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着急:“主子正是担心姑娘误会,才让奴才跑这一趟……姑娘若是不信,奴才回去可怎么交差?”
顾馨之合上信,哼道:“你交什么差,让他自个儿来跟我解释啊!”
苍梧这才松了口气:“要的要的,主子说明儿过来……今儿这个场面,怎么着也得先过了。”
顾馨之摆摆手:“行了行了,既然你们都安排好了,自己玩去吧。”
“诶。”苍梧拍拍胸膛,“姑娘放心,今儿绝不让您丢人!”
顾馨之笑眯眯:“行,那我就等着你家主子丢人。”
苍梧:“……”
……
第二日,戴着红花的官媒并许远山,带着一对活雁,并几担铺了红纸的礼担,来到了顾家庄子门前。
按照大衍规矩,纳彩,只需媒人上门。
但这亲事嘛,大都是双方商议好了,才会走到纳彩这一步,故而媒婆头戴红花、喜气洋洋地敲响了顾家那略显简陋的大门。
“今晨喜鹊喳喳叫,眼看喜事要临门。小的代城东谢家五郎,上门求娶顾家姑娘。”
门房打开一道缝,一名黝黑婆子狐疑地打量他们:“哪家的?怎么没听我们家姑娘提过?”
媒婆喜滋滋:“谢家,谢家五郎,也就是那大名鼎鼎、得过探花、当过将军、官至太傅的谢大人!”
“什么?竟然是这个谢家?我们姑娘看不上,走吧!”
“砰”一声,门给关上了。
媒婆懵了,急忙去拍门:“不是,你一看门的,管得了这个吗?让你们主家出来。”
门房再次打开门:“别拍别拍,谁不知道你们谢家是个吃人的地方,我们姑娘好不容易出来,哪还会再找你你们家的――哪儿来哪儿去。”
媒婆着急:“那也得让我见过主家啊,主家都没说话呢。”
许远山也凑过来,赔笑道:“大姐啊,开个门啊,我们主子是谢家五爷,绝不是……咳,那些少不更事的比得了,你家姑娘也认识呢!”
“不认识不认识!我们只知道,我们姑娘说过,此生绝不进谢家门――出去出去。”
许远山当先挤进门:“这不得先聊过再说嘛,顾姑娘许是不了解我们五爷。我们五爷虽然年纪大、咳咳、大了点,但年纪大才疼人啊――”
“呸呸!我们家姑娘不稀得你们谢家!出去!再进来我喊人了啊!”
“别这样大姐――哎哟大姐,大姐有话好好说!”
“喂喂――出去出去,我们顾家看不上你们――来人啊!有人闯进来啦!”
好几名着粗布衣衫的婆子汉子冲出来。
……
一顿鸡飞狗跳。
一行人被撵着追出半里地,媒婆连发髻上簪的大红花都跑掉了。
上了车,一路晃荡着回到京城,犹自不敢置信的媒人婆,扭头就找相熟的人家八卦去了――
天啊天啊,那位文武双全的谢先生,被顾家那位和离过的小姑娘给拒亲啦!!!
第61章 有点作
自家门口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肯定瞒不住许氏。
许氏前一刻听说谢慎礼着人来提亲,正惊喜交加,紧接着便想起媒婆被撵出去了……她整个人都傻了。
顾馨之小心翼翼:“娘,这是谢先生――”
“你作死啊!”许氏哇地一下哭了, 抬手开始拍打她, “你把人赶走作甚?!啊?!你把人赶走作甚?!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惊怒气愤之下, 力道压根没有收敛。
顾馨之吃痛, “哎哟、哎哟”拼命躲:“娘, 你冷静点!”
许氏追着她打:“我没有管你,你是不是愈发嚣张了?还敢赶人?!”
“哎哟――娘, 不是我的主意啊!哎哟你听我说――”
“不是你?!现在家里全是你做主,没有你的令,谁敢动手?还想骗我?!”
“我没有我不是――原本不就说好了明年才成亲的嘛――”
许氏又气又伤心, 继续打她:“我管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顾馨之怪叫:“那你打我干嘛?”
许氏气愤:“你赶谁不好,你赶媒婆?!往后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是因为这个啊!顾馨之呐呐:“应该……没事吧?”
