑容汐问道:“看到什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按理来说,她根本没必要这样做,奴婢也不懂。”
郑容汐听着她像打哑谜一般地自说自话,忍不住打断了她:“停一下,你说什么呢,好好说。”
兰心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就是那晚,奴婢不是跟在您后面吗,过桥的时候您都走到桥中间了,奴婢还在下面呢,您落水的那一刻,奴婢好像看到那个宋小姐似乎是动了一下,然后您就落水了,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了,总觉得当时她的那个动作有点问题。”
这倒是跟郑容汐之前的猜测对上了,她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说详细一点。”
兰心回忆起了昨晚的事。
“当时奴婢不是在桥下吗?您从桥上过的时候,经过皇上和她身边,您是靠着桥边走的,本来那桥上应该不会有什么珠子之类的东西,但是当时您经过她身边的那一瞬,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下来,然后然后您应该是踩到了那个东西,脚下一滑,就掉到湖里了。”
“你看清楚了吗?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
说到这个兰心又有些不确定:“当时没什么光,四周都很暗,奴婢也不太确定。”
“但是您无缘无故地滑倒跌到湖里,奴婢总觉得这件事十分可疑。”
“奴婢当时确实看得不太真切,只是觉得好像是颗什么珠子,当时四周不是很昏暗吗,那好像是个能反光的东西,有很弱的光反射出来,晃了奴婢一下,就一闪而过,所以奴婢才有所发觉,但是后来您落水了,当时场面十分混乱,奴婢也就没往这方面想。”
听兰心这么说,坐实了郑容汐心中的猜测。
她就觉得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滑倒跌到湖里。
可是她不懂,她与宋嘉茵无冤无仇,即便宋嘉茵要跟萧邺在一起,她也从来不是他们之间的障碍,她又为何要害她?
她不会水,还好昨夜周围有人,能及时将她救上来,可万一当时没人发现她落水,那她就要溺毙在湖中了。
这种心思真的不可谓不歹毒。
她一向秉承着不主动惹事也不会有害人之心这样的想法在宫中生活,但是没想到宋嘉茵一进宫就对她使这样的手段。
如今看来那个梦更是一种预兆,宋嘉茵才进宫就能做这样的事,那以后真的被册封之后,又受萧邺宠爱,在后宫中,恐怕是为所欲为,无人敢挡。
萧邺眼睁睁看着她赐她毒酒白绫让她自戕的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会发生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担忧。
原本有些好转的被噩梦所困的现象,自宋嘉茵进宫来,又开始加重了。
她几乎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直到白天听着外边的人声,她才能入睡。
第二天,郑容汐又是被噩梦折磨,直到清晨才勉强入睡了。
起来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头昏脑胀,特别难受。
不过兰心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娘娘,公子来了,就在外边等着呢。”
“什么?哥哥来了?”
“是啊,在外边等了好一会了。”
“立刻带我去。”
听到郑韫来了,郑容汐的脚步都要轻快不少。
远远地看到郑韫站在那的背影,她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两人坐下后,郑容汐有些奇怪:“哥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许久未见你,想来看看你了。”
“皇上同意你进宫来看我?”
说到这里,郑韫想起了前些日子被萧邺召进宫的事情。
他以为萧邺是有急事要与他商议,没想到进宫后,萧邺问了他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最后嘱咐他,让他就有空进宫来看看郑容汐。
他也觉得奇怪,不过也是许久未见郑容汐,便点头应下了。
不过这些事情郑韫没有给郑容汐讲:“你我是兄妹,进宫来看看你也没什么不可的,皇上怎么会不同意呢?”
说的是这个理,但以郑容汐对萧邺的了解,他哪里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以他对她的讨厌。怕是越顺她心意的事情,他越是不会做。
这么容易就同意哥哥进宫来看她,真是奇怪。
郑韫看着郑容汐的脸色,有些担忧:“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精神不好,是不是没睡好?”
“还瘦了这么多?”
“是没睡好,也没什么胃口,吃的有些少了。”
“为什么没睡好?”
