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一直觉着,在临安城无人敢伤奉国将军府的人。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云裳身影极快的进来又将门阖上,语气虽稳却带了丝急切:“公主,你在这好好待着,哪都不要去,大人也在这,他们现在被提前埋伏在这里的人包围了,我得去帮他们。”
楚楚眸子澄亮,谢晚亭也在这?
她应着云裳,说:“你快去。”
说完,她又看向身旁的两名护卫,说:“你们也去,我在这里没事的。”
两名护卫皆是不语,也不动弹。
见楚楚瞧着他们,其中一人道,“公主,属下必须留在您身边护着您。”
楚楚便不再言语了,她身边的护卫都是父皇给安排的,眼下这种情况自是不会离开她半步。
云裳开门而出,不过片刻,门又被打开,却不是云裳了。
是一个男人,他的头上带着笠帽,只能瞧见他的下颚,虽是瞧不见他的眼睛,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冷冷的杀意。
两名护卫上前,二人合力对打他一人,不过十来招那两名护卫竟被打倒在地,不能动弹,楚楚与芳菲躲在房中一角,身子有些颤颤的瞧着这边的打斗。
楚楚努力让自己淡声问着,“你是谁,这里是林家马场,我们都是奉国将军府的人。”
这些话语对那男人似乎没有作用,好似那男人知道的比她们更清楚,正因为知道她们是谁才会来此。
男人冷冷的开了口,“裴远为了个女人将联络的佛珠拿给你赏玩,他罪不足惜,他想让那个女人开心,我就杀了你,让那女人恨他吧。”
作者有话说:
首辅大人,媳妇有危险了~
第55章 雨夜(二)
楚楚是怕了的,这男人身上透着狠戾,好似下一瞬他手中的剑就能刺穿她的胸膛,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试图厉声回着他的话:“你敢,你若杀了我,我父皇定会不惜一切找到你,将你碎尸万段的。”
她极少说狠话,说起来倒也有些唬人。
那男人冷笑了声,死在他剑下的人无数,他还不曾怕过谁,一个公主还敢威胁他了。
男人扬起手中的剑,‘嘭通’一声,却落在了地上。
“飞潜,你疯了。”
来人慌乱的喘着粗气,身上的衣物已被雨水打湿,满脸湿漉漉的,疯了一般的冲飞潜大吼,“上面的人是让将谢晚亭给杀了,不是让你来害她们的。”
飞潜往裴远身上啐了口唾液,冷弃的瞧了眼他,厉声喝道:“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裴远心里是畏惧飞潜的,这么多年来,飞潜是他见过武功最强,招数最狠又心思歹毒之人,纵然他武功已属高手,可却不是他的对手。
可他知道与飞潜示弱根本没用,飞潜要杀的人是不会放过的。
裴远以猛豹之速抬起手中的剑就向飞潜刺去,既然打不过他,只能先下手为强,飞潜没料到裴远竟敢杀他,被裴远的剑划破了手臂。
飞潜与裴远打斗了不到一刻钟,裴远就被他打倒在地,起不来身,飞潜手中的剑又指向靠在墙边的两位姑娘,他满是戾气冲裴远冷声说着,“我只杀一人来解气,看在你们林家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你来选,留谁杀谁。”
裴远按住胸口的伤,喘着粗气怒瞪着飞潜,“你放过她们,我死。”
飞潜冷哼了声,很是不在意,说着:“你的命我不在乎,你若再不说,我可要两个都杀了。”
楚楚瞪着飞潜,她还从来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嗓音带怒说着:“你杀了我吧,我不怕你。”
芳菲扯住楚楚的手,说:“楚楚,我也不怕,你是公主,生来尊贵,既然这个恶心的男人要杀,就让他杀我。”
裴远自是知道她们两个这般言说只会更惹恼飞潜,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别人的有情有义,再说下去,她们两个都会死在飞潜剑下,裴远厉声道,“飞潜,留公主的命,你不能杀她,她若死了,贵妃娘娘定会发怒,陛下也不会放过你的。”
“裴远舅舅。”楚楚下意识喊着他。
芳菲只是有些怔愣,并无怨恨之意,这些年在奉国将军府裴远叔叔待她是极好的,有时候甚至比爹爹待她还要好,她是知晓的。
他选择楚楚,她不怪他。
飞潜向来是个性子利落的人,裴远的话刚落,他手中的剑就已向芳菲刺来,随着刀剑入体的轻微动响,有血液喷涌而出,染湿了衣衫。
裴远终究不舍得让飞潜杀了她们任何一个人,这两个姑娘都是他要护着的,他让飞潜留公主的命,是因为他不想让贵妃恨他,他得护好她的女儿。
那是她在上京安稳生活的倚仗。
而芳菲,是他的女儿,他可以对不起她,却不可以对不起楚楚。
可他也是舍不得芳菲的,那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飞潜一剑刺穿了裴远的胸膛,芳菲只觉着飞潜手中的剑刺向她的瞬间有重重的力量挡在她身前,替她挡过了这一剑。
“裴远叔叔。”
飞潜冲裴远冷哼了声,只觉自己手臂处被裴远划破的地方隐隐发痒,裴远这个情种竟是敢给他下毒,听得院中有脚步声传来,飞潜从窗口处破窗而出。
盛怀秉与云裳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云裳慌了下神,这里怎么会……她疾步上前,“公主,你没事吧?”
