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大闹车站
“您怎么来了?”看着忽然出现在车站的明冠宏,她的父亲,明月不禁感到愕然。
“我最近在同州开会,想把你接到皖州过年。月月,跟我回家吧。”多年的军旅生涯,潜移默化的影响明冠宏的神态,气质和讲话的态度。
即便是对着自己的女儿,他也不会语气放得柔软一点,表情放得柔和一些,同女儿说话。
他还是端着一贯冷峻严肃的面孔,目光炯炯专注,腰杆笔直,一身笔挺的黑色衣服,显得人毫无温度。
明月隐忍地吸了口气,她攥着拉杆箱的手指呈现出一种青白色,过了几秒,她抬头,目光幽幽地看着明冠宏,反问说:“皖州?我跟你去皖州做什么?那里和我有什么关系?”
明冠宏拧起粗重的眉毛,不满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的父亲,我接自己的女儿回家过年,难道不可以?”
明月咧开嘴唇,嘲讽地笑笑,“家?您指的是哪个家?同州祥安路的老布坊?还是新疆边境的军队家属房?或者,是你认为的,那个与我毫无关系的皖州的家?”
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问句夹带着明月熬了一整晚的怨气和委屈,和着火车站嘈杂的人声,吵闹声,令明冠宏竭力压抑的火气腾一下冲到头顶。
“月月,你胡说什么!”他不用刻意拔高音量,也成功的吸引来不少关注好奇的目光。
明月摆摆手,拉起行李箱,“我不想和您吵架,您走吧,我累了,要回去了。”
明冠宏一把抓住明月的胳膊,怒道:“你跟我回皖州去。必须,马上回去。还有,那个叫什么沈柏舟的,你回去好好跟我解释一下。”
一听到沈柏舟三个字,明月就像是炸了窝的刺猬,瞬间,浑身上下竖起尖刺。
她用心全力想摆脱明冠宏铁钳似的大手,可是把自己弄得生疼,也牢牢不动,明冠宏生气的时候很可怕,像小时候一样,黑沉着脸,像是姥姥家大门年画里面目狰狞的门神,令人望而生畏。
不过,此刻已被怒火烧灼的发懵晕眩的明月,根本不怕明冠宏。她犟起来,用姥姥的话说,三头牛也拉不回正道上。
“放开我――放开我――你弄疼我了――”明月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泪溢满眼眶,却硬忍着不流下来,不愿在他面前服软。
明冠宏不是没见识过明月倔强生硬的一面,从他再婚后明月不去皖州,而且再不管他开口要钱开始,他就意识到,他明冠宏的这个女儿,骨头硬得很。
放在部队里,没准是个好兵,可是作为女儿……
由着她的性子胡闹,是他对两人关系的冷处理,原以为,经过大学几年的磨练和在贫困山区支教的磨砺,她多少能成熟懂事一些,可没想到,她竟变得比之前还要尖锐冷酷。
“你凭什么管我?这些年你没管过,现在却来管,怎么,是你的官威没人买账,到我这里找平衡。告诉你,晚了,晚了……”
明冠宏的怒火终于在这个寒冷的清晨,被疯狂想摆脱他钳制他管束的女儿给刺激到顶点。
“啪!”
明冠宏想也没想,抬起手,抽了明月一个耳光。
四下皆静。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有胆大的人指着明冠宏斥责道:“干嘛打人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明冠宏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他慌慌张张地伸出手,想安抚住明月,却被低着头,黑发遮住半边脸的明月猛地躲开。
“您走吧。我不怪您,但是求您,以后别再找我了,连电话也不要打,求您了……”最后三个字,是从明月的齿缝中硬挤出来的,透着压抑的伤心、委屈、愤怒,还有深深的绝望。
她说完转身就走,走得又快又急,以至于行李箱绊到小腿,差点摔在地上。
明冠宏黑沉着脸,看着明月的背影急匆匆地消失在前方的人潮,瞬间,就找不到了。他攥着铁拳,心口处疼得厉害,过了半晌,他在旁人指指点点的关注下,转过身,挺起胸膛,向车站停车场走去……
明月一路跑到车站广场外面,才猛地顿步,向后望了望。
没人跟来。
她的脸火辣辣的疼,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已经肿了。她用手背用力擦去嘴唇上的粘腻,目光冰冷地凝视着远处的同州城。
同州刮着三四级的大风,天色将明未明,整个城市处于一种刚刚苏醒的状态。
她掏出手机,手指却像是痉挛了一样,无法滑动按键。
她试了几次,终于按到沈柏舟的名字。
从昨天就一直不通的电话,这次,却一打就通了。
她的眼睛里升起一道微光,语气急切地问道:“柏舟,柏舟,你在哪儿?你到车站了吗?”