“一直做噩梦,也不知道为什么。”
“总是被噩梦惊醒,醒来后就睡不着了,一直要到早上才能睡过去。”
“什么噩梦?”
具体是什么噩梦,郑容汐没跟着郑韫讲,只是说是鬼怪之类的幻象。
郑韫却不觉得,郑容汐所说的这种现象,他总觉得似曾相识,绝对不是偶然。
“太医来看过了吗?”
“看过了,也说不出原因,只是开了些安神养气的方子,我喝了许多,也不见什么用处。”
郑韫又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让郑容汐注意休息好好吃饭这样的话,但是他心中却有疑虑。
郑容汐被噩梦所困吃不好睡不好,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这里,带我在你宫中看看吧。”
郑容汐觉得奇怪,哥哥从来都不是会对这些感兴趣的人,更不像是对后妃寝宫好奇的人,但是郑韫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拒绝。
“好啊。”
郑韫跟在郑容汐在她寝宫中四处走着,郑容汐很有精力地跟他一一介绍,郑韫看着听得认真,心里却是在想着别的事。
第四十二章
郑韫跟着郑容汐在她房内转了一圈, 走着走着,他忽然在一处盆景面前停下。
郑韫看着那盆小小的花,枝叶很小, 花朵更是小, 颜色是暗红色,跟凝固后的血迹颜色差不多,这么小的花朵, 味道却格外浓郁, 香气甚至有些熏人。
并且这盆花的四周并未出现一点虫蚁, 这实在不正常。
郑韫伸出手碰了一下花瓣,又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
在郑容汐的卧房内,居然有好几盆这种花。
他都知道,寝房内不能放这么多的植物,有些植物香气熏人, 更是让人难以入睡,为何郑容汐的卧房内会放这么多呢?
而且还是香气这么浓郁的品类, 不对劲。
见郑韫盯着那盆花出神,郑容汐问:“怎么了, 这盆花有什么不对吗?”
郑韫没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只是侧面问道:“这盆花是谁放进来的?为什么屋里放这么多花?”
“是我宫里的一个宫女放的,说是有安神助眠的效果, 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妨害,就让她放进来了。”
“是有什么问题吗?”
郑韫摇头:“我随便问问。”
“不过,你这屋子里不要放这么多花草。”
“那我让人撤下去。”
郑容汐十分信任郑韫, 郑韫说不好, 她也没多加怀疑立刻就要照着郑韫说的去做, 郑韫制止了她。
若他猜的没错, 这花绝对是有心之人放进来的,她这般让人撤下去万肯定会让那个人察觉到她已经有所怀疑了,那日后行动便会更加谨慎,想要抓出这个人,或许就更难了,那就真的是打草惊蛇了。
“我走的时候带走就行了。”
郑容汐想了想:“你喜欢的话,就都带走吧。”
“对了,你说你睡不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一个月之前了。”
“这么久都一直睡不好,做噩梦吗?”
“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突然开始了。”
“这期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发生吗?”
“好像没有,我平日也不怎么出去,也没见到什么特别恐怖血腥的事物,应该不会做这样的噩梦才对。”
郑容汐想说的其实是她在这之前从未见过宋嘉茵,为什么梦中会出现宋嘉茵,甚至还是那样的结局。
但是这些事说给哥哥,怕也是徒增他的烦恼,郑容汐还是没有说出来。
“好了,我先走了。”
“怎么才呆这么一会儿,我还想留你在这吃完饭再走呢。”
“还有别的事,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郑容汐有些遗憾:“那好吧,你慢些。”
临走的时候,郑韫带走了放在郑容汐卧房的一盆花,想了想,还是对郑容汐嘱咐了一句:“晚上睡觉的时候让人把花拿出去,不要让别人来,让兰心去做,就晚上拿出去就行了。”
虽然郑韫是想尽量不让郑容汐害怕,所以没有明说,但他这番话一说,郑容汐肯定会察觉到的。
果然,郑容汐问道:“为什么?是这些花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我宫里……”
这一切还只是猜测,郑韫也不好跟郑容汐说的太过清楚,但见她怀疑又这么问了,还是跟她解释了一句:“我是有这个怀疑,反正你记得不要太过信赖旁人,身边的人也不要完全相信,如果有什么事要办都交给兰心去,她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在你身边伺候,要可靠些。”
听郑韫这么说,郑容汐也不再追问:“嗯,知道了。”
郑韫走后,郑容汐看着摆在卧房里的两盆花,突然回回忆起了当时将这两盆花放到她卧房来的经过。
是小芸放进来的。
她当时没有过多怀疑,并且小芸给出的理由这花是安神助眠的功效,花看着也没什么异样,香味也是正常的花香,她就没有过多怀疑,让她放着了。
但是今日听哥哥这么说,这花看起来好像是有些问题的。
郑容汐唤来兰心。
“娘娘什么事?”
