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澄澈的眼眸转动着,从眼前这三人脸上来回移动,父皇当真是为了让她同意赐婚才愿意放了陆慎的?
怎么可能呢,八成是母妃扯了谎,是母妃求父皇赐的婚,而父皇愿意放了陆慎跟赐婚无关。
她正发愁着过段时日,待陆慎情绪稳定了些,如何与谢晚亭退婚呢,既然皇后与安远愿意掺和进来,岂不是好事?
“可……”
楚楚的话还没说出口,宜贵妃急忙打断她,急得脸色都有些发红,声音颤动着,“楚楚。”
“嗯?”楚楚轻疑了声。
宜贵妃缓了缓心神,此时是不能慌的,须得找个无人能驳的理由才是,就算扯了谎又如何,就让陛下去罚好了。
宜贵妃慌乱中心里有了主意,神色平缓下来,轻笑道,“其实有件事,你们都不知道。”
第5章
“皇后娘娘,想必你们都知谢首辅是个什么性子,这几年怕是去他府上的人都踏破了门槛,陛下也还为大臣来找他赐婚之事发愁呢。”
“这次,他怎就突然同意了呢?其实,虽说是陛下先提的赐婚,也是谢首辅他说若要娶妻,便娶楚楚。”
“所以,这桩婚事才能成,谢首辅才接了圣旨,不然怎会呢?现在若是找陛下取消赐婚,谢首辅也不会娶安远,是不是?”
楚楚心头只觉得闷,一口气没顺下来,咳个不停,母妃在说什么?
谢晚亭说娶妻便娶她?
可……可他们好像没怎么见过面。
皇后虽是脸色黑沉,却是少了适才的强势,沉默下来,宜贵妃说的话不无道理啊,之前她去与陛下说赐婚之事,陛下都只是淡漠的给她回绝了,虽说有朝堂权衡,可与谢晚亭的性子也有关系,若不是谢晚亭自己同意,谁还能逼他不成。
安远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手指着宜贵妃,愠恼的说着,“你扯谎,谁说他不会娶我的,永阳这样的他都同意,为何会不同意我?”
“我是嫡公主,身份比她尊贵,我生的哪点不如她了?”
安远一边哭着一边喊着。
楚楚本是躺在那里,瞬时也来了气,小脸气鼓鼓的,什么叫她这样的?
她坐起身,见安远指着她母妃,她也指着安远,依然称她皇姐,“皇姐,你说什么呢,什么是我这样的?你不就是觉着身份比我尊贵。”
几人吵做一团,皇后眉头蹙起,站起身来怒道,“都闭嘴。”
瞬时之间,殿内又安静了下来,皇后怒视了眼宜贵妃,径直走出了月星殿。
安远冲楚楚冷哼了声,“我永远都是嫡公主。”
说完也气愤愤的离开了。
楚楚冲她耸了耸鼻尖,轻叹了声,倚在床榻上,宜贵妃坐在床榻边上,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她委屈的喊着,“母妃,你干嘛?”
宜贵妃恨铁不成钢的瞧着她,“谢晚亭那是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嫁的人,你怎么就这么一根筋还非要想着陆慎呢。”
她心中暗哼了声,谁知道那些小姐们脑子里灌了多少浆糊,非得没事找罪受,天天捂着一个冰雕。
宜贵妃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模样说着,“我说以你的性子怎么就同意嫁了呢,合着你还想日后退婚呢?”
她垂下眼眸,不语,她确实是这么想的,这不就是母妃常跟她说的吗?
以退为进,识时务。
宜贵妃气的胸口起伏跌宕,一张美人面染了愠色,嗓音都放大了,“我告诉你,别想……就算你能将这门婚事给退了,你父皇也不会同意你嫁给陆慎,他现在已是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的过活着,你嫁给他,是要用你的公主嫁妆去养着他还是要跟着他喝西北风啊,你以为贫苦日子你能过得了吗,哪有那么多郎情妾意的,只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他已不能再考取功名,你养着他,他会觉着没自尊,你跟着她过苦日子那是屈尊纡贵。”
“如今,谢晚亭已同意了这门婚事,反正陆慎是嫁不了的,不嫁给谢晚亭,你父皇也是要把你嫁给别的世家公子,你若是惹恼了你父皇,将你嫁去边远之地也是说不准的。”
宜贵妃劝解着她,先告诉她嫁给陆慎是绝对不可能的,又拿嫁去边远之地吓她,她这小公主哪是吃苦受罪的命,整日在皇宫里,她想要的一切都有,自然不觉得苦难日子有什么,那些琐碎日子离她太远,真让她过上几天那样的生活,她如何能受得了?