耳畔沉默了足有七八秒,才传来沈柏舟鼻音浓重的声音,“哦,明月,我……我的车堵在高架上,过不去了。”
明月愣在那里。
心里涌上一阵复杂难言的滋味儿。
既庆幸又失望。
庆幸他还没来,没有看到刚才骨肉相残的一幕。其实,她才是那个极好面子的人,尤其是在心爱的人的面前,更是一点尊严和骄傲都不能丢。
失望,却是人之常情。她盼了这么久,思念了他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却说他过不来了。
如果她把实情告诉他,他会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安慰她吗?
最终,明月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用手压着鼻端,轻轻吸了口气,说:“那你别过来了,我坐公交回去,你到时直接到我家来。”
沈柏舟不知是不是着急,竟直接挂了电话。
明月没心思琢磨沈柏舟的异常反应,她现在又困又累又疼,只想赶紧回家睡觉。
她拉着行李箱,四顾一望,步履缓慢地向公交车站走去。
公交站台背后,就是车站的停车场。
明冠宏走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前,司机已经把车门打开,并朝明冠宏的身后望了望,好奇问道:“明局长,您接的人呢?”
明冠宏神色一僵,语气低哑地回答说:“没接到。”
第149章 我爱你,柏舟
这边,尚在公寓床上赤、裸坐着的沈柏舟,却脸色灰败地瞪着正在梳妆镜前从容化妆的宋瑾瑜,低声怒斥道:“你是不是给我酒里下药了?”
他不过喝了半杯葡萄酒,就醉的一塌糊涂,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今天早上,任傻子也觉得不对劲。
这个屋子只有他和宋瑾瑜,酒和菜都是宋瑾瑜带过来的,如果有什么问题,宋瑾瑜身上的嫌疑最重。
宋瑾瑜从镜子里看了看一脸怒容的沈柏舟,从容回道:“你又想诋毁我?我是那么龌龊的人吗?还不是你,喝点酒就着急和人家……你可真讨厌,昨天像是虎豹一样,把人家折腾得没完没了,害得我睡了一晚上,腰还是疼的,你说,你能不累吗?再说了,我要是不想让你去接明月,我干脆把她短信删掉一了百了,干嘛还帮你回复,干嘛提醒你呢?”
宋瑾瑜说完,转头看向床上的沈柏舟,委屈地红了眼睛。
沈柏舟心烦意乱,之前那句话也是他的猜测,看宋瑾瑜神态大方的解释,语气又透着委屈,看样子不像是在做戏,又想到两人平常在一起时也玩得很疯,也有过因体力不支昏睡过去的情况,想起昨天的疯狂,他脸皮一烫,懊恼地揪了揪头发,道歉说:“对不起啊,我不该那么想。”
宋瑾瑜红着眼眶看着他,静了一会儿,她起身,对沈柏舟说:“既然你也醒了,我就不留在这儿打扰你了。你快去找明月赔罪吧。”
沈柏舟愣了愣,抬头看着神情大方自然的宋瑾瑜,讶然问道:“你……你不介意我去找明月?”
宋瑾瑜微笑说:“我不介意,沈少爷。你快去吧,省的去晚了,你家小公主生气。”
“你可真好,瑾瑜。”沈柏舟趴过来,够到宋瑾瑜的手,把她拽到床上,俯身就要亲吻她。
宋瑾瑜用手挡着嘴唇,嫌弃道:“你没刷牙。”
“哦,是,我忘了。”沈柏舟笑了笑,正准备起身,却被宋瑾瑜勾住脖子,一下子拉到她的身上,吻住嘴唇。
一记火辣热烈的深吻,让沈柏舟几乎透不过气来。
宋瑾瑜捧着他的脸,眼睛里溢满深情的水光,她恋恋不舍地梭视着沈柏舟俊美的五官,动情说:“我爱你,柏舟。你想我了,随时可以找我,我等着你。”
沈柏舟被这样懂事大度的宋瑾瑜给感动了,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俯下身,手指急切地朝她光滑的大腿根部探了过去。
“嗯……”
明月倒了两趟公交,总算看到那一大片低矮破旧的黄砖灰顶的建筑群。
这是一处随时要被规划开发的城中村,通行街道狭窄,路面肮脏,四处可见污水、生活垃圾,整个区域看起来十分简陋。
居民为了获得更多的拆迁补偿,在二层楼的地基上私搭乱建,有的民房,竟强摞到五六层高,遇上刮大风的天气,顶层的轻钢房,呼啦啦乱颤,感觉随时会掉下来。
明月租住的房子在城中村的北部,一处狭窄逼仄的小巷深处一幢三层高的破楼房里。
明月并不住在楼里,而是房东为了堆放杂物盖在院子里的一间小平房。
平房大约七八平米大小,里面仅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写字学习需要坐在床上使用电脑小桌,做饭却要在门口的雨棚下面将就,因为没地方装那种大炮筒样式的抽油烟机,所以,明月每次做饭都要选在大家都做饭的时候,那样,会少些油烟,少些埋怨。
好在明月一个人生活,有这些也就够了。房东还算不错,没给她涨过房租,一个月四百元钱,在同州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的确不算贵。
她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像是大山里冬季树桠上的嫩绿,给点养分,给点水分,就能存活下去。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房东王叔的身影。
“王叔,您在啊。”
房东回头看到她,不禁惊讶叫道:“明……明……”
“明月。”明月疲惫地笑了笑,帮他把话说完。
“啊,对,明月。小明,你从乡下回来了。”
“嗯,那边小学放假了,我回来过年。”明月说。
房东点头,打量着神情憔悴的明月,问道:“你才下火车?坐夜车了?”
