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知府旁边的一个身高不高的官员,看了晋郁山好几眼,表情很是怪异。
一刻之后,试卷下发。府试和县试题型一致,不过考察得更细,也更杂。
和大多数学习书法的人一样,闻瑎上辈子学的是颜体,五岁开始,书法陪伴了她二十多年。从现代到古代,只有这手字一直跟着自己。
监考的人因为她这手字,在她身边转了很多次。
晋郁山这次也是一人来洛泉府考试,他住在考点附近的客栈。
府试考完之后,他叫住闻瑎:“闻瑎,既然碰上了,要一起回去吗?”
府试结果五月初才会出来,这里的花费比凌昌县要贵上不少,自然没必要住在这里十几天。
“好。”
两人约好在城门外碰头。
晋郁山:“闻瑎,来这里。”
三天同考的情谊,晋郁山和她熟络了很多,话也多了。
晋郁山:“闻瑎,你觉得这次考得怎么样?”
闻瑎:“应该没问题。”
晋郁山浅笑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见晋郁山笑,原来这家伙不是面瘫啊。
“我也是。”
——
在古代,闲暇时间除了学习还能干什么事。
闻瑎拿着自制的鱼竿,头上戴着麦秸秆编织成的草帽,坐在河边,一动不动,放空大脑,愿者上钩。
“瑎哥儿,大喜事啊。”张牛的声音隔老远就穿过来。
远亲不如近邻,张牛一直以来对闻瑎都很照顾。今天他被主家放假一天,回家看望老父,听到路上的书生在谈论今年的府试,耳尖的听见了闻瑎的名字。
上前一打听,才知道府试的结果出来了,闻瑎名列前茅,现在已是童生身份了。他立刻小跑着回永水村,家都没回,先找到闻瑎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瑎哥儿,你这脑瓜子是怎么长的,要是我儿子能有你一般聪明,我就知足了。”
第二天,县令林中水邀请今年的童生到家中会宴。
在场的除了晋郁山之外还有一个年龄偏大书生模样的人,这次府试凌昌县也就只有三人通过,足以见凌昌县人才凋零。
晋郁山到底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府试此次是他夺得案首,眼里闪着的星光,让人见了也忍不住同他一起喜悦。
“晋郁山,恭喜。”
“同喜,我真的很开心,不仅仅是考试,还因为遇见你。”好像是觉得这句话有些歧义,晋郁山的脸泛红。
他有些艰难地吐出了下面的话:“我同龄的人除了蔡天贤那家伙,就没有别人了,我很开心与你相识。我们,我们是朋友了吗?”
闻瑎眼角浮现笑意:“当然是。”这也是她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他看到闻瑎点头之后继续说:“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那你以后叫我郁山吧,等我们及冠,再互称表字。”
“好。”
两人分别之时,晋郁山特意问了闻瑎家的地址,拿着纸笔记下来塞到衣襟里。
在这之后,闻瑎每天下午都去卢夫子家中上课。这时候,她已经是卢夫子的学生,而非私塾里普通的学子了。
五月末,闻瑎突然收到了晋郁山的书信。至此,两人开始书信往来。
早起晚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学习也是如此。
晋郁山期间来过一次,一来二去,两人之间越发熟稔。一月有时可多达十几封,大多是写近日遇到的什么趣事。
腊月十四号,闻瑎收到晋郁山的来信,说要来她家陪她过生日,让她不必回信,等着他来就好。
但是直到第二年,闻瑎院试的结果下来,县里拿着红花带着银两敲锣打鼓给她送喜的时候,她都再也没见过晋郁山,那封信是两人最后的联系。
她自然奇怪,亲自去找晋郁山,也找到了蔡家,没想到蔡天贤见了她也不似往常热络,一反常态,冷着脸告诉她晋郁山已经离开这里了。
正熙十一年,八月底,桂花飘香。
“瑎哥儿,您这次的名次可是院试第一,案首啊。明年考试,别人也能请你这个新出炉的廪生作保了。”同村的人都在向他贺喜,以后这闻家小子就富起来了。
秀才每月都能领二两银子,而且作为廪生,再加上每年县试找他作保的钱,一年什么活也不敢就有将近四十两银子的收入。
闻瑎十六岁便中了秀才,任哪个人都觉得她是前途无量,即使闻瑎家里的情况并不富裕,但是她模样俊俏,又是秀才,周围十里八乡却多的是姑娘想要嫁给闻瑎。
就这几天时间,上门提亲的媒婆已经来了五六个,开出的条件颇为诱人,如果她不是个女子,说不定真的会同意。
即使大齐民风比前朝开放,女子不用整日被束在家中,能在上街自由走动。但男女的地位差别,依旧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如果她以后能站在高位——想这么多干什么,她现在不过是个秀才,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闻瑎哑然失笑,她现在不过是个秀才,只是获得了科举的入门票而已。
凌昌县,林府。
林中水是凌昌县的县令,父亲是某州知府,亲姐姐又嫁给了正二品的吏部尚书袁景昌,生下了长子袁瞻,而今他的亲外甥袁瞻又擢升为大理寺左寺丞,前途一片光明。
因此,林家靠山大得很,可林中水没什么大志气,乐得在凌昌县当个县令。家里有钱,也未曾听闻他有鱼肉百姓、滥用职权的行为,名声还算不错。
而且此人颇为专情,只有一位夫人,一双儿女。
林中水正在书房里练字,气定神闲,林香照端着莲子粥闯了进来:“爹!”
