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才师父为什么这样说?张宪空心下一转,他道:“是李肃,他逼迫您了。”
周大章:“李大人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还不是因为我的好徒弟你啊。你参与到皇权的争夺中,还把不枯门的毒药都用上了,被朝廷抓到了这么大的把柄,我们还如何独善其身。”
他又说:“张大人现在不是大人了,这可怎么是好,我还想着,此一时彼一时,与你不计前嫌,若你能在朝中说的上话,也能庇护我们一二,就算是念了以往的师徒情份。”
说着周大章把一枚银色的银镶木牌扔了过来,木牌落在了张宪空面前,他拿起一看,大惊,正要说话就听师父厉声道:“拿了你在师门的牌子,立马给我滚下山去,从此你张宪空与我丘山周派再无瓜葛,不管你是庶人也好,还是重回朝廷也罢,统统都与我们无关。”
张宪空低着头,内心大为震惊之余,默默地把木牌小心仔细地收了起来。然后他站了起来,脸上不现刚才徒弟对师父哀求的表情,而是换上了一副平静淡定,坚毅果敢的样子。
他对着周大章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道:“我张宪空从今日此刻起,与丘山周派再无关系,以前种种恩断义绝,就此拜过。”
张宪空扭过头去,忍着再回头看一眼的冲动,大步迈出了师父的房门。
而周大章,在听到脚步声消失后,缓缓回身望着张宪空离去的方向,眼中波涛汹涌,翻江倒海。
张宪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捂着胸口放木牌的位置,能感受到那里跳动地异常激烈。他又有目标了,新的目标。
张宪空回到家后,先是给王承柔道了歉,让她担心了。王承柔见他神色,没观出什么不好的情绪,但从这天开始,张宪空又开始忙了。
宋卫还是在张宪空被抓后,第一次见他,他问:“这次还算有惊无险,虽是丢了都督的位置,但你不要着急,只要监厂在,以后谁又说得准你会不会卷土重来。”
张宪空:“我打算去找万左石,在他那里看能不能混个位置。”
宋卫楞了下,然后道:“可以,你若是能混进亲卫队,到是个不错的方向。”
张宪空:“只怕他也想得到这一点,还不定给我一个什么职位呢,可能连职位都不会有,就是个挂职的小兵卒。”
宋卫:“那也行,能进去就是好的,饭要一口口地吃。”
宋卫想起王承柔让他给皇上送呈帖的事,他道:“你这次出来,你娘子是出了大力的,她与皇上的过往,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深。”
自然是不浅,能说动皇上保住他的命,还是要归功于上一世他们的过往。
张宪空离开宋卫那里,去拜见万左石,对方倒是很痛快地见了他,但听到他的来意后,万左石立马变脸:“我这哪有能供得起你的位置,大都督虽然没得做了,但你也是当过都督的人,我这里恐怕使唤不起来。”
张宪空想过万左石会拒绝,但没想到他拒绝的这样干脆。他刚说了没两句,万左石打断他道:“张宪空,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你是宋正监的人啊,我是说过不与你们为敌,但怎么可能把监厂的人往我这里带,只做个小兵也不成啊,你的本事谁人不知,我可不想天天睡不着,还得防着我阵营里的人。”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张宪空也知此路行不通了,离开的时候,就听身后万左石笑着调侃道:“你不如直接找你义父,进监厂还是很容易的。哦,我忘了,还真不容易,你比他们多了个东西。”
张宪空听着左万石的笑声,他没有回头,握了拳又松开,走了出去。
他刚一离开,万左石就收了笑,脸上的表情再严肃不过,他身旁的副将问他:“您不答应他也就是了,何必把话说的这么明,还嘲笑他。”
万左石看了副将一眼:“你知道什么,现在这时候,无需再跟监厂周旋,天,就快要变了。”
张宪空坐在马车里,他又隔着衣服去摸那块木牌,没想到左万石这样不好搞,亲卫队的路子是走不通了。再跟皇上去纠缠,那需要很长时间,还不一定能成功。
就这样思考了一路,一直到家里,张宪空都还在想着此事,直到他的目光落在屋中的一盆绿植上。
这绿植是他特意放在这里的,此物名为化心草,有清新空气,补阳去阴,化一些轻微毒害的功效。此刻,化心草长得还是那样的茂密,但它根部的颜色却变了,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对此草十分了解的张宪空却是一眼就发现了。
这说明此草已吸入阴毒,这还了得。张宪空马上找来王承柔,把这一发现与她说了,让她回忆最近吃穿用度上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王承柔哪知这盆绿植还藏有这功能,她只得把李肃派胡二娘来给他们吃食上动手脚的事说了,而这盆绿植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时胡二娘会特意以传膳为明,行监视之实,所以为了骗过她,会把她送的汤水临时倒在这里,清香清心已经这样做过好几回了,还一直怕这绿植被毒死,不想它有吸这些毒害的本领。
张宪空闻言,怒到恨不能现在就宰了胡二娘,但他知道不行,他慢慢地冷静下来,拉过王承柔的手问她:“你身子怎么样,有没有请大夫来瞧。”
王承柔摇头:“不敢请大夫,那胡二娘可不是等闲之辈,没有理由请大夫,她肯定要怀疑的,她若是起了疑心,那李肃不知又要出什么阴招。”
张宪空向王承柔的肚子望了一眼,最后把手放在了上面,想要用自己的手去温暖它。
