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金鳞卫可是谢首辅掌管的,雇这么个人来府中做侍卫怕是花了不少银子,瞻之哥哥也真是的,改日她跟父皇开口讨几个侍卫不就是了。
“知道了。”
“我先回书房,待事情忙完,会来与你下棋的。”
见他要走,楚楚眸底闪过一丝不悦,可瞧着他,倒是真有事要处理,她点了点头。
秦杨将云缈院外院瞧了个遍,直到谢晚亭瞥了他一眼,径直向书房行去。
刚出了月洞门,秦杨嘿笑了声,“大人,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永阳公主呢,大人好福气。”
七陌给秦杨递了个眼神,也偷偷笑了,适才他家主子跟永阳公主说话时倒是挺温和的,还下棋?主子何时这般有闲情逸致了。
秦杨又道,“云缈院里还真是变了个样,大人您大婚属下连杯喜酒都没讨到,什么时候给补上?”
“说正事。”
秦杨敛了笑意,突然正经起来,“大人,您让我查的都查到了,属下之所以会在辽东待了将近月余,是还有一拨人也在查此事。”
“嗯,是太子的人。”
“属下查到陆老将军每次与瓦原族的人会面后都会去亭口县见一人,此人名为飞潜,属下查了此人,发现……他与侯爷有过来往。”
秦杨说到侯爷时语气明显低沉,七陌眼都睁圆了,“秦杨,你可查清楚了?”
“嗯。”
谢晚亭步子放慢了些许,“太子的人可也查到了?”
“应是没有,属下在发现这条线索后就都销毁了。”
“嗯,辛苦了,三天时间,歇着去。”
秦杨笑应下,“好咧。”
谢晚亭进了书房,七陌一把拉住秦杨,“你还笑,主子与侯爷关系向来不温不火的,若是这事真扯上了侯爷,可怎么办。”
秦杨嫌弃的睨了他一眼,“你就别瞎操心了,大人心中自有决断。”
七陌轻叹了口气,主子自从任内阁首辅后就另立别院,搬出了侯府,本就与侯爷生分,若侯爷真扯上通敌之事,主子定是会大义灭亲,别人不知道,他还是知道的,主子看似冷漠一人,实则心里最缺的就是关怀。
谢晚亭坐在桌案前,秦杨的话于他并无太多波澜,从他知道是太子将陆家通敌之事的证据送到内阁时就已经猜到了侯府也与此有关,既然陆家不是太子的人,那就是二皇子的人,而他爹是二皇子的亲舅舅。
奉阳候是二殿下的人,朝堂之中,无人不知,也正因如此,他另立宅院,不搅进党派之争中,宛妃是他姑母,虽是个喜爱静雅、冷清的性子却是常邀他去宫中坐坐,虽无拉拢之言语,却尽是拉拢之意。
谢晚亭在书房待了几个时辰,至未时六刻,他侧首向窗外瞧了眼,天已放晴,灼眼的光打在窗牖上,又折进屋内,落在桌案上,衬的他的指节如透亮的玉,泛着皎洁的光。
他起身,想是小公主已午憩过了,答应她的棋局应要陪她下完,他脑中还浮现着昨晚她生气时的模样,虽是不凶,还带有几分娇态,可那双乌黑的眸子却看的他心中一慌。
终究是他先找她下的棋,也是为了讨问事情。
谢晚亭来到云缈院时,楚楚还带有困意,白苏已侍奉她梳洗过,她躺在外院古榕树下的摇摇床上,怀里抱着只金丝软枕,似是还要再小憩一会,觉察到有人来,掀开迷蒙的眸子,慵懒的翻过身来去瞧,瞬时睡意被吹来的清风搅散了。
眼前的男人一袭墨色常服,身姿俊秀,颀长挺拔,整个人浸在光色里,踱步向她行来。
她很没出息的看怔了,直到谢晚亭唤她,才回过神来。
“夫人在这里午憩的?”
