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的是。”
萧太后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情愿,淡然开口:“古往今来,帝王若想加固自身势力,不可避免要拉拢一些朝中大臣;而那些大臣想要深受帝王重视,也肯定要讨好帝王,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亲戚,荣辱共进。郁儿,你说要如何同时满足帝王和大臣的要求呢?”
谢郁咬着牙,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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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林宴接近尾声,无酒不成席,无酒不成欢。饮酒作歌,投壶射覆,飞花传令。
俞修樾眸子发亮,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但是显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将一把扇子赠与闻瑎道:“扇结善缘,扇始善终。闻兄,在下俞修樾,字叔思,家住西丹固南,可否与你做个朋友?一辈子的好友。”
他有些害臊地扯了扯衣襟:“在下家底不厚,但好在手巧,这扇子乃我亲手所做。交友投分,切磨箴规。某自以为和闻兄意气相投,不知闻兄意下如何?”
闻瑎连忙把手中的酒杯放下,立马站起来,颇为郑重地接过这把折扇,上面朱红色的流苏在风中摇曳。
她对着俞修樾浅笑:“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俞兄,何必自薄,我们早已是友人。”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奉上,晚上还会有一章哒~
第20章
四月七日的琼林宴过去,闻瑎还来不及休息,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四月十日,赏赐银两和衣料,让新科进士去定做各自的官服。四月十三日,诸位进士上表谢恩。四月十四日,在状元徐令孺的带领下,诸位进士到孔庙行释褐礼,易顶服。接着便是在国子监立碑,将太兴元年进士三百余人的姓名雕刻于石碑之上。
四月十七日,吏部选官。
穿着青色官服的男子站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下,人高马大,古铜肤色,眉眼如刀锋,古朴肃杀之意扑面而来。只是手里拿着的两包板栗,配上他脸上挂上的一抹笑,怎么看都凶狠不起来。
“小瑎,这里!”
俞修樾向闻瑎挥手,“我比你早出来一刻钟,刚好看到前面路过一个卖板栗的老媪,便追上去买了两包。喏,还烫着呢。”
他呼了呼手,脸上露出傻笑。
闻瑎接过来,对着他说:“叔思,你也太细心了,我正好肚子饿了,谢了。不过,我不是说过了吗,叫我闻瑎就好。你不过比我大上几岁,也算得上是同龄人,你加一个‘小’字,倒显得我是你的侄孙了。”
俞修樾脸上的笑容收敛,垂下了头:“我以为这样叫能显得我们俩更亲近一点,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叫了。”
闻瑎眉毛一皱,怎么露出这种表情,不就是一个称谓,她只得无奈道:“随你吧。”
话音刚落,眼前这人的脸上立刻又挂上了笑容。
说来也神奇,俞修樾不笑的时候就好像肃杀的将士,浴血沙场,狠厉无情;可他一笑起来,周身气质便全变了,约莫就是从狼变成了大型犬,一下子温顺起来。
俞修樾心里的小人在开心地蹦跶,果然,小瑎吃软不吃硬,他真是个计划通。
闻瑎随手剥开一个板栗扔进嘴里,这板栗可真甜,一会儿要问问叔思那卖板栗的老媪长相如何,以后她碰见了定要多买一些。
俞修樾眸中浮现出满意的神色:“小瑎,等授翰林庶吉士后,你打算干什么?是直接上任,还是回乡。”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回家,我已经一年多没回去了。”
俞修樾点点头,这个答案他已经猜到了。
闻瑎反问:“那你回去吗?”
俞修樾笑了一下:“我当然也要回家。”
接着不经意地随口挑起他想问的话题:“现如今官员越来越多,官舍的建制远比不上官员的增长速度,那些建好的房子可没有我们的份。那,你回来之后打算住在哪里?”
闻瑎好像才想到这个问题,脸上带上了几丝疑惑:“不能住在原来的地方吗?”
俞修樾:“到底我还是比你大上几岁,小瑎,人情世故你还是懂得太少了。难道你敢说你在原来租住的地方没有几个相熟之人。”
闻瑎似乎抓住了什么点但还是搞不太懂:“叔思,人本就是群居动物,即使我不擅长与他人交往,但在北区住了一年多,的确还是有几位熟识的。但有又如何?”
俞修樾听了她的话毫不留情地扑哧一笑,双手抱在脑后,带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与他笑时的神色又完全不同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不计其数,但芝麻大小也是个官。你说,小探花,要是你周围的邻里邻居遇见了什么困难,走投无路投到你身上了,你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可是到时候你真的不帮了,啧,京城这种地方可没有秘密,你的名声可就不好啦。”
闻瑎听俞修樾抽丝剥茧地分析了一通,这才意识到刚才她说的话是多么的天真和幼稚。
她重新打量了一遍俞修樾,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随后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好吧,我说错了。那你的意思是?”
