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你曾经欠我一顿饭的吗？”
“……记得。”要不是裴敬之忽然又提起，她还真快忘了。
回想当初那一幕，江杳杳有些好奇：“你平时都是这么路见不平，拔腿相助的吗？”
裴敬之刮了下她的鼻子：“只助过你们。”
“哦？真的？”
“还不是你的鱼汤，炖得太香了些。”裴敬之只得实话实话。
“陈夫子还送了我鱼呢，可惜了，你来得太晚，这次还是没喝上鱼汤。”江杳杳故作惋惜之状。
“立冬那日是老师的生辰，欠我的那段饭，便做给老师吃，如何？”裴敬之转回正题。
“当然没问题啊，只是不知道夫子他喜欢吃些什么？”江杳杳掐指算了算，离立冬也没有多少天了。
“他啊，对食物百无禁忌，你只管按着你的想法做就好了。要说特别喜爱的嘛，也就只有酒了，到时候我给他弄一坛好酒来就成。”
“爱喝酒？那，想必也是喜欢酒酿的咯，比如这个？”江杳杳指了指两人面前的酒酿百合枸杞甜汤。
鲜嫩的百合和鲜红的枸杞，滋补润燥，清心安神，酒酿香醇甜美，带着些微微的酒味，寒日里来上这么一碗，营养又易消化，一直暖到心里。
裴敬之又喝了口酒酿甜汤，舔了舔嘴：“我猜他应当是喜欢的。”
江杳杳笑道：“那我有数了。”
裴敬之是忙里抽空特意来吃个饭的，眼见着饭食吃完，也该回去继续忙了。
见他准备走，江杳杳喊住他：“等我一下。”便去了后院。
裴敬之放慢了喝甜汤的速度，待他喝完时，江杳杳披了件斗篷，手里牵着两条狗：“走吧，我陪你一起回去，顺便遛遛它们。”
换成平时，裴敬之肯定乐意，但今天他却摇了摇头：“我要翻阅案宗，需得回刑部去，太远了，外面冷，你别出去了。”
江杳杳吃了一惊：“那你上午也在刑部吗？”怪不得来得这般晚。
裴敬之点点头，明白江杳杳在想啥，解释道：“我有马，来回并不麻烦的。”
“骑马风大，你该穿多一些的。”江杳杳见裴敬之穿得单薄，不免担心他着凉。
“我也算是习过武之人，这还没到冬天呢，不冷的。”
“那下次有空你记得我讲讲你学武的事。”
“哪用得着下次，下午我便能忙完，暮食我再过来。”
江杳杳目送着裴敬之骑上马飞驰而去，想着自己斗篷都系了，狗也牵了，索性还是出去遛遛。
大黄和五十刚被牵出去遛时，还兴高采烈的，互相扑来扑去玩耍，可很快它们便笑不出来了。
江杳杳觉得每天只她一人遛，似乎达不到帮助他们减肥的运动量，于是短短半天时间里，轮流排好几个人去遛了遛它们。
两条狗的活力终于被耗尽，饶是简简单单的散步，没有跑起来，它们也是步伐沉重，感觉到疲惫。
江杳杳知道过犹不及，一下次上太大量也不行，于是便放它们去休息了。
两条狗回到食肆，饥肠辘辘，赶紧撒欢跑去食客们脚下，转圈圈，摇尾巴，用脸蹭蹭他们的裤脚，眼巴巴地期待着和往常一样，有好吃的肉肉丢给它们。
可是左等右等，食客们好像都变了个人似的，无论它们怎么撒娇卖萌，都只是摸摸他们的脑袋，撸撸毛，但肉，不好意思，一块肉也没有。
它们挨个试了试，没想到个个都如此，狗狗们小小的脑袋实在思考不明白，也看不懂墙上张贴的写了“狗狗太肥影响健康，请勿随意投喂”的字样，只看到这纸上还画了两只胖胖的狗，倒是跟它们俩，挺像的。
没有五花肉吃，大黄和五十蔫蔫地回了他们的窝，趴在里面，终于等到开饭的时间。
