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尹大叫一声,在冰床上醒来,一睁眼还是流光的脸。她凑近了看自己,皱着眉头说:“你醒啦?”无衣师尹心中还是狂跳,怔怔的出神,不知此身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他凝视着流光充满生机的脸,问道:“你没事儿吧?”
流光心下奇怪,明明是你有事,怎的反倒问起我来?
“我是没事啦,你别乱动,胸前的伤口还没长好呢!”她仔细地观察师尹的脸色,看他还是魇住了,小心地动了动手臂,“不过你可以松点吗,我觉得好疼啊!”
师尹往下一看,原来他一只手抓住流光的小臂,攥得紧紧地。
他还是抓着,嘴里却是立马说:“对不起。”
流光一笑,纠正道:“你不是对不起我,倒是该好好谢谢我呢。”
这时撒手慈悲端着水回来了,他沉默着服侍师尹喝了半杯水,接着跪倒在地上,举起一道戒鞭,道:“请师尹责罚,徒儿没有按照原计划行事。”
流光在一旁暗道:这个撒手慈悲还是很聪明的,现在师尹怕是连挥动鞭子的力气也没有,正是请罪的好时候。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尴尬,便借口换水,出门去了。
第14章 无计先生无计可施 流光和师尹、撒手慈……
流光推门出去,发现外面的雪花已经小了不少。之前庭院里对峙的无伤和那位妖应姑娘也不见了踪迹,想是两人到别处说话去了。
呆立了片刻,师尹将醒未醒时的呓语,断断续续、几不可闻,流光其实只听清楚了一句。那是在撒手慈悲出去后,他睡得越来越不安稳,流光以为他要喝水,侧耳时听到他唇间传来一句:“越姑娘。”
流光想,这世间大概,没有第二位越姑娘,是那位不渡银河的越姑娘,是那位“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越姑娘,是黑衣剑少的新娘,现在应该在阴司鬼池。
流光在庭院中,冷风一灌,呼呼的吹进去,整个人只觉得透心凉。
流光深呼一口气,眺望原处,发现一个人裹着满身风雪而来。等他渐渐走进,才发现是前几日来探望过的素还真前辈。
流光跑过去帮他开门,听他客气地道谢,接着问:“师尹今日如何?”得到已经醒来的答复后,不由得露出明朗的笑容。
流光觉得素还真对待朋友真的没话说,在知道师尹重伤后,他第一时间就来到雪漪浮廊,告诉他们护理的种种细节,期间觉得流光孺子可教,就留下一本医书让她研读,这次又掐准师尹苏醒的时间来探望,而明峦的海蟾尊连个音信都没有。对比之下,流光觉得,还好有素还真这样的人在,不然师尹颇有几番为谁辛苦为谁忙的架势。
流光这样心里想着,手下也不停,施了点小法术,素还真衣袍上的雪花顿时消失不见,衣服变得干爽温暖。
素还真抚了抚衣袖,忍不住赞叹道:“姑娘对于火的控制简直精妙之极。”
流光收回手指,还是谦虚道:“我这都是雕虫小技,烘干衣服而已。素前辈怎么开始笑话我了?”
“不,素某绝对没有夸张。运用火来伤人的高手有很多,但是若叫他们做你刚刚做的事情,我可不敢当这个试验品,说不定衣服就点着了。”素还真看流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继续补充道,“这就好比烧一壶开水,七岁小儿都能烧开。但是若是精确要求烧到三分、七分,恐怕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流光倒是没想到这些,只是在孤岛上闲来无事,多的就是时间,唯手熟而。用处也是点火、烘干衣服、偶尔融化点石块,伤人倒是从来没有过,
这时屋里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撒手慈悲的脸露出来:“师尹请先生进去一叙。”
流光进去时,看见师尹已经坐了起来,头发也重新梳理过,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三分的精气神,不像刚醒来时那样神思不定,只是唇色依旧惨白。
流光想自己应该庆幸,虽然玄晶已经被消耗掉,里面封存的记忆再也寻不回来,至少物尽其用,师尹还活着。
正在东想西想,素还真那边已经把好了脉,长舒了一口气,对他们说:“恢复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你体内一股真气流转,带动着原本神源运行。只是因为之前失血过多导致有些神思倦怠,修养几日就没事儿了。”
“不过流光,”素还真继续说,“之前听你说,用玄晶救治的过程,也过于消耗医者了。幸亏玄晶已经用完,不然这种生骨肉、活死人的医治方法传出去,你出门在外可是很危险的。”
流光深以为然,现在还觉得心口隐隐作痛,是无刃刀造成的隐秘伤口。此刻床上的师尹问道:“现在外面的消息,是怎么传的?”