王承柔安慰他:“没事,我身体一向很好,再加上发现的还算及时,应该不会造成大的问题,若真是虎狼之药,胡二娘也不会特意了解我身体的情况。”
这一夜,张宪空彻夜难眠,而王承柔却睡得很好,他特意累坏了她,然后自己从榻上爬起来,走到屋中另一侧,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挫败感包围着他,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李肃走的每一步都是有目的的,都是对他的围剿。
先是让他丢了官职,然后是被师门抛弃,而他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都是因为觊觎他的妻子。
张宪空不敢想,如果胡二娘的事再晚些被发现,那承承的身体是不是会被毁掉。
张宪空把自己代入李肃,明白李肃最终想要的是健康无损的承承,但药这个东西,量的掌握与饮用时间的掌握,哪有那么好量化的,一个不慎,就可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在这一点上,他是代入不了李肃的,张宪空自认永远不会这样伤害王承柔。
张宪空只要一想到,有个小生命有可能早就该来到这个世上,来到他与王承柔的身边,却被每日入口的东西而消于无形,他就恨不得把胡二娘碎尸万段。
但他却不能这么做,甚至觉得承承做得非常对,他们不能打草惊蛇。可不打草惊蛇,偷偷把饭菜换掉就是万全之策了吗?不,恰恰相反,这才是张宪空感到最恐惧的地方。
如果有一日,承承一旦怀有身孕,那么被戏弄的李肃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会从无形中的杀掉他们的孩子,变成真的杀掉一个孩子。而那时,承承的身体与精神必会受到无法估量的伤害。
想到这里,张宪空开始后悔今夜的行为,他怕了,怕王承柔在他没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怀上孩子,那样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张宪空最重视家人,承承与未来的孩子无疑是他最亲的家人,如果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张宪空都会受不了。
面对李肃的围剿,面对无法突破的局面,还要担起对家人与师门的责任,张宪空感到前所未有的紧迫与压力。这就是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在这里静思,他怕他失态的样子被王承柔看到。
煎熬了一夜,张宪空做了决定,万左石有一句话说对了,他可以进监厂,没他想像的难,他根本就不用走到那一步。
难的是他要如何面对自己在别人眼中失去尊严的样子,还有承承,他要如何面对她。在她满心以为,破了李肃的阴谋可以安心静待新生命时,他的决定无疑是给了她当头一棒。
张宪空慢慢地走到床榻前,他看着王承柔熟睡的样子,无论是什么样的王承柔都是他爱的模样,这叫他如何舍得。
但世上之事难以双全,他舍不下,就护不住她,还有可能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如今的舍是为了今后的得,他必须舍得。
下定了决心后,张宪空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承柔,而此时天已经亮了。
张宪空虽然一夜未眠,但他精神是亢奋的,这一天,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了下来,好好地陪了王承柔一日。
王承柔非常的快乐,这份快乐她知道不是锦衣玉食,高房大院带给她的,而是无论你在做什么,一抬头或一侧目,就能看到心爱之人也在看你,然后相视一笑。
到了夜里,王承柔难得的想要主动一回,但她满心的期待却落了空,张宪空拒绝了她。一开始她以为他是在与她闹着玩,但后来发现他竟是认真的。
虽有些失望,但王承柔还是给他找了合理的理由,他也不是铁打的,也会有累的时候。虽然以前连续几日也没见他累过,但什么事都会有第一次。
天知道张宪空拒绝的有多艰难,偏巧她还难得地发起了主动。这一夜他又没有睡好,转天一早,张宪空决定快刀斩乱麻。
王承柔一睁眼,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扑,却扑了个空。
她以为张宪空去练晨功了,可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也没见人,最后是找遍个整个容静居也没见到人,他连去了哪里都没有与下人说。
张宪空从来没有这样过,在清心清香都不当事,都劝她道,一会儿姑爷就回来了,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的劝说下,王承柔却心慌了。
这天晚上,张宪空没有回来,如果他出门前支会了她,那王承柔此时肯定会着急,会担心他。但张宪空这次出府,没有告诉任何人,比起担心他的安全,王承柔担心的是,可能要发生一些她意料不到的事。
现在想想,昨天一天,张宪空对她的陪伴有些太过刻意,而晚上他的拒绝在平常也是没有的,她早该发现他的异样,但早发现又有什么用呢,他是个做了决定就要朝着目标一直努力的人,谁又能改变他的决定。
此时,张宪空正在他义父那里,宋卫自宫中回来,已经听他说了一晚上了,他还是觉得这个决定有些大胆。
宋卫道:“那药倒是可以帮你瞒天过海,但也不能多吃,你这么年轻,连个孩子还没有,万一,”
听到义父提孩子,张宪空道:“我心里有数,不会出问题的。”
宋卫又道:“这事,你要不要告诉你娘子?”