见着江杳杳端着碗过来，两条狗顿时精神振奋了起来，“嗷呜嗷呜”地小声期待着。
等到江杳杳把食碗放下，只见碗里除了鸡肉、鸡蛋和米饭之外，还加了胡萝卜、卷心菜和蘑菇，颜色分外好看。
两条狗立马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虽然是减肥餐，但江杳杳做出来的狗饭，味道也是狗界翘楚，被吃得一干二净。
管完了两条狗的饭，江杳杳准备包些小馄饨。
不过今天包的小馄饨，和平时有所不同，多了一样秘密武器。
江杳杳从角落的一个大坛子，里掏出一只涂满泥的鸭蛋。这鸭蛋外面裹满了泥和稻壳，看起来有些脏脏的。
她把外壳的泥污都洗净，露出里头光洁的大鸭蛋。轻轻一磕，把皮小心的剥开。
这剥开的鸭蛋和以往见过的所有鸭蛋都不同，明明放进坛之前是生的，却已经凝固住了，蛋清已变得黝黑透亮，可以看到里头蛋黄的形状。
最奇妙的是，蛋清上布满了许多白色的细小晶状花纹，似松花一般。
对半切开，里头的蛋黄是半凝固的状态，颜色呈青绿色，一股特殊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江杳杳切了一小块蘸了清酱一尝，口感爽滑，蛋黄绵密，腌得不错。
她拿起来邀请大家伙品尝，只见平时一有新品吃食就馋的不行的众人，齐刷刷地退后一步，头摇得像拨浪鼓。
“小娘子，这蛋都坏了吧，也太臭了，小心吃坏肚子！”阿锦捂着鼻子，一脸惊恐地看着江杳杳不仅没扔这臭蛋，反而又切了一块下来吃。
“哎，不懂欣赏啊不懂欣赏！”江杳杳无奈地摇摇头，又剥了几只皮蛋，切开一起放在碗中，拿勺子碾碎。
馄饨皮是江杳杳手擀的，薄如蝉翼，被切得方方正正。
她一手拿皮，一手握筷，在馄饨皮上先挑上一点拌好的猪肉馅，再在肉馅上抹一层皮蛋碎，手腕一动，捏了几下，一只小巧的薄皮小馄饨便包好了。
小馄饨讲究的是皮薄馅嫩，汤底里加紫菜、蛋皮、榨菜沫等，就着汤底吸溜吸溜，面皮爽滑，肉馅的一点鲜作为点睛之笔，如果包的太多，容易馄饨皮煮糊了，肉馅却还没熟。
在江杳杳的巧手下，小馄饨包得飞快，很快便摆满了案台。
她在锅内烧开水，先给自己下了一碗尝尝。
馄饨皮薄轻盈，很快便在翻滚的沸水中如泡泡般浮了起来。
为了使汤底更香，江杳杳加了些猪肉，用清酱和醋调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又撒了满满一大把葱花。
鲜肉小馄饨和皮蛋，两样都是她很喜欢的食物，结合在一起，怎么会不好吃。
小馄饨还烫得很，江杳杳略吹了吹，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馄饨皮薄而筋道，猪肉紧实，皮蛋香弹，再喝一口飘浮着紫菜和葱花的汤，嘴里还嚼到一点榨菜的脆爽，比普通的鲜肉小馄饨，来得更加美味。
煮熟的皮蛋，“臭”味就没那么明显了，加上猪油葱花的香气，几个之前还一脸嫌弃的小馋鬼，此时又被香味吸引，脸上都是一副想吃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的神情。
江杳杳包了不少馄饨，留了给裴敬之的份，剩下的还有不少，见状边偷笑，边给他们也下了一些馄饨。