林中水看着手下写歪的字,气得胡子都抖了抖,但是这是他一向娇惯的小女儿,打不得也骂不得,只好作罢。
“闺女,找爹什么事?”林中水看了一眼她手里端着的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他摸了一下胡子。“闺女,咱收收心,世上这么多小伙子你看不见,非瞅着你表哥干什么。而且他也不会听你姑母的话,更不可能娶你啊。”
“爹,停停停!我没这个念头了。”
林中山一听这话顿时高兴起来,“你说真的!我的好女儿啊,你终于想通了,你表哥他根本就不是你的良人啊。我明天就让人把这洛泉郡所有适龄青年的名单给你搜罗过来,咱们慢慢选,不急。”
林香照撇了撇嘴。
林香照:“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完。”
“好好,爹听你说。”
“你知道闻瑎吧,我觉得她挺不错的。”
林中水的脸一僵,他自然是知道闻瑎,十六岁的秀才,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美后生。林中山自诩是个读书人,自然是喜爱闻瑎这类的后生,但是,“闺女,你是怎么想嫁给闻瑎的。”
林香照:“爹,你管那么多干吗,我现在就是想嫁给她。你必须得答应我。不然我还是要想尽办法去京城找表哥。”
林中水听见她闺女任性的发言,突然觉得脑壳有点疼,得嘞,这傻姑娘还是想着袁瞻那小子,婚姻大事,怎么能这么儿戏:“林香照!你给我先回去!”
到底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小女孩,林香照托人打听闻瑎的消息,暗戳戳地谋划着。
正熙十二年,初春,闻瑎拉着车到镇里买米面。
林香照比两年前张开了些,鹅蛋脸,柳叶眉,愈发娇美,整个人小巧的很,是那种不论男女都很喜欢的一种长相。
林香照一眼就看见了闻瑎,对身旁跟着的两个家丁说:“把这个人给我拦住。”
作者有话说:
经期的痛苦只有我们女生才懂,记得有次来姨妈我疼晕过去了(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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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责任小剧场:
闻瑎:好麻烦,不去打招呼了。
晋郁山委委屈屈地穿过人群:考试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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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捉虫~
第6章
闻瑎被拦住了去路,前后都是林府的家丁。
她把东西放到拉车上固定好,有些无奈:“林小姐,好久不见。你有什么事吗?”
林香照对闻瑎说:“你的车和买的东西我找人帮你看着,你跟我来。”
“林小姐,我不想让别人误会,坏了小姐的名声。如果您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告诉我就行。”
林香照的眼眶里带着泪,表情有些气愤:“我难道连你也配不上吗?还坏了你的名声。”
闻瑎:“林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香照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喜欢我,我难道不好吗?为什么不喜欢我,呜呜,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了······”
闻瑎有些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她,听着她哽咽地说了一大堆话,终于搞清楚这姑娘可能是被她的表哥伤透了心,所以打算找个人随便结婚来报复那人。
“林小姐,别哭了,是他不懂得珍惜你,千万不要因为别人随意地糟践自己。”
林香照泪眼蒙眬,妆哭花了:“你根本就不懂,我那么喜欢他,我们小时候关系那么好,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娶我。等着吧,我一定要去京城。”
说罢,林香照愤愤离去。
时间回到三天前。
闻瑎家破烂的门板此时被敲得嘭嘭作响,伴随着快要散架的噼啪声,闻瑎甚至怀疑下一秒门板就会轰然倒地。
“闻公子,闻公子。老婆子我有大好的喜事和你说。”
闻瑎叹了口气,张婆婆啊,凌昌县远近闻名的金嘴媒婆,真是好久不见了。
“张婆婆,您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姓张的媒婆用袖子捂着嘴,语气雀跃:“闻公子,老身是来给你说亲的。”
“我清楚的很,我们闻公子啊,天人之姿,学富五车,前途无量,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比得了的。前面几个就算了,老身这次给闻公子你啊,介绍的可是县令家的千金,那相貌啊自是不用说,漂亮得很,更别说姑娘的家室,嫁妆哦可少不了。”
媒婆越说越来劲:“姑娘年芳十五,八字又旺夫,娶了她闻公子你以后的仕途啊一定坦坦荡荡。县令大人可是跟我说了,只要娶了她女儿,你——”
······
林县令的女儿,闻瑎愣住了,这倒是完全没想到的事。
闻瑎看她说得有些口渴,给她已经喝完的茶杯里又续上了一杯。
“张婆婆,我一心科举,更何况男人未立业怎么能成家,林小姐跟着我一定会受苦的。林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属实是不能答应的。”
闻瑎好声好气地把媒婆送出家门,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荷包:“婆婆,望您在县令那里美言几句,可千万别拉了小生的面子。”
张媒婆掂了掂重量,这闻家小哥还挺上道,她眼睛笑眯眯地,连说几声好。
闻瑎重重地叹了口气,拿钱消灾罢了。
重阳节,闻瑎上山拜祭闻荣发。前日下了大雨,平日的路上现在到处都是泥泞,所以她临时换了另一条的路上下山。
祭拜之后,下山途中,却偶然看见了卢屹规,他拄着拐杖走到一座墓前,墓碑旁有一棵小树,上面系着红白两种颜色的长布条。
闻瑎不想窥探他人隐私,便借着树木的掩盖,从另一侧下山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师娘的墓,