“都说你师尹命不该绝,一人击溃数万堕魔大军,简直传成了你有九条命。”素还真半开玩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想揽下所有的事儿,避免魔方报复的怒火殃及他人。不过目前圣魔大战开启,修罗鬼阙与明峦一样,都被结界隔离开来,消息暂时还没传到那里去,他们也暂时无暇报复。”
“不过算算时间,第三场较量也快开始了。圣魔双方若是有一方连胜三场,结界封印就会被打开,也就是占得先机,”素还真补充道,“在此之前,你还有时间休养,应对之后的一场硬战。”
话是这样说,然而师尹是闲不下来的,等他渐渐恢复到能活动之后,就要告别无伤回濯风山隅,撒手慈悲劝什么他也不听。
于是众人最后还是依从了他。很早从雪漪浮廊出发,天上飘散着雪花,非常轻柔,一落地就消散了。几人踏着乱琼碎玉,在雪地里旖旎而行,蓦地碰到一人,简直是从地底下突然爬出来的。无伤一惊,银光一闪,已然拔刀了。
师尹从后面轻按住无伤的臂膀,缓声道:“且慢,这人我是识得的,是无计先生。”又问向那脸上有红色刺青的不速之客,“不知足下拦路,有何贵干?”
“这条道,你也走得,我也走得,何必有拦路一说呢?”这人面带洒脱,嘴上却丝毫不饶人,“还是师尹已经这么有本事,世间的道路已经全归你了。”
师尹微微一笑,似乎已经适应了这人对自己莫名的敌意。
无计先生继续道:“上次见师尹,你还是天人五衰迹象。今日一见,虽然满脸病容,脸上笼罩着的黑气却已经消散了些。如此大的转变,在下不禁甘拜下风。”
流光看看他,又看看师尹,心想:师尹的确曾深陷死局,不过目前已经脱离危险,这个人确实说的不差。不过他语带讥诮,又有江湖骗子的嫌疑。
正这样想着,猛然这位先生的点评轮到自己,“这位小友倒是特别,我竟丝毫瞧不出你的前路,只是后路漫漫,似有惨亡早夭之像。”
流光一脸惊讶地“啊”了一声,还没说话。就听见师尹说:“那可有破解之方法?”
无计先生高深莫测地回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或许这位小友,也和师尹你一样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也未可知。”
师尹看起来脸色更差,出言道:“我原是忘记了,无计先生本就是无计可施,惯会闲来插一嘴的。”
流光和撒手慈悲在一旁听得很惊讶,师尹何曾会这般锋芒毕露讲话,及时是面对敌人,他也是惯会和风化雨的。不过无计先生不怪反笑:“见面也有数次,这次师尹身上总算有点人气。”之后便摇扇扬长而去。
目送完这怪人离开,几人继续按原方向前进,直到回到住处,师尹也没有说过话。
等无伤离开后,师尹在案前静坐一会儿,日色西斜,天色渐渐晚了。撒手慈悲劝他早点休息,他放开手里握着的笔,同意了。随即沉默的躺到床上去。
流光给他放下帐子,用钩环挽住,正想转身。听见他唤她:“流光。”
她停了下来,隔着朦胧的纱帐,他躺在枕上,眼睛看着上方,良久没有说话。直到流光出言提醒:“师尹?”
他才如梦初醒,但是依旧没有转过脸来,只是轻声说:“你最近不要单独外出,出去之前跟我说一下。”他难道还是在想无计先生对于自己的预言吗?
“行,”流光很爽快地答应了,反正自己也不怎么出去,擎海潮和击珊瑚前辈已经云游去了,越织女也去了妖后那边,本来就没几个认识的人。为了使他放心,流光继续说道,“师尹是否还是在想那无计先生的话,其实既然无计先生之前对你的预言不对,对我也可能是随口说说啦!也许他这人就爱断言别人的死亡呢。况且生死有命……”
这时师尹终于转过脸来,像是有话在嘴边想要吐露的样子,不过良久只是勉强对她笑了一下,道:“听话。”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些紧张,退出来后,流光反倒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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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修罗鬼阙和明峦都封得铁桶一般,任何消息都无法出入,也不知道谁胜谁负。流光和师尹、撒手慈悲这些天待在住所,反而是难得的清闲日子。无伤也没有来过濯风山隅,流光想,或许跟撒手慈悲说的一样,他正与那位妖应姑娘打得火热。黑衣剑少也没有来过,还记得上次和流光匆匆一别,还约定好下次要再上s山一会烛十三和他的师父。
喝茶的时候,流光就问起黑衣剑少的事儿,想看师尹知不知道他的消息。听到他的名字,师尹放下茶杯,对流光说:“他现在,应该在明峦,暂时出不来了。”
“他现在在明峦干嘛?哪里不是正在……”流光觉得很奇怪,突然想起之前也在明峦见过他,还以为他是为妖后办事的呢!接着一个念头闪过,“他不会是圣方代表之一吧?”