她摇头,“没有,我醒来后还要再打个盹的。”
谢晚亭颔首,坐在一旁的古檀木椅上。
“瞻之哥哥,你忙完了?要来与我下棋吗。”
“嗯,不急,你先打盹。”
她哪还有睡意去打盹,早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清醒了,起身坐在他一旁,笑声说着,“还是下棋吧。”
他应下,“好。”
今日放晴,白苏紫芍她们早就将外院收整一番,因今早他们就说要下棋,棋盘早就被放在竹林处,二人相对而坐,依然是楚楚先落棋。
谢晚亭有意让着她,她是瞧得出来的,抿了抿唇,“瞻之哥哥,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你要认真些。”
她并没有点破他。
谢晚亭瞧了她一眼,若是认真与她下,只怕她又要输了,整日缠着他要扳回一局,说不准她还要生气,虽是扬言自己不是输不起之人,可不悦还是写了一脸。
他颔首,继续与她下棋,只是,不露痕迹的让着她。
第一局,小公主险胜。
第二局,小公主胜。
谢晚亭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倒是小瞧了她,她的棋艺很精湛,有一套自己的棋路,虽都是些小心思,却极有逻辑,第二局,他压根就没让她。
第三局,谢晚亭倒是瞧出了她的思路,只放了几颗棋子,月洞门外七陌望着这边,“主子、公主,夫人来了。”
谢晚亭抬眸,面色微变,继续落着手中的棋子,见楚楚一双眸子落在他身上,淡声说着,“下棋要认真。”
“母亲来了。”楚楚将七陌的话重复了遍,她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是没听见七陌的话一般。
“棋局即开始,就要分胜负的。”
楚楚将手中捏着的棋子放入棋罐,葱白的指扯住他的手,她以为自己的夫君应是同母亲不合,她自是要从中调和的,“我已经胜了两局,这局算你赢。”
算他赢。
谢晚亭瞧着她,见她一副我在让着你,让你赢的欢喜劲,将手从她手中拿开,却不再落棋。
起身淡声说道,“走吧。”
奉阳候夫人秦氏一袭紫衣坐于正堂,气质高贵,她身旁还有两位女子,瞧着年纪都不大,其中一位豆绿色长裙的女子见到谢晚亭与楚楚行来,欣喜的向前走了几步,“哥哥,公主。”
楚楚瞧着她有些面熟,应是在哪见过的,另一位粉蓝长裙的女子也走上前,到没有适才那女子的欢喜劲,而是温婉大方的行礼。
秦氏起身,虽是脸上带着面纱,却依然能感觉到她面容上是含着笑的,楚楚与谢晚亭成婚将近一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婆母。
“姨母。”谢晚亭嗓音冷厉,又带着淡然。
楚楚的嗓音轻软,将将吐出口的‘母亲’二字被谢晚亭的声音压了下去,她侧首瞧他,姨母?
七陌不是说夫人来了吗?
秦氏微怔了下,笑声道,“我正巧路过这里,来瞧瞧你们。”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雕花木桌,“这是我让府中嬷嬷做的吃食,都是你爱吃的,还有一些桂花酥烙,是给公主的。”
谢晚亭颔首,“姨母费心了。”
很有礼,也很疏离。
楚楚有些懵,便站在他一旁,也不言语了。
她从前是见过陆夫人的,不过只是在宫宴上,远远的瞧上过一眼,因着陆夫人身体欠佳,很少出门,在其他地方也没见到过,如今看她还带着面纱,想是身体的原因。
只是,瞻之哥哥何时多了两个妹妹?他不是只有一个哥哥吗?
秦氏自知尴尬,笑瞧着楚楚,“公主,我先回侯府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豆绿色衣衫女子朗声说着,“母亲,你先回吧,我与秦婷在哥哥这里待会。”
秦氏见谢晚亭并无言语,应允了自己的女儿。
谢双音是秦氏唯一的女儿,奉阳候也只有谢晚亭与谢双音两个孩子,秦婷是秦氏的侄女,因着自小跟祖父祖母一同生活,秦氏怜她,就将她接进上京来,她模样生的好,定是可以在上京嫁得个如意郎君。
谢双音生的机灵,嗓音也极为清脆,她知楚楚生了病,很认真的说着,“想是公主没有见过我,我之前与秦婷住在泉州,才回到的上京。”
谢晚亭瞧了眼谢双音,她倒是会胡诌,秦婷住在泉州不假,她何时去过了。
楚楚应着,随即瞧向谢晚亭,他只好顺着谢双音话说下去,“对,从前我未与你提起过她。”
“可,可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楚楚云淡风轻的说着,她确定,她是见过眼前这个女子的,只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公主或许是见了与我生的相像的人也说不准呢。”
“嗯,那倒也是。”
说完,楚楚宛然轻笑,“走吧,我们去云缈院里,我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正好有你们陪我说说话。”
谢双音瞧了眼自己哥哥,往日里她想来这里玩,不是见不到他人,就是没说上几句话就把她给赶走了,如今这府上有了女主人,还是位公主,哥哥总不能再赶她吧。
“你们去吧。”
得到谢晚亭的同意,谢双音见他也并无不悦,又道,“哥哥,我想在这住上几日,陪公主嫂嫂说说话。”
谢晚亭睨着她,冷冷道,“府上没有多余的房间,待天色暗了回侯府去。”
谢双音听着他冰冷如渊的嗓音暗哼了声,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只听一旁的小公主说着,“只有客房,你可住得惯?”