楚楚被宜贵妃说的愣了神,本来她心中已够烦闷的了,又闹了这么一出子,虽是知晓母妃说的话有理,可心中依然不愿放弃陆慎,只垂眸不语。
“也不是母妃吓唬你,你是个聪慧的,自己能想明白,身边不也有这样的人,母妃跟你说过一个远房姨母,当初非要跟着个穷书生去蜀地,把家里父母气出了病,结果呢,她有孕九月了还要去河边洗衣服,生完孩子后就开始忙活,落下一身的毛病,可没过几年,那个男人还不是嫌弃她身姿笨重,又纳了妾室。”
“如今,只好又回到了扬州,投奔母家,那都成了整个整条街上茶余饭后的笑柄了,你也要学她一样?”
小公主怔怔的瞧着母妃,皓齿咬动着下唇,轻喃着,“不一样的……陆慎哥哥他待我很好。”
“怎么不一样了?母妃告诉你,男人都一个样,陆家兴盛时,你们在一起作作诗,谈谈画,是很好,可陆慎是个心性傲的,日后他还有心思陪你作诗谈画吗?”
说完,宜贵妃见她似是听进了心里,趁热打铁的又说着,“你嫁去谢府,一样可以作诗谈画,谢晚亭的学识可不比陆慎差,时间久了,你会发现,跟谁作诗谈画都是一样的,无非是个习惯的事。”
“这世上又不只有一见钟情,还有日久生情呢。”
“可……可母妃,你看谢晚亭像是会与我谈诗作画的样子吗?”
宜贵妃心中欢喜,这已经跟着她的话在走了,再劝一劝,她那点心思就都不见了。
“母妃适才不是说了吗?那么多女子想嫁给他,他都一口回绝了,偏偏是你,他同意了,你嫁过去,他定会待你与旁人不同的。”
楚楚心中生疑,谢晚亭对她有意?怎么可能呢。
不过,她不想再听母妃在这里说个没完了。
“母妃,我知道了,我累了,想歇会。”
宜贵妃见她赶她走,轻敲了下她莹白的额头,瞧了她好一会,“歇着吧。”
宜贵妃行出殿外,心中依旧不安,她的女儿她是了解的,虽是话都听进去了,可难免不会去做傻事,她没有吃过什么苦,小女子家心里的感情都是美好的,她嘱咐秋嬷嬷,“看好公主,她若是要出宫,先来宜和殿通传。”
“是,娘娘。”
宜贵妃径直去了武台殿。
楚楚在月星殿里一觉睡到申时,白苏早回了殿中,就在她床榻边上候着,只怕她一醒来就要问话,也着实被她给猜着了。
楚楚醒来后,看到白苏在,惺忪着雾蒙蒙的眸子就问“他如今住在哪?”
“公主,陆公子就住在城南的小圆胡同里,那里有一处极简朴的院落,是杨家二小姐带陆公子去的,公主您就放心吧。”
楚楚应了声,原来杨清宛出来后并没有离开,一直在等着陆慎。
翌日一早,她就出了宫,去白苏说的城南小圆胡同处见陆慎,她自认她长这么大难得的早起都用在这几日了,可还是去晚了,院中无人,她在那里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小圆胡同除了翠鸟啼鸣只剩一片静谧。
只好回了宫里。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她便确定是陆慎在故意躲着她了。
可他为何不愿意见她呢,至少在他悲痛时,她是想陪在他身边的,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跟她说清楚,非要躲着她,让她每天跑一趟,始终见不到人吗?
这一日,她回到宫中时,宜贵妃正在月星殿的贵妃榻上翻看着画册子等她回来,楚楚见母妃满眼笑意,兴奋的嘴都合不拢,她随口问着,“母妃,可是父皇又送你什么稀罕的玩意了?”
宜贵妃起身将她拉至身前坐下,笑声道,“你父皇已经定下了你与谢首辅的婚期,母妃是在为你高兴。”
“嗯?……婚期,这么快……就定了?”她有些懵懵的,这才刚赐婚,怎么着也得一年半载后才完婚吧。
“嗯,定了。”
早就前几日,她就去了武帝殿中说了婚期之事,本以为武帝会不允这么快赐下婚期,可恰巧那日她去武台殿时奉阳候也在。
奉阳候去见武帝所说之事也是想让武帝尽快赐下婚期,武帝就允了。
她是为着安远心仪谢晚亭,楚楚又不愿嫁,怕再生变动,奉阳候想必是怕他谢家绝后,来为他儿子请旨定下婚期。
楚楚急忙问着,“什么时候?”