张宪空:“不能让她知道,这样她的反应才最真实,李肃是不会放过这一幕的,他会盯大眼睛好好欣赏一番的。”
第61章
宋卫把药交给张宪空, 对他道:“我先去圣上那里,这一关你若是过了,此事才能成,这个你先拿着。
张宪空默了一下, 他道:“皇上会痛快地答应的。”
一直以来, 只要想到皇上与王承柔上一世的过往, 张宪空总觉得皇上对王承柔的感情很复杂,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在王承柔告诉他重生一事前, 他就感觉皇上来参加婚宴时, 每次提到王承柔时,与单纯坦荡的赵陆相比, 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是二人性格不同,但后来知道了重生一事, 知道了王承柔私见皇上后,他才保住了性命,张宪空的感觉串了起来, 加深了他的这种判断。
所以,他小人之心真若猜对了,那皇上对于义父所禀之事,是一定会答应了。
稍后,圣康殿内, 赵涌彦听到宋卫的话后, 一时惊到说不出话来。他怎么都想不到, 张宪空为了东山再起会出此下策。
他不是成亲了吗, 他不是有了王承柔吗, 他连个孩子还没有吧,这是疯了吗?
但一种隐秘的喜悦从心底滋养出来,赵涌彦内心深处不能为人说的苦难、悲惨,好像忽然得到了释放,终于有人比他还要惨了,并且这人还是王承柔的夫君。
比起李肃,赵涌彦的很多小心思都是暗戳戳的,加之他与李肃还有一个本质的不同,无论这天下局势如何运转,他与王承柔都是不可能的,她于他上一世有恩,就算后来他心中有怨,但他也得承这份恩。
再有只要有李肃在,那王承柔只能是他的。在见到过上一世李肃失去王承柔的样子后,他失心疯了才会与李肃争。
不管是欺软怕硬还是对强者骨子里臣服的心理,比起王承柔回归李肃的怀抱,赵涌彦更见不得她与张宪空琴瑟和鸣,双宿双飞。
所以,赵涌彦心里已下了决定,但他问道:“朕从不知,他这个年岁还可以吗?”
宋卫:“圣上不必知道这些污秽,不过义子今年不过十八年岁,净场里,二十八的臣也见过。”
赵涌彦:“唉,也是可惜了,不过他若执意如此,朕也不能拦着他的尽忠之心。”
宋卫面上一丝不显,心里却道:果然让张宪空说着了,这答应的还真是很痛快。
宋卫:“正是如此,谢圣上怜我那义子的一片忠心。”
宋卫回来后,见张宪空还在,他道:“如你所说,圣上那里很顺利,现在就差定日子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去,不去与夫人做最后的团圆吗?”
张宪空:“不回去了,此事越早处理越好。”他说着低垂了眼,“明日我会手书一封,她看后自会明白。”
宋卫摇了摇头,只提醒了一句:“给你的那药,不能提前太早吃。胡子晚几日掉没什么,净场里什么情况都有,只要大范围不出问题就好。但第一次起反应的日子你要记好,以后可以此为例,按例服药。”
张宪空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义父操持。”
宋卫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怀疑的李肃的爪牙无处不在,但我监厂里肯定是没有的,得展本就不是监厂的人,李肃可以把人送到宫中皇上身边,但监厂却是不可能的,这一点还得要感谢我师父邵鸣,他从很久就防着这一招了。但也因此这几年监厂都得不到发展,多少年了,监厂进来的人寥寥无几。”
宋卫一说这个就感慨了起来,张宪空道:“人多了,人杂了,也没什么用,以前的正监大人做得是对的。不过义父不用担心,以后我会帮着你壮大监厂的,李肃会玩情报,监厂偏巧在这方面不差,不及他的,跟他学就是了。”
宋卫眼一亮:“
好,你早就该来帮我,咱们的力量本不该分散,集中力量方能成就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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