谢双音头点的如密锣打鼓,“住得惯,自是住得惯。”
谢晚亭:……
他眼底闪过的厌恶之色,楚楚并未瞧见,“那等下让人给收拾一番,便住下吧。”
“嗯。”谢双音笑应着,瞥了眼谢晚亭,永阳公主这般说了,哥哥总不至于再驳了她,虽然以哥哥的性子是会这么做的。
谢晚亭转身离去,直到他的身影过了垂花门,谢双音才冲他冷哼了声。
谢晚亭之所以没有再驳了她们,也是因着楚楚确实整日待在云缈院里没有人说笑,她三番两次想要出府,秋嬷嬷总是以她生病了要修养为由将她劝下,想来她是极闷的。
***
谢双音此来也是有目的的。
谢府自来打探不出什么消息,秦氏忧心,如今公主生病,又将谢晚亭认作是陆慎,秦氏自是知晓他清冷自傲,就算二人已是夫妻,定也不会同公主圆房,既然,他不主动,公主又不知他到底是谁,主动与他圆房,他还能拒了不成?
这再清冷自傲的男子,平日里心志坚毅能把控住,也是耐不住身边美人去勾他,当初奉阳候夫人离世,将年仅十岁的谢晚亭交给她这个亲妹妹,她自是要多操心些的。
作者有话说:
谢双音:我哥哥赶我走。
楚楚:住下,我做得了主。
谢晚亭:……
第21章
公主知晓礼仪规矩,自是抹不开脸去主动与他圆房,她一个做母亲也不好去劝说什么,索性让谢双音来府中,待与公主熟络了,也好与她指点一二。
谢双音是愿意来谢府玩的,可秦氏与她说让她鼓动着公主去与哥哥圆房,她很是不愿,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如何不知羞的去说这些,便张口拒绝了。
可一日午后,她去秦氏院中给她送安神香时,正巧听到了奉阳候与秦氏说的话,奉阳候发现了她,索性也不瞒她,她才会又来了谢府。
她很好奇,爹爹给哥哥吃下的药丸当真有那么神奇?
谢双音与秦婷在谢府住了有十来日,起初在楚楚面前还规矩些,渐渐的熟络起来,也亲近了不少,几个人整日在外院待着,起初只是下棋,后来开始斗牌,再后来,谢双音教会了楚楚饮酒。
她与谢晚亭完全不像是一个爹生的,不仅话多,而且性格也极为随和,就像一株牵牛花无论将种子洒在哪里,到了季节轮回,就会长出嫩叶,开出花朵来。
楚楚只觉与她性情相投,这些日子她都快憋坏了,宫里的刘太医日日来云缈院给她搭脉,整日里将她的病说的就好似不喝药就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可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身子不适,偏偏身边的人都说她生病了,她只好乖乖的在云缈院里待着。
如今,有谢双音陪着,她放开了许多,秋嬷嬷本想让她注意些公主的身份,可看到小公主这么久以来难得的笑意盈盈,就闭了嘴,任她们去打闹。
秦婷与她们二人不同,她总是坐在一旁,偶尔说话时也是慢吞吞的,不说话时就如一尊雕塑静静的立在那里。
楚楚本以为她性子就是如此,也不便去打扰,后来听谢双音说秦婷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她父亲没过多久也离开了,至今都下落不明。
楚楚便对她多了几分同情,也格外关怀了些。
夜色澄明,如水潮散涌,她喜欢赏月,谢双音坐在木秋千上,瞧着楚楚一双眸子瞧着月亮许久,都不带转一下的,她疑问道,“眼睛不酸吗?”
楚楚下意识摇了摇脑袋,“不酸,我喜欢瞧,整个人都放的空空的,很惬意。”
晚风吹起鬓角的碎发,她轻声问,“那日,瞻之哥哥为何唤母亲为姨母?”
这个问题她想问许久了,一直没得空。
谢双音也不回避她的发问,大大方方的说着,“我母亲就是哥哥的姨母,哥哥的母亲在他十岁那年就去世了,去世时将他托付给我母亲照料,我母亲是爹爹的续妻。”
小公主眸中露出惊惑,她倒是不知道瞻之哥哥还有这样的经历,低声喃着,“既是续妻,也应称一声母亲才是。”
“他不愿称,我母亲也不勉强他,就一直称姨母了。”
谢双音心中只是道,母亲想勉强也勉强不了他,就连爹爹都拿他没办法。
“他的母亲是如何离世的?”楚楚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一边瞧着月亮一边随口问着,看似随意,却又像是深思熟虑才问出来的。
“服毒自尽。”
“嗯?”楚楚收回月光上的目光,露出更加惊惑的神色,自尽?
谢双音知晓她好奇,可她也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公主莫要问了,我也不清楚此事的前因后果,你也莫要在我哥哥面前提起,他很忌讳别人提起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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