楚楚急切的摇头,神色凝重,面色惨白看向云裳:“药——快救裴远舅舅。”
她几乎是发着颤说的。
盛怀秉从怀中取出上好的金疮药来到裴远身边,手却停在了半空,裴远中的这一剑已救不回来,他收回了手。
瞧见裴远身旁的芳菲耳后落着血,他急忙上前扶住将要昏迷的她,芳菲因着适才裴远的奋力一扑,脑袋撞上了身旁的木榻,磕伤了。
楚楚也注意到了,她对盛怀秉说着,“怀秉哥哥,你带她走,我有云裳在呢。”
盛怀秉应了声,带芳菲离去。
裴远扯住楚楚的手,极力让自己蓄力,喘着粗气冲她挤出一丝笑意,“楚楚,你也快走,不要管我,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与贵妃相遇就是在城外的此处,那时这里还是一片荒林,他们在抓同一个人,却是各怀心思,他将那人放走,送去了上京,贵妃恨极了他,他就让她打的浑身是伤,可明明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裴远舅舅,你不能死。”楚楚啜泣着,明明今日一早裴远舅舅还好好的,还答应了带她来学骑术,不过一天时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裴远舅舅。”
裴远望了眼院外,打斗声已经传到了这里,今夜一过,林家就彻底完了,所有罪责也都会是林家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紫玉龙环放在她手中,急切的说着:“楚楚,拿着它,去书房太师椅下,那里有密道,若是外面包围的人太多出不去,就去密道待着,那里飞潜不知道。”
楚楚接过龙环,瞧向云裳,说:“云裳,走,背着我舅舅,咱们去密道。”
她还未站起身,被裴远扯住了衣袖,“楚楚,快走吧,不要管我了,舅舅求你了。”
裴远眸中无力,苦笑着与她说着,“好孩子,帮我给你母妃带句话,不要为我难过,你要好好陪你母妃,带芳菲回上京吧。”
楚楚应着他,眼睑的泪不停落下,察觉到他眸中的决绝,颤声说着:“我走,我走——”
她很想唤他一声父亲,可她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说:“我会照顾好母妃的,也会带芳菲走。”
云裳带着楚楚来到院中时,黑衣人已经将她们围住,这场暗夜里的厮杀,不需要有任何活口,尤其不需要一个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的公主活着。
云裳将楚楚护着,低声说道,“公主,我护着你,你见机行事,去书房进密道藏起来。”
楚楚应着,云裳要护着她,她应听话,不能做累赘。
夜色寒凉,雨水沾湿了衣衫,云裳一人与数十人打斗不过片刻就受了伤,这些黑衣人均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云裳就算上阵杀敌三年有余,却也寡不敌众。
她手中的剑被打落,正伺机而动时,突然一声厉喝,一把闪着蓝光的剑扔在她面前,云裳一把接过来,刺向了向他打来的黑衣人,秦杨放声喊着,“云裳,你也太弱了吧,这几个人就不行了。”
云裳在黑夜中瞪了他一眼,待秦杨穿过黑衣人来到她身边时,她才注意到秦杨身上也已沾满了血迹,跟着大人的这些人中,属秦杨的武功最高,连他都受了这么多伤。
秦杨来到云裳身旁时,楚楚也被一人握住了手腕,有力却并未攥疼她,楚楚抬眸瞧着他,心里安稳了。
这时,院外又涌来数十位黑衣人,秦杨说道,“大人,我与云裳去将他们解决了。”
秦杨与云裳去了院外,院内还有五人手握长剑瞧着眼前的人,谢晚亭松开楚楚的手腕,温声与她说着:“别怕,我会护好你。”
男人有些嘶哑的嗓音坚定而有力,楚楚应着:“谢晚亭,你小心。”
他动作极快,高大的身影在暗夜里极为威猛,似无数只黑影分身般与那五人厮杀着,借着屋内微弱的光,男人面色冷峻,剑眉如山,不露痕迹的手起刀落,愣是那黑衣人接连而至也根本伤不到他。
楚楚瞧着他,似乎看到了曾在战场杀敌的他,她想过的,他初带兵作战时不过十七岁的年纪,会是何模样呢?