俞修樾见她终于问到正题上,眼睛闪闪亮亮:“既然官舍不足,那不如我们合租一间更大点的私舍,到时也好彼此互相照顾。”
闻瑎表情一僵,这提议看似很好,但是前提是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虽然这十几年她都是以男人的身份过来的,而且也习惯了学会了如何更好地扮演一个男人。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早晚朝夕相处,不免会露出马脚。
她虽然平日里足够小心,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且对比过往在吴府陋室小院和如今独自一人租住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后,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独居的快乐。
即使只是当初宋端只是时不时回来吴府这里住上一晚(虽然闻瑎本人觉得宋端来这里住的频率有些过高),但她依旧会受到打扰,实在是过于不自在了。
闻瑎斟酌着言辞,面露难色,想着如何开口拒绝。
只是她还没开口,俞修樾的表情已经丧了起来,配上他刚毅的长相,一眼望去便让人觉得这人定是受了极大委屈,否则怎么会露出与外表完全不符的神色。
可惜,俞修樾虽然摸清了闻瑎吃软的性格,但他到底不知道她心中的顾虑。
闻瑎安抚着他的情绪,但是态度坚决。
这个话题揭了过去,两人在一家饭馆用过午饭后便分开了,约定三日后再聚。
俞修樾看着闻瑎的背影,站在原地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快,他面无表情,眼神却愈发兴奋。
奇了怪了,明明小瑎拒绝了自己,他为什么还会这么开心。难道他生病了?
她和自己以往遇到的人都不一样,才华学识相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拒绝就拒绝吧,小瑎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反正,小瑎是自己认定的好友,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只是,闻瑎没想到也不可能想到,俞修樾这看似十分有理,实则也很有理的一番话,竟然在不久后一语成谶!
四月十八日,吏部选官结果已出,无一人被筛下。
四月十九日,除了徐令孺、俞修樾、闻瑎这一甲三人外,其余的三百多名进士又重新聚集在一起,在保和殿参加朝考。
按照会试、殿试、此时笔试三次考试综合排名,分为甲乙丙三等。
甲等、乙等前几名入翰林为庶吉士,庶吉士是翰林院内没有品级的官员,需在翰林院内学习三年后再次考试方可成为真正成为有品级的翰林官。而对于乙等偏后和丙等进士,要么寻找机会留在京中做一个正八品的小官,要么外放出去,得到一个七品县令的名头。
可对于大多数进士来说,恐怕多是宁愿在京城当一个八品小官,也不愿外放。
不过对于一甲三人来说,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人一般只参加深造学习,不参加朝考,接下来的朝考不影响他们成为正式的翰林庶吉士,可以说是古代的“保送生”。
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官;榜眼、探花授编修,乃是正七品。他们虽然无职,但享受了相应级别官员的待遇。
翰林庶吉士的仕途跟普通的进士看起来差异不大,但因翰林院是国家的枢纽部门,为翰林者不仅升迁较他官更易,而且因为南书房、上书房行走这类助手副职多由翰林官为之,因此翰林官常常会接触王公重臣。
再经过翰林院进修之后,这些翰林院庶吉士部分会前往六部从低阶的主事、御史干起,还有一部分干脆继续留在翰林院编撰国史,或者还有人出任皇帝、太子的侍读、讲学,但不论何种选择,这些人升迁的速度犹如坐上了一支冲天火箭。而翰林若得入直文渊阁参与机密,则更是贵极人臣。
根据《齐史·职官志》已记载的重臣四十余人,其中九成皆出自翰林院。这也是大齐虽将翰林院定为五品衙门,翰林官品秩甚低,却被视为清贵之选的原因。
六日之后,四月二十五日。
朝考成绩出来了,许威之排在第一等,录为庶吉士。
这时候,闻瑎早已经整理好回乡的行李。
敲门声一下又一下,毫不停歇,木门被拍得作响,发出刺耳的强噪声。
门外的妇人带着哭腔:“闻瑎,闻大人,我是刘家媳妇,刘福碧。求闻大人帮帮忙吧!闻小哥,瑎哥儿,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求求你了!民妇给您磕头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天真的闻小瑎,还不知道世间的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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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责任的无脑小剧场
宋端:“我已经好几章没出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些糊涂的摸了摸脑袋:“啊,可是,你不是离京考察某个地方的大旱了吗?”
