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大眼一撒就晓得,今儿的宵夜全是他爱吃的,他看了看董嬷嬷,心知原因在哪儿。耿意欢能把董嬷嬷收服,还挺出乎意料的,不过也正好,他本也在想怎么说服董嬷嬷留在静玉院帮衬她,哪成想董嬷嬷自己就选择留下了。
“嬷嬷倒是用心。”雍亲王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到底是静玉院的人了。”
耿意欢篡紧了帕子:“倒不是董嬷嬷说什么了,是我自己打听的,嬷嬷只是不好拂了我的面而已。”算是替董嬷嬷开脱了一下。
董嬷嬷眼底闪过笑意,开口道:“王爷莫要打趣了,奴婢到底在前院侍奉过,若是连您的口味都不晓得那这半辈子才是白干了。”
雍亲王挑了挑眉:“你们俩倒是主仆情深。”
不待耿意欢说什么,他继续道:“用膳吧。”
折腾了一天,雍亲王也很是疲惫。宫里那点破事,他是半点不愿插手,可太子亲自吩咐了,他不做也不好看,到底是多年兄弟。
耿意欢摸了摸鼻子,看向餐桌上都四菜一汤,肉沫烧萝卜、群英荟萃、羊肉煲、红烧素丸子、酥饼、面片汤。
比起晚膳是有些寒酸的,可雍亲王倒是挺喜欢的,用得很香,连带着不太饿的她也吃了不少。
这一吃多,肚子里就胀胀的。
耿意欢垂眸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心想一会儿可得在屋里走一走消消食儿再休息。
雍亲王看了她一眼,发现耿意欢的肌肤其实很好,灯光下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娇嫩,还透着点奶白色。从前只知她腼腆害羞,竟是没发现这些,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用过膳,耿意欢提议消消食。
雍亲王没有反对。
耿意欢见他没动静,咬咬牙自顾自在屋里绕来绕去,一会儿的功夫就气喘吁吁的,似乎是累得不轻。
雍亲王心下暗暗叹气,这身子何时才能养好。
耿意欢正坐在梳妆台闭目养神,趁这个时间让如意帮她把妆给卸了个干净,这一通操作下来,她已经是昏昏欲睡了。
待一切就绪后,她瞥了眼雍亲王,发现他正捧着一本书若有所思。耿意欢才徐徐起身坐到床榻边,黑发散落一半,搭在她那雪白而柔软的脖颈上,娇弱且美丽。
她仰着头看着雍亲王,迟疑了一下,问:“王爷是睡里头还是睡外头?”
雍亲王凑到她面前来,修长的手指为她拨弄着碎发,随后道:“不急着休息,咱们也聊聊天,说说今儿的事儿。”
“今儿的事儿?”耿意欢心中一跳,他莫不是想批评自己,一时间耿意欢也摸不清雍亲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试探问,“不知王爷说的是哪一件?”
昏暗灯光下,耿意欢竟看不清雍亲王的脸色,自然也无法判断他是喜是恶。
雍亲王不紧不慢道:“你啊......”
第27章 二更合一
月色沉沉,光影浮动。
室内的低语,外面守夜的公公只当什么也不晓得,几人欢欢喜喜吃着烤红薯。
旁的吃食,如意倒是想送些来,可被董嬷嬷制止了。苏培盛几人同她们不同,他们是要陪着王爷出入宫廷见贵人的,若是出了丑可不是小事儿。
屋里,耿意欢低垂着眼睫,脸颊绯红。
雍亲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耿意欢飞快抬起眼睫,眸光中的错愕掩也掩不住。
“这般才真实。”雍亲王如是点评着,他轻笑一声,“你是以为......我要拉偏架?”
“那倒不至于。”耿意欢口是心非,“只是觉得这点小事不值当惊动王爷。”
“这么大动静,可不是说不惊动就不惊动的。”雍亲王语气淡淡,其中的锋芒却几乎要溢出来,“你啊总是太冲动。”
耿意欢眼眸清凉,不紧不慢道:“那爷的意思是?”
“派人去探望福晋,是正事儿,没有错。”雍亲王点评着,“只是你万万不该态度这样暧昧,若是想给她们一个教训,便该态度强硬些,始终如一,而非这般意意思思就翻篇了。”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试探道:“我只是没想到侧福晋......会这样对我。”
“这样?”雍亲王挑眉,“难不成你以为她是真心同你交好?”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这雍亲王还真是啥话都说,半点不含糊啊,能处!