“这臭蛋原来吃起来不臭啊！”阿锦吞下一只皮蛋馄饨，只觉得猪肉馅里，还有一股浓烈的香味，包裹着她的舌尖，让她忍不住马上又吃了一只，心里惊叹，这黑漆漆的蛋，居然真的可以做美食，不愧是她家了不起的小娘子。
阿素怕烫，小心地把勺里的馄饨吹了又吹，待温下来，才轻轻放入口中，眼睛都好吃得眯了起来。
但也有个例外——阿樱皱着眉头尝了一个，艰难咽下以后，坚决不肯吃第二只了：“这玩意给我吃就是浪费食物！”
至于几位男性，吃过暮食后便回了对面的旧店，江杳杳也不特意去喊他们了，皮蛋多得很，明天再包一些给他们尝。
作者有话说：
陈夫子：裴敬之你瞎说，除了酒，我还爱吃香菜来着！
今天发烧头晕加嗓子疼，不出意外基本是羊了，晚上睡一觉看看明天的情况。
小天使们也一定要注意身体，保护好自己~
第57章 三色蛋羹、皮蛋瘦肉粥
裴敬之一踏进食肆， 就闻到了一股有些奇怪的味道。
他微微皱了皱眉，这味道闻起来，怎么感觉跟蛋放臭了似的， 照理说江杳杳食肆里的食材都新鲜得很， 不应该啊。
给他开了门， 江杳杳便立马兴冲冲地跑去锅前给他下馄饨了，裴敬之自己坐下， 边入座还边继续仔细嗅嗅， 试图寻找出臭味的来源。
直到江杳杳把一大碗皮蛋馄饨端上来时， 裴敬之方才大吃一惊， 原来这诡异的味道，竟然就是面前碗里的食物所散发出来的。
因着裴敬之此前对所有的食物都接受良好， 从不挑食，江杳杳已自动把裴敬之归为啥都能吃一类，见着裴敬之迟迟不开动，有些讶异：“怎么不吃呀？”
裴敬之这才极为勉强地拿起勺子， 颤颤巍巍地舀起一小馄饨， 只见薄滑的馄饨皮半透明，可以见到里面除了粉色的肉馅以外，还包裹着一样黑乎乎的馅料， 看样子就是这奇怪臭味的来源。
感觉到江杳杳在旁边充满期待的眼神， 裴敬之心一横，视死如归般地把这口馄饨送入嘴中。
本想把馄饨直接囫囵吞下去， 但食物进了嘴，还是免不了出于本能地习惯性嚼了嚼， 裴敬之正准备做好表情管理， 咦， 怎么跟他想象的味道不太一样？
不确定，再尝一只试试？
直到一整碗馄饨都被他尝了完，他都没有尝出一丝异味，馄饨里裹着的除了猪肉以外的那一样食材，吃起来完全没有之前闻到的那股怪异的味道，反而尝出了浓厚鲜美的口感。
“这馄饨里头包的是何物，是蛋吗？”裴敬之有些好奇。
江杳杳神秘地示意他过来看，又从坛子里掏出一只裹满泥浆和稻壳的皮蛋给他看。
“此物名为皮蛋，也叫松花蛋。”江杳杳洗干净皮蛋，剥开蛋壳，拿起蛋给裴敬之看皮蛋上面的朵朵松花，“的确是鸭蛋，用盐、茶叶水、草木灰，给鸭蛋裹上一层浆，再滚上稻壳，密封放上一个月，鸭蛋就被制成了这闻着臭，吃着香的皮蛋了。”
“那这个还是做馄饨吗？”裴敬之指了指江杳杳水中刚剥好的皮蛋。
“嘿嘿，皮蛋做法可多着呢，哪能只包馄饨呀，你就等着吃吧。”
江杳杳把皮蛋切成小碎块备用，又拿了只煮熟的咸鸭蛋来，也剥开皮切成小块。这只咸鸭蛋腌得颇为不错，一切开就有红油流出来，蛋黄也通红，做出来的三色蛋颜色一定好看。
另取两个鸡蛋，在碗中打散，缓缓注入些温水，搅拌均匀。为了达到滑嫩细腻的口感，江杳杳还将打好的鸡蛋液过了几次筛，顺便把浮沫也给撇去了。
将皮蛋和咸蛋块倒入过完筛的鸡蛋液中，稍加搅拌，因为咸蛋白中已有很多盐分，所以就不另外加盐调味。
待锅中的水沸腾后，将鸡蛋液上锅蒸煮，时间不宜过长，半刻钟时取出来刚刚好，鸡蛋羹正是又滑又嫩的状态。