“哦,我着急回来,所以就赶了趟夜车。”明月心想,若她不赶这么急,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累,是不是就不用遇见她的父亲,更不会发生刚才的一幕。
可惜,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她只能选择去遗忘,却不能改变它发生的概率。
“你这脸……”细心的房东发现她脸上的红印。
“哦,没事。我在行李箱上趴了一晚上,可能是硌的印子。”她目光闪躲地解释道。
“哦。可真辛苦。”房东同情地看着她。
“我去休息了,您忙吧。”明月实在没精神和房东再聊下去,她现在身体的各项机能到达极限,恐怕是粘枕即睡。
“好,快去吧。”房东摆摆手,忽然又叫住她,“小明,你那屋子还不能住人吧。多久没人打扫了,只怕屋子里积了一层灰,你先清扫清扫再说。”
明月愕然一愣,她的家,很脏?
不可能啊,她有叮嘱过沈柏舟定期来给她的花浇水,顺便打扫一下房间。
她疑惑问道:“王叔,我男朋友最近没来过吗?”
房东摇头,说:“没有,他不是最近没来,是一直没来过。”
一直没来?
明月拧着眉头,径自走到平房门前,用钥匙开了门锁。
锁头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锁没人动过。
她丢开行李箱,打开锁,脚步惶急地走进去。
“咳咳……咳咳咳……”
果然,屋子里充斥着一股子刺鼻的霉味和菜叶腐烂的味道。
她被呛得连连咳嗽,可她只略微停了一下,便疾步朝窗户那边跑了过去。
十几公分宽的窗台上,放着两排已经完全枯萎坏死的虎皮吊兰。
明月目光呆滞地看着毫无生机的灰色瓦盆里枯黄发硬的怪物,突然,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颤抖着寻找着沈柏舟的名字。
第150章 赌气
沈柏舟接到明月的电话时,他正开车送宋瑾瑜回招待所。
听到明月带着哭腔指责他为什么不照看好她家里的吊兰,他不禁蹙眉辩解道:“几盆花而已,死就死了,我再给你买好的,买那种会开花的,啊,乖,别闹。”
明月听到他满不在乎的回答,心里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和孤独。
她可以任劳任怨的待在高岗那个穷乡僻壤受罪,她可以不眠不休的赶回同州,她甚至可以在车站广场忍受众人的白眼和议论被她的父亲痛打,这一切,她统统能够忍受,可唯独忍受不了这些无辜的吊兰被人遗弃,被活活渴死。
她为什么如此珍视这些吊兰,不是因为它们能给这间房子增添多少情趣,或是起到多少的装饰作用。这些吊兰来自于一盆快要干涸的虎皮吊兰,而这盆干涸的吊兰是她的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唯一一个还带着生命力的遗物。
她那样珍视这盆花,小心呵护,一直把它照顾得很好,而它作为回报,竟前前后后为她孕育了好几盆茂盛葳蕤的吊兰。
她以为,她能够照顾它们一辈子。
就像以前,她照顾她的母亲一样,一直照顾着它们。
可谁知道……
“沈柏舟,你知道这些花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明月说这话的时候,疼得几乎感觉不到心跳。
沈柏舟可能也意识到他办了错事了,于是赶紧哄劝明月,“宝贝,别生气啊,我这就过去,带着你再买几盆一模一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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