雍亲王见了,只以为她是惊住了,不禁摇摇头:“你啊,从前日子过得就糊涂。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净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留情才是正道。”
他眼底的感慨叫耿意欢晓得,这话不像说给她听,反倒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耿意欢抿了抿唇:“倒也不是太糊涂,只是我从来都不爱同人打交道罢了。这头一回主动些,竟是折戟而归。”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有些郁闷。
不知何时,雍亲王揽住了她的后背,把她拥入怀中,似乎是想要安慰她。
初始耿意欢还有些抗拒,脊背都是僵的,但她心中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只是拥抱而已又不是旁的。
耿意欢的微微抗拒,雍亲王自然是感受到了,却只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
“你啊,还是太单纯,那些弯弯道道你不懂。”雍亲王轻笑一声,“还是得我来帮你,若不然你可怎么办啊。”
耿意欢:“......”
咱就说,没有就没有呗,能怎么办?
“罢了,也只能我来点点你了。”雍亲王声音低沉,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她从前同你交好,一方面是为你的妙点子,另一方面也是觉察到她在后院里孤立无援,想找个帮手,却又不愿这帮手与她平起平坐。”
“原来是这样。”耿意欢语气中带了一丝失落,“是我想岔了。”
她自嘲一笑,没有再说话。
“为何......不直接同她撕破脸?”雍亲王垂眸看向她皙白的面颊,眼底一片晦涩,“是在怕什么?”
耿意欢沉默了一瞬,抬起眼睫:“王爷,她是侧福晋。”我只是个格格。
“侧福晋又如何?”雍亲王冷哼一声,眸光中带上寒芒,“错了就是错了。你不怕她以后会更过分吗?”
“上下尊卑总是要遵守的。”耿意欢无奈道,“她落荒而逃也算是晓得自己不占理,公道自在人心,想来其他姐妹心中也是有数的。”
“公道自在人心......”雍亲王琢磨了一下,眼眸微亮,“是这个道理。稳坐钓鱼台的人自然是能看清的,端看他想是不想。”
耿意欢有些意外,怎么感觉他似乎在说旁的,还有言外之意呢?总不能是以己度人吧?
他蓦然道:“意欢,你且放心。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总不会叫你受委屈的。眼下虽是差她一些,但日后却说不准,指不定就平起平坐了。”
耿意欢满目错愕。
雍亲王拍了拍她的后背:“歇了吧。”
耿意欢点点头,放下床帘,爬进里面躺下。心下感慨着,身边多了个人,总觉得别扭。
她忍不住翻过来覆过去的。
黑夜之中,眼睛看不清东西,听力便愈发好了。
雍亲王忍了忍,还是侧眸:“怎么了?”
耿意欢眨了眨眼睛:“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还怪不习惯的。”
雍亲王挑眉,眼底带了笑意:“你坐着月子,我也没法留宿啊。”
顿了顿,他道:“你且放心,你的体面我总会保全的。我又不是那等重/欲/之人,并不是非要......才进后院的。”
耿意欢哑口无言,只得闭上眼睛希望赶紧睡着,
夜愈发深了。
雍亲王本是阖着眼睛想事情,不知何时自己怀里多了个人。
雍亲王:......
事实上,耿意欢主动靠近是因为这个男人太热了,像个大火炉,人夜里会本能靠近热源,她也一样。
......
耿意欢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雍亲王也早就离开了。
耿意欢打了个哈欠,看向身边睡得喷香时不时还打个鼻涕泡的小阿哥,不禁勾了勾唇。
早膳终于对了胃口。
浓稠的八宝粥、小咸菜、小菜、生煎、花卷、豌豆黄、柴鸡蛋。
看似简简单单,耿意欢却用得很香,这才是正常人的早饭。
那生煎做得很地道,是姜公公的徒弟做得,一口咬下去,金黄酥脆的外壳咔嚓一声,鲜嫩的汁水盈溢而出。
“真是美味。”耿意欢眯着眼睛赞叹着,“快,呈上一碟子醋。”生煎蘸醋,才是绝配。
美美用过膳后,就得喝药了。
耿意欢感慨了一句,捏着鼻子也就喝完了,苦涩的汁液顺着食管滑到胃里,她幽幽叹了口气。
药何时能停?
这个问题,孟姑姑给了她答案。
“若想调理好身体,少说得再吃个半年。”孟姑姑号了脉后,认真道,“不过得换药吃,眼下这副药药效温和,想治病的话得吃上一年半载才行。若是换了药,顶多也就三四个月就差不多了。且格格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说不得还能提早好。”
董嬷嬷一脸欣喜:“那可太好了。”
耿意欢却没有那么乐观:“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孟姑姑点点头,“许多难产后的妇人身体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死气,这才会有损寿元,格格的身体似乎......要好上许多。许是您的运气好,没到那一步。”
耿意欢刚松了口气,就听孟姑姑道:“只是格格喝的那些补汤得换换样了,眼下的这些虽有些作用,但不够强。奴婢给格格拟定一些汤品,一会儿送去小厨房,让他们按着这个来,保管格格的身子越来越好。”
耿意欢眼睛一亮:“那若是配上这些汤,可能早些好?”