整完后的蛋羹表面光滑，皮蛋和咸蛋块缀与其间，江杳杳又在上面淋了一小层香油，撒了些葱花和芝麻。
“馄饨易消化，不顶饱，夜里容易饥饿，再吃点三色蛋羹吧。”
金黄的鸡蛋，黝黑的皮蛋，红白相间的咸蛋，上头还点缀着绿色的葱花和白色的芝麻，淋着的香油与蛋香融合在一起，热腾腾地直勾人的食欲。
一碗三色蛋羹，刚好够两个人分吃。江杳杳和裴敬之各拿一只勺子，从碗的两端开始舀着吃。
蛋羹润口细滑，用舌尖轻轻一抿就在口中化开，皮蛋弹韧，咸蛋沙绵，口味咸鲜香醇。
“叮”的一声，两人同时下勺，瓷勺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又听“砰”的一声，两人又同时抬头看向对方，本来就凑在碗前离得很近的两只脑袋，顿时撞在了一起。
“哎哟！”江杳杳的脑瓜子被撞得嗡嗡的，裴敬之的脑壳还真硬啊。
裴敬之连忙放下手中的勺子，把江杳杳抓过来，撩开她额上的头发。幸好也只是脑袋相碰，脑门上微微有点红，并没有起什么鼓包。
裴敬之将手覆在江杳杳的脑门上，轻轻地揉了揉。他的手掌有些微微的粗糙感，像是有一些薄茧子。
江杳杳忽然想起来：“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学武的事呢。你们科举出生的文人，还要学武的吗？”
“我所学的，都是我爹教的。至于他是师从何方，我也并不知道，他不肯告诉我来着。”裴敬之见她无碍，终于把手放了下来，“不过其实，学过武艺之人不在少数，比如郑言，他自幼便请了名家教导，身手应当还在我之上。”
“那，你会舞剑吗？”江杳杳想象桃花树下，落英缤纷，翩翩郎君持着一柄亮闪闪的宝剑，随风起舞的场景，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不会。”裴敬之非常诚实地回答道，“我爹教我的都是制敌防身之类的招式，呃，不讲究美感。”
“这样啊……”电视剧里演的果然不是真的。
看她有些失望的深情，裴敬之咬了咬牙：“我可以去学。”
“我就是说着玩呢，有学这工夫，还不如多吃点好吃的呢。”江杳杳见碗中还有最后一口蛋羹，拿起裴敬之的勺子盛起递给他，“喏。”
*
天开始冷起来之后，食肆里开始卖一些热粥，咸的甜的淡的都有，也有配粥吃的小菜，每天都不同，当天能吃到什么，全看江杳杳做了什么。
粥每家每户都是吃惯了的，但是这新的一桶粥上来，食客们却谁也没见过。
只见粥里除了一些被切得很细的碎肉丝之外，还有好多被切成小块的黑色凝固状的食材，看着外一层里一层的，倒是很像蛋块，但是哪来的这种颜色的蛋呀？
“这里头加的是皮蛋，是经过特殊工艺腌制的，虽然颜色深了些，但是味道却鲜美非常，口感也很爽滑独特。”江杳杳说着便盛上一碗，淋上些香油，撒些葱花，递给一位常来的老食客，“您尝尝这皮蛋瘦肉粥，正配您那花卷呐，这碗便送您了。”
有间小食肆卖的粥，米粒都熬开了花，这食客平时也经常会买，今天被送了这一碗香喷喷的热粥，赶紧谢过，便马上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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