师尹微微颔首,看对面的流光眼睛睁得大大的,听她很惊奇地说:“他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正道栋梁啦?”他觉得很搞笑,忍不住问他:“那我呢?我现在算是正道栋梁了吗?”
流光又给他倒了一杯,也开玩笑地恭维他:“当然算,你这殚精竭虑、废寝忘食的,可太算了。”
师尹低头喝茶,想了一会说:“说起s山那位老神仙,我理应拜访一下。我看也不必等黑衣剑少,趁着这几日事少,我们就上一趟s山吧!”
“师尹你身体还没恢复完全,”撒手慈悲劝道,“要不再过几日再去吧!”
师尹摇摇头,笑道:“再过几日,我如何还能像这般,偷得浮生半日闲呢?”
于是三人往s山而行。空气中有些氤氲的湿气,衬得山间的绿意带着些朦胧。山间小路旁,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打湿了过往人的衣角。清晨的风,夹杂着草木的清香,送来鸟的啾啾声。流光看着前方人的背影,心里有些朦朦胧胧的欢喜。想来在不久前,自己是怀着怎样焦急的心情,来走这同样的道路啊。
第15章 我也喜欢你 流光听他这番话,只觉得心……
还没到山顶,中途就碰到了迎面下山的烛十三,流光往前走几步,冲他挥了挥手:“烛十三,这里!你要下山吗?”
烛十三停下脚步,回答道:“当然是下来接你们了。”之后专注地看了后面的师尹一眼,说道:“原来你就是无衣师尹呀!”
师尹欠了欠身,表示他所说不差,说道:“上次烛先生,勇退三万魔军,重伤敌方大半。师尹不胜感激,若是日后……”
“哎哎哎,你不必谢我,”烛十三打断他的感谢之词,“什么圣方魔方,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我不过是遵照师父的吩咐罢了。他非要参和这档子事,我也没办法呀!”
师尹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流光。果然见流光露出一副“你看我跟你说他这条龙交流起来不咋轻松吧”的表情,不由得宛然一笑。
流光担心路程有点尴尬,就边走边问烛十三:“话说老神仙是山神,那是不是我们刚一踏进这座山,他就已经知道了?”
“我师父吗?”烛十三挑起眉毛看了她一眼,闷闷不乐道,“本来是可以的,不过他最近虚弱得厉害,怕是快要撑不下去了。这不,你们在山里晃悠了老大一会儿,他才叫我来接你们!”
流光听出他情况不好,不禁露出的担忧的神色,还未等开口说出安慰之词,就被烛十三抢先排揎了一通:“我说你这个女人,干嘛露出一副同情心泛滥的样子?我师父不过是要重新被流放了一次,兼之这幅躯壳用得久了而已。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上天入地,我一定会再次找到他。”
流光听出里面大有故事,但目前也不是探根究底的时候。不过烛十三接着说:“你可别叫他老人家了,他也不比我大多少嘛,连着我都叫老了。我早说他不要选这么苍老的面目,他非说这个比较符合山神形象,希望他下次不要选个可以做我爷爷的脸了。”
流光听得莫名,只觉得上界的事儿真是有趣的很。转头发现师尹也在认真听,若有所思的样子。
渐渐接近山顶,远远看到一位老者正在打坐,正是那日流光于幻境中看到的山神。稍走近些,只见他合目敛神,周身散发出不真实的柔光,似乎被这山间的清风一吹,就要神形皆散,消散于这世间。
还没等烛十三上前呼唤,山神就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是一片清明祥和。他先看向流光,道:“你来了,女娃娃。你看,上次我并没有骗你,你还是可以做到的对不对?”
流光笑了,她想起上次在这同样的地点,自己是何等忐忑,才做出听从他的决定,只庆幸这样的选择还是值得的,念及此处,她诚心诚意地说:“多亏您指点迷津,否则……”
“是我该谢谢你,”山神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其实时至今日,我还是不知道自己这样掺和一脚,是正确的吗?是错误的吗?这只能交给时间来评判了。”这时,他目光移到旁边的师尹身上。
流光为他介绍:“这就是来自四t界慈光之塔的无衣师尹。”师尹上前恭敬地一拜:“初次见面,在下无衣师尹。”
“却原来是你,”山神似乎有一瞬间的意外,而后便了然地摸了摸胡须,笑道:“闻名不如相见,师尹大才,我早有耳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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