“小芸呢?在做什么?”
“不知道,奴婢也没看到她,兴许是出去了吧。”
“她经常不在吗?”
兰心仔细回忆着,然后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奴婢时常看不到她人,白天的时候她也经常不在,她回来了奴婢问起,她也只说出去办事或者出去转转,奴婢也没再问了。”
“她回来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这个奴婢倒是没有注意。”
“只是偶尔她回来得很晚,奴婢都上床要睡了,她才回来,本来奴婢是想跟她说两句话的,见她洗完脸后就上床躺着了,奴婢也没有机会跟她说上几句话。”
兰心说完,郑容汐才是真正重视起这个问题来。
她以前一直觉得,尽管小芸有二心,有勾引萧邺的心思,但至少也不会加害于她,最多是趁着萧邺来的时候,在萧邺面前出现,想引起他的注意,但如今看来,小芸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
刚才哥哥问的那个问题倒是提醒了她。
她开始做噩梦的时间好像正是这些花放到她房里之后。
在这之前,她根本没有做噩梦,而且这一切也是在小芸出现之后,这么一理顺,事情就变得清晰明朗了许多。
“现在我要跟你说一点事,你记着,听完之后,不能泄露出去,更不能告诉小芸。”
见郑容汐这么郑重其事,兰心有些担心:“娘娘,什么事啊?您这么认真。”
“你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一定不能泄露出去,我说了什么你也不要反驳,我肯定是有根据的怀疑。”
兰心点头:“是。”
“我现在怀疑小芸是其他人安插在我宫里的内应。”
郑容汐这句话一说完,兰心就要反驳,但郑容汐没给她机会,继续道:“别着急,听我说完。”
兰心只能点了点头。
“首先是她出现的时机,你有没有想过皇宫这么大,为什么她能在这么多宫女里边一眼认出你来,还能说出那些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你们都那么小,你对那时候的事情都不可能说的这么清楚,为什么她能记得这么清楚?”
“这明显就是早有准备,就是为了跟你拉近关系。”
“你回忆一下当时她跟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从背后叫住你的,这么多年没见,光看到一个背影就能认出来你,你觉得这可能吗?”
郑容汐继续说道:“还有,她来颐华宫是你跟我提,我才让她来的。”
“但是,为什么你会有这个想法跟我提这件事呢?”
“是因为她在你面前诉苦,说她每日洗衣服很累很辛苦,她虽然没有直接跟你说想到颐华宫来,但是她了解你,你听了这些话,肯定会主动跟我提这件事,反正我正好也缺伺候的人,然后她又是你的老乡,知根知底,你觉得让她一起来,你们也能互相有个照应,是吧?”
“好像是这样的。”
“皇上第一次来我宫里,那晚下着大雨,记得吗?”
“当时你说你睡得很早,而且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我当时也很奇怪,因为你睡了,小芸也不在,那天夜里为我跟皇上摆棋局的是一个很脸生的宫女,而且自那天晚上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第二天我发现是摆在棋盘旁的那个香炉是有问题的,皇上也发现了,但是我当时不知道,那也就是进来摆棋盘的那个宫女送进来的,有人派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做这件事。”
说到这里,郑容汐有一点想不通,若是其它宫里的人想阻止皇上与她合房,为什么要放那种香,这不正好是促成皇上与她吗?
这与她们的目的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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