如今,她脑中有了画面。
身姿挺拔,气势刚健,意气风发,赤胆忠心。
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不过一刻钟,黑衣人全倒在地上。
他向她走近时,楚楚才发现,谢晚亭受伤了,他的伤不是因着刚才的厮杀,是在他与秦杨来这里之前,他就受伤了,而且伤的很重。
“谢晚亭,你——”
她话还未说完,只觉脑中犹如天旋地转在半空中环游了一瞬,又倏然落地,整个惊悚不过片刻之间,待她回过神来,谢晚亭已与飞潜刀剑相撞,发出刺眼的光,入耳的聒噪。
她知道的,舅舅怕飞潜,不过几招就被飞潜打倒在地,舅舅的武功向来是极好的,所以,谢晚亭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他身上本就受了伤。
她被谢晚亭护着,楚楚发现,每次飞潜将要占入上风,却都会被他给回击,就算飞潜将手中的剑刺入他的血肉里,这男人依旧可以又占上风,似乎那剑刺的根本就不是他。
他那副身躯是钢铁铸的一般。
飞潜的武功胜过他。
可毅力与心志却不如他。
他身后有人,他得护着,不能让她受伤。
早在云缈院时,他就对她说过,他会护好她的,说过的话自是要作数的。
她手中握紧那枚紫玉龙环,她知道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再继续下去谢晚亭会死的,她心里怕极了,转身向着裴远所说的书房而去,她脚步急促,因着慌乱手指有些发颤的将那张宽重的太师椅挪开,可她却找不到密道入口在哪。
她有些着急,很是着急。
可是着急是没有用的。
冷静下来,她回忆着谢晚亭与她说过的,还有那本《天关诡术》,她想起来了,天关诡术里写着的,密道的机关会在周边一步之内,她灵动的眸子仔细瞧着,在身后白墙一处微不可见的地方,发现了圆环印记。
将手中的紫玉龙环紧贴在上面,手指轻轻一按,原先摆放太师椅的地方敞开了一道一米宽的入口。
她随手提了盏灯,沿着密道阶梯下去,在阶梯尽头发现了与白墙处一样的圆环印记,她将手中的龙环放入,果真如她所猜想,密道的入口又合上了。
她又按下龙环,密道的入口再次打开,她提起裙据,极为迅速的又踩上梯子,冲着院中唤他,“谢晚亭。”
喊完,她又极为迅速的下了木梯,将紫玉龙环放在圆环印记上,手指紧贴在上面,有些发颤,待听得厮杀声愈来愈近,她又唤了声他的名字。
谢晚亭来到屋内,循着她的声音跳入密道,楚楚慌乱的手急忙按下龙环,乌黑明亮的眸子直到密道的入口合上才瞬时垂下来,深出了口气。
昏黄灯光下,她的手透亮着,在不停的颤抖。
谢晚亭知道她在怕,握住她的手让她沉下心,暗沉的嗓音与她说着,“他没有跟上来,陆风带着城内的金鳞卫已经赶来了,没事的。”
他知道她在唤他,定是有藏身之处,他不会让飞潜跟过来的,他给了飞潜致命的一剑,虽然他也没占着好处。
楚楚应着,感觉到他握着的她的手渐渐被他松开,直到眼前的男人倒了下去。
“谢晚亭——谢晚亭——”
她嗓音微哑,着急的唤着他,男人似乎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觉着手上湿漉漉的,本以为是雨水,可这湿漉似乎带着丝黏意,她伸开手掌,满是他的鲜血。
她下意识向密道远处望去,黑洞洞的,似有数万只猛兽在前方等待着。
她提起一旁的灯,裴远舅舅既是让她来这里藏身,这里定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既是藏身所用,也定备了药的。
她一手提灯一手提着湿漉漉的裙据,今夜这场雨下的着实沁透人心,在这漫漫黑夜打落了一切痕迹,她走了好大一会,黑洞似乎没有尽头,只是越来越宽敞了,越往前走,她越是感觉到寒凉,似有冷风吹过来。
所以,前面有出口,才会有冷风漫入。
密道尽头是一间密室,里面果真放着干柴食物,还有一匣子的药,里面布置虽是极为简单,一应物品却是应有尽有,而那股冷风是从上面吹来的,密室的上方有一圆门,圆门旁有两个烧饼大的口子,会武功的人能打开从这里出去。
她提起药匣子就要往回走,可,她应该把谢晚亭带到这里来的,他浑身湿漉漉的,而这里有干柴。
她又将手中的药匣子放下来,提起灯就赶了回去。
她想,她用尽全力应是能将他给拖过来的。
可当她去搀扶他时,她连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都做不到。
借着那豆烛光,她瞧着男人面色冷白,毫无血色,身上冷冷的,她心里不觉着慌了起来,下唇被她紧咬着,她嗓音湿润唤着他,“谢晚亭,谢晚亭,你醒醒,我找到可以歇脚的地方了,那里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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