许氏又拍她一巴掌:“什么没事?媒婆那嘴这么能说, 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你得罪她们,还能有什么好名声?!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顾馨之撇嘴:“……不嫁人就不嫁人。再说, 听媒婆几句话就误解我的人家, 有什么值得嫁的?”
“要是没你这一出――不是, ”许氏陡然醒悟,“你跟谢大人都谈婚论嫁了, 怎么还把媒婆给撵出去?你想干什么?”
“真不是我!!”顾馨之忙不迭将谢慎礼的信翻出类,递给她,“你看, 谢慎礼在信里写了呢。”
许氏下意识扫了眼, 下一刻赶紧挪开视线, 尴尬不已道:“人写给你的信,你给我作甚――”反应过来,抬手又拍她,“要死了啊,还敢私相授受?”
嘶,她娘跟着庄子里的婶子们混多了,愈发粗暴了。顾馨之哭丧着脸,拼命将信往她面前递:“你看看啊,他啥都没说,就写事儿。”她强调,“赶媒婆的事。”
许氏:“……”她半信半疑,试探般接过信。
顾馨之直接塞她手里。
许氏咽了口口水:“那我真看了啊?”
“看看看!”
许氏这才低下了头。
信件已被展开,一眼看去,便是谢慎礼那铁画银钩般的字,是连懂得不多的许氏都能看出的好。
信不多,只有薄薄一张纸,开篇就是“顾姑娘明鉴”。
……这般恭谨的吗?许氏下意识看了眼顾馨之,后者毫无所觉,眼巴巴地盯着她:“看啊,往下看啊。”
许氏:“……”
她再次低头,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确实如顾馨之所言,谢慎礼在信中写了此事――
谢慎礼早几日已让人看好日子,打算遣媒人上门纳彩,尽快订下婚约。但前几日,他发现京中有许多流言蜚语,皆是对顾馨之的种种误解。他虽期待亲事,却不能置之不理。
经过考虑,他决定演一场戏,效仿北地有些部族的纳彩习俗――纳彩女方连拒三次,以示女方之矜贵、男方之诚意。
因此,他正儿八经派人过来求娶纳彩,而顾家要将人轰走,为防万一,他还贴心地让苍梧过来当这个恶人……他要让天下人知道,是他谢慎礼枉顾人伦求娶侄媳,而她顾馨之不屈不挠,谨守本分,毫无逾矩的想法。
谢慎礼这信,通篇下来,言辞谨慎、行文规矩,只叙述事情,毫无亲昵之感……许氏却觉得字里行间塞满了东西,腻歪的慌。
将信塞回顾馨之手里,许氏迟疑:“他说真的?京里人怎么说你的?”
顾馨之耸肩:“谁知道呢,想来不过就那么几点吧。”什么勾引小叔、和离不洁、行为不端之类的。
许氏是土生土长的大衍人,只会比她更清楚,自然无需她明说。
许氏果然没有再问,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半晌,她道:“拒了也好……”看了眼顾馨之,她又补了句,“若是谢先生真的反悔,娘再给你找个好的。”
顾馨之哭笑不得,连连点头:“好好,他要是反悔了,咱再去找个更年轻、更好看的!”
许氏:“……”
她擦掉眼泪,抱怨道:“别人嫁女儿多轻省,怎么到了你这儿,却一出一出的。”
顾馨之无语:“我也不想的好嘛……要是你别让我嫁人,我能更轻省呢。”
许氏白了她一眼:“胡说八道,怎能不嫁人呢?”说完她继续愁,“虽说是演戏……但我这心还是玄的很――不成不成,我赶紧给你爹上两炷香,让他保佑你这回顺顺利利的。”说完,不等顾馨之反应,风风火火便出去了。
顾馨之:“……”
眼看老娘的身影飞快出了院子,她大松口气,趴到桌子上,揉着自己肩背胳膊:“哎哟,疼死我了,老娘这手劲愈发大了。”
水菱忍笑:“夫人这几个月都在染房那边,人手不足,她经常帮忙打下手……那布料沾了水多沉啊,肯定练起来了。”
顾馨之哑然,继而失笑:“也不错,有事儿忙,她精神也好。”
水菱连连点头:“是呢,比以前在顾家还好。”
顾馨之回忆了下,跟着笑道:“那不是,以前天天哭哭啼啼、唉声叹气的。”她捏了捏胳膊,叹气,“算了算了,她高兴就好,我就是那地里的小白菜,经得住风吹雨打!”