宋端呵了一声:“那我也早该回来了。”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你这个态度,呵,逆子!回来也让你见不到我女鹅(bushi)。
另一个被遗忘的袁瞻同学不屑一笑,随后派人地给作者菌送上了满满一车的零食。
第21章
闻瑎家的厨屋角落里整齐地堆放几捆柴火,这是她昨天整理好的。
用过早饭,她把碗筷扔进大铁锅里,拿起挂在一旁的丝瓜瓤准备刷完,眼睛注视着厨台上固定的一角,懵得站在原地发愣。
脸上突然出现了懊悔的表情,她怎么那么积极,把厨屋的胰子全都收好装起来了。怎么就忘了这几天吃饭还要用它来洗锅洗碗!
前两天,她把整个小院前前后后都打扫了一遍,该整理的东西全部整到了一起,现在那些清洗锅碗的胰子全部被她放到了木箱的最下面,想要拿不得把她上面的一堆东西都取出来。
这时候可不比现代,胰子虽然实现了量产,香皂也初具雏形,但是对比起天然的皂角和几乎免费的草木灰来说,价格也是过于奢侈了。现在家里的这些胰子、香皂还是搬家之初吴阁老所送,她用得仔细得很。
皂角现在还不是成熟的时间,她又没有存货。
闻瑎想到被放进木箱里的胰子,算了,还是按原来爷教给她的老办法好了,也算是提前适应回乡生活。
草木灰的原材料易得且制作过程也极为便捷,随便将一部分植物晒成干,然后再将它烧掉就好了。这几乎是一个零成本的清洗碗筷的材料,不需要花费任何时间、精力和金钱。所以对于贫穷的农民来说是一个最佳的材料。
平日里烧的柴火,成炭状之后也是草木灰的一种。
闻瑎屏住呼吸,用铁钳子小心地从锅炉取出一块已经被烧好的木柴。但好像是专门和她作对似的,右手一个不稳,整块炭掉到了地上,黑色的炭粒尘舞飞扬,闻瑎打了个大喷嚏。
顺手一抹脸,毫无意外,一层薄灰。
闻瑎傻乐着,被她自己逗笑了。
在京城里习惯了用胰子,现在再用这种方法取草木灰果然生疏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诚不欺我啊。
因祸得福吧,地面上散落的正是她想要的草木灰。
洗完锅碗,闻瑎伸了伸懒腰,打算把脸给清洗干净,换身衣服去找翰林院请假回乡。今日朝考成绩出来,所有翰林庶吉士名单定下,她去翰林院找掌院学士办理一下手续,最早后天就能回家了。
闻瑎嘴里哼着小曲,思绪早就飞奔回了永水村那条她常常走的乡间小道上。
她刚穿好衣服,耳边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妇人的求助声。
刘碧福,这是那位卖炒果鸡米头的摊贩妇人。
闻瑎神色一凌,连忙跑到大门那处,将插在门后的门阀打开,将她迎了进来。
那刘姓妇人看到闻瑎,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般,立马就扑到她身边跪下,开始不断地磕头。
刘碧福哑着声音哭喊,其中的悲意仅是听见就让人内心悸动:“闻小哥,你得救救我儿子,您一定得救救我儿子!”
“刘婶,刘婶,您起来,您快起来!”
闻瑎拉着她的手臂,“您先站起来,我们回屋里坐下慢慢说。”
刘碧福死拽闻瑎的衣角,跌坐在地上,泪流不止,“闻大人,我知道我不该来这里。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儿子快死了。”
她又向闻瑎跪下,满眼血丝,双眼发青,显然是一夜都没有睡:“您先答应我,您,只要您答应我,我就起来。”
闻瑎无奈的苦笑,俞叔思啊俞叔思,你那嘴还真是开了光!
“刘婶,我只是没有半点官职的庶吉士,实在是承不起您这大礼。”闻瑎知道自己心软,但她不傻。能帮就帮,但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她还没有心善到为了不相干之人,以卵击石。
“您不用这样跪我,我并非无情之人。刘婶,您最好还是把您儿子的事,从头到尾来龙去脉给我细讲一遍,我知晓您只有这一个儿子,也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贸然答应您的要求,不仅是对我自己不负责,对您也是不负责,也是帮不了您儿子一分半点的。”
刘福碧这些全然是在浪费时间。
闻瑎说了一大段话,语气十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冷意。
这让因为悲痛而大脑昏沉缺氧的刘福碧清醒了一点,她颤颤巍巍地抬起眼,额头和眼角的细纹十分显眼,看到闻瑎表情不似原来的柔和,心下一凉。
连忙起身,态度比之刚才恭敬的不下一点,她现在清楚了,与其撒泼谋取同情不如快点把儿子的情况说清楚,闻瑎不是她以为的那种耳根子软的人,也不是如同她的外表一般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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