孟姑姑迟疑了一下:“作用肯定是有的,换了方子也就一两个月的功夫,就能好个七七八八,只是想除根还是得坚持几个月。”
耿意欢松了口气,眼底泛起笑意:“那可太好了,孟姑姑你可是帮了我大忙。若是继续吃太医开的药,还不知道要再等多久呢。”
孟姑姑淡淡一笑:“其实太医们医术也很是精湛,只是术业有专攻,奴婢只是专学治小儿、妇人的病状。”
董嬷嬷:“孟妹妹别这么谦虚了,谁不晓得你可是圣手啊。”
“不过是术业有专攻,董姐姐在王府多年,可比我懂得多。”
两人推辞一番。
耿意欢摆摆手:“别争了,反正都是我静玉院的人。”
董嬷嬷、孟姑姑相视一笑。
打从改了药方,耿意欢明显感觉身体好了不少,起码脚步不再虚浮无力,能多走两步了,就是抱孩子都能多抱会儿。
每日里吃吃喝喝,再逗逗崽崽,倒也不寂寞。
她的小阿哥是一日赛一日的可爱,圆溜溜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润的小嘴,整个崽都是可爱的。
耿意欢亲了亲弘历的小脸蛋,只觉得像是个奶馒头一样,香香甜甜的:“我们弘历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崽崽。”
弘历好像也知道额娘在夸他,咯咯咯笑个不停,他最喜欢额娘亲亲抱抱了。
至于隔壁的钮祜禄格格,虽说离得近,可俩人也没来往过,弘昼阿哥更是一次没见过。
只是总从董嬷嬷口中提起,也是个壮实孩子。那毕竟跟弘历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弟,耿意欢免不了关心一下,只是私心里肯定是自己的孩子最好。
至于李侧福晋,打从那日不欢而散便再没来过,倒是弘时那孩子偷偷来过一回,就是悄咪咪站在门口忘记看,还是小多瞅见了,才把他带进来。
这孩子生得很好,脑袋上戴着个瓜皮帽,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有神,他小手篡着,奶白的小脸上充斥着紧张。
弘时阿哥睁大了眼睛望着她们,奶声奶气跟董嬷嬷、耿意欢问好:“耿额娘好,董嬷嬷好。”
“是弘时阿哥呀,你是来找耿额娘玩还是来看弟弟呀?”耿意欢声音放柔,不管李侧福晋如何,弘时终究是无辜的,她还不至于迁怒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弘时阿哥犹豫了一下,怯生生道:“是想来看看耿额娘,也、也看看弟弟。”
“就你自己吗?”耿意欢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侍从,“怎么没看见你身边侍奉的人啊?”
弘时瘪了瘪嘴,哼唧了一声:“舅母来了,他们都顾着端茶倒水呢。”
耿意欢同董嬷嬷对视一眼,柔声道:“阿哥不打招呼偷偷跑出来,侧福晋找不到你可怎么办?她会担心的。”
“才不会。”弘时阿哥低头提了提凳子角,眼泪汪汪道,“额娘只在乎李家,才不在意我呢。我的、我的玉佩都被她送给表弟了,我最喜欢的玉佩,他就看了看就非要要,额娘就给了,还说我不大度。哼,他才不是我弟弟,弘历、弘昼才是我弟弟。”
耿意欢挑了挑眉,估摸着李侧福晋也是话赶话,不送也不好意思了,毕竟是她的娘家。只是这孩子哭的这么伤心,想来是真心喜欢那枚玉佩。
耿意欢蹲下身子,用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安慰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咱们弘时阿哥已经是哥哥了,肯定不会再掉金豆豆了,对不对?”
弘时阿哥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咽回去:“嗯,弘时是大孩子了,才没有哭。是、是眼泪它自己跑出来的,我把它擦干净就好了。”
耿意欢差点笑出声:“好,好。”
她细心地把弘时的小脸擦干净,问:“弘时阿哥有什么不忌口吗?”耿意欢侧眸,语气温和,“耿额娘这边有些好吃的点心,想让你尝尝,给耿额娘提提意见。”
弘时阿哥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
“好啊好啊!”弘时小手抓了抓耿意欢的衣袖,“耿额娘放心,我一定多多提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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