……
第二日。顾馨之见到谢慎礼,立马忘了这话,只觉自己挨打都是这厮害的。
自诩能经风雨的她立马化身风雨,提裙冲过去,朝着那男人直接来了顿狠捶――反正这丫皮厚,不怕揍。
刚进院子,人还没站稳的谢慎礼:“……”
后头跟上来的青梧、苍梧:“……”
谢慎礼以为她为纳彩之事恼怒,面带愧色,站定不动,任她扑腾,还朝后头摆了摆手,让俩人避出去。
青梧、苍梧立马低头躲开。
顾馨之毫无所觉,朝着男人捶了半天,后者纹丝不动,她自个儿倒是手疼了。
她忿忿然放下手,瞪着谢慎礼怒道:“瞧你做的好事!害我无端白事挨了顿揍!”
谢慎礼瞬间冷了脸:“谁动你?”
顾馨之白他:“凶什么凶,你还能打回去不成?”
谢慎礼理所当然:“你是我未婚妻,你的事,自然有我担待――”
“嗯嗯嗯,”顾馨之连连点头,“去吧,凶手就在后院,你去揍他替我报仇吧!”
谢慎礼:“……后院?”
顾馨之:“对啊,我娘不在后边在哪里?亲自出来接待你吗?”
谢慎礼:“……”
顾馨之哼哼:“怎么?怂了?你让人赶媒人的气势呢?拿出来啊。”
谢慎礼:“……”他郑重拱手,“这事不符礼法,令堂不高兴也是应当,我现去当面请罪。”
顾馨之连忙拽住他:“你去干什么――行了行了,我给她解释过了,你就别去讨嫌了。”
谢慎礼:“……”
顾馨之拽住人了,才发现不对:“诶,你怎么穿成这样?”
她见过谢慎礼两种模样,一种是平日的宽袍大袖,文质彬彬如芝兰玉树。一种是窄袖短打,器宇轩昂,锐不可当。
但现在的谢慎礼,一身粗布短打,别说绣纹,连布料都是农人常穿的。
她惊讶又好笑:“天,你几个月没官职,就穷成这样了?”
谢慎礼:“……不是。”
他如此这般解释了一番。
顾馨之总结了一下,就是说,为了她的名声,他只能这般偷偷摸摸过来。
她顿时嫌弃不已:“所以说,你没事演什么戏,要是定亲了,就能光明正大过来了。”
谢慎礼:“……殊途同归。”
顾馨之:“……”她对这词有那么点点阴影。
抬手掐了这厮一把,她嗔道:“什么殊途同归,明明就是穷折腾。要我说,真正殊途同归的法子,是你入赘我顾家。”
谢慎礼:“……”
顾馨之见他震惊,忍不住哼哼:“行了,我知道谢先生志在高远,将来是要封侯拜相的,这等折辱之事,自然是不行的,我就开个玩笑。”
“……仿佛可行?”谢慎礼皱起眉,“倘若我入赘顾家,确实没有这些麻烦了。”
顾馨之:“……哈?”
谢慎礼开始认真思考:“我手上还有些事情,暂时不能离开谢家,也不能卸了这家主之位……约莫还需要两年时间――不行,两年太久了,我争取一年内解决这些麻烦事,届时――”
“停停停!”顾馨之连忙打断他,“我没有兴趣。”
谢慎礼不解地看着她:“为何?这是一举多得。”
顾馨之不解:“哪来的多得?――反正这法子不行。”
谢慎礼犹自皱眉:“你是否担心我对谢家有所留恋?实不相瞒,谢家于我,不过是――”
顾馨之摆手:“跟那没关系。”她嫌弃道,“跟你在一块已经够麻烦了,要是把你搞成赘婿,不说别的,你先生能答应?皇帝能答应?就算他们都答应了,我也会被你那些粉丝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了好嘛,别给我找事。”
在现代社会,赘婿尚且被人轻视,何况这男权至上的古代。尊重是双方的,男人为了她,都主动揽上那违逆人伦、恋慕侄媳的污名,她怎么忍心再让他入赘?
谢慎礼盯着她,神色渐柔:“以顾姑娘碎瓶割喉、提锅揍人的悍勇,怎会惧怕区区人言?”
顾馨之:“呸呸呸,别造谣,我什么时候割喉了?”搞得她好像杀人犯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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