“钦天监给占的吉日,五月初二。”
她在心中捉摸着,五月初二?“只有一月不到?”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小公主要跟陆慎私奔被拒被首辅大人瞧见社死名场面安排上~
第6章
宜贵妃继续笑声道,“你放心,宫中这些日子只忙着你的婚事,不会亏待你的。”
她坐在那里,不觉间脸色已是煞白,柔嫩的小手不停的摆弄着裙摆上的红梅,眼泪似是决堤的洪流般,啪嗒啪嗒的泪水就落下来了,宜贵妃猜到她会有脾气,倒是没料到这眼泪说来就来了。
想是她这几日出宫都没见到陆慎,受了委屈,将她揽进怀中,轻拍着她纤薄的背,“好了……快别哭了。”
她窝在宜贵妃怀中,一时间慌了心神,不知怎么办才好,原本想着去见了陆慎,表明她的心意,那样,她的心里就有了落脚石,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让她怎么去做都是可以的,可现在……陆慎根本就不愿意见她……
她连去与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眼眸里透亮的小珠子倔强的掉落着渐渐变成了哭泣,越哭越委屈,直到泣不成声,身子怵怵的发着颤,过了许久,啜泣声变小了些,“母妃,陆慎他不见我……他知道我要嫁人了,解释的机会他都不给我。”
宜贵妃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楚楚与陆慎之间她是知道的,有次楚楚养的几只小兔子被野猫给咬死了,半夜里哭个没完没了,许是陆慎碰上了在宫里当值的护卫知晓了此事,虽是宫门已经闭了,却用尽办法偷偷来到宫里见她,直到看着她不再抹眼泪才离去。
若是没有陆家的事,她与陆慎也是一段佳话。
可惜,一朝变动,却是再也容不得他们在一起了。
不过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求而不得的事多了去了,人生事哪有事事如意的,不过都是苦中作乐罢了。
一如她,苦中作乐这么些年,若是当初留在临安,不知又是过得哪番光景?
楚楚在宜贵妃怀中哭的直到没了泪,小脸红如樱桃似的,暗哑的嗓音问着,“母妃,我能不能不嫁啊?我与谢晚亭都没见过几次面,我不喜欢他。”
“怎么没见过,你忘了?小时候你常常跟在他身后,让他带你放风筝呢。”
“有吗?”
“有,那个时候你还小,估计是都忘了。”
……
春日渐暖,片片炫丽,小公主一连好几日都去小圆胡同寻陆慎,错乱着时间去,依然没见到过他,她一时气急,给陆慎留了封书信,里面说了许多冲动的话,第二日,陆慎依旧躲开她。
不过,陆慎也给她留了书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公主殿下忘了罪臣吧。
她将陆慎给她留的信撕得个粉碎,接下来的好些日子,都没再去找过他,整日在月星殿里待着,偶尔会作作画,看会书,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双手托腮望着远山含翠,目露哀愁,白苏给她端来她最爱的桂花酥酪,她只尝了口就又放下了。
白苏心知平日里小公主哪是这么个性子,常常拉着她们说个不停,那嘴里的话就像滚珠子一般都不带停的,只怕她会被闷坏了。
还好公主与首辅大人的大婚赶得急,宫里尚衣局的嬷嬷在殿中忙活了大半日,司礼局的嬷嬷又待了两日,总算是有人在这殿中热闹着。
楚楚这几日只觉得自己像是个稻草人,被人摆弄来摆弄去的,着实没意思的紧,还累的不行。
无趣且烦心的日子被来回忙碌着倒过得极快,眼瞅着就要到她与谢晚亭的大婚之日,她只觉得恍恍惚惚像是在做梦,可是却又总醒不过来,这些日子她夜里总是睡不安稳,脑袋都是懵懵的。
殿内安神香的气息沁入鼻尖,她双手托腮坐在那里已有一个时辰,直到外面天色渐暗,夕阳留下最后一抹红光,她突然立起身,边向殿外行去边说着,“白苏,与我出宫一趟,秋嬷嬷,不要去宜和殿与我母妃说,本公主一会就回来。”
一句话噎的秋嬷嬷就到嘴边的话硬是没说出口,这要是不去说,贵妃娘娘怪罪起来可如何是好啊,可……可这里毕竟是月星殿,索性就瞒一次,有白苏跟着呢,公主应是没事。
……
出了宫门,她没有再去城南小圆胡同,而是直接去了陆府。
她不愿再与陆慎置气,至少要将一切都说明白,她信陆慎心里是有她的,陆慎待她的好就如这四时日月一般,亘古坚定,不会改变的。
她不愿留有遗憾于后悔中度日,她想亲口听一听陆慎怎么说,那么多种缘由,究竟是哪一个让他放弃了与她在一起,她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陆府早些日子就已被查封,可陆慎除了在他住的地方之外,唯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这里,以他的性格也根本不会住在杨府,不然也不会另住在城南小圆胡同了。
行至陆府门前,四周静悄悄的,显然这里被人称作污秽之地,人人过而骂之,小公主提起裙据缓步上前,果真,门上的封条是松动着的,雕漆木门也是半掩着的,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院中一盏泛黄的纸灯笼散着柔和的光,打亮了一隅之地,她手轻触木门上沁着寒气的铁圈,突然之间,心中一热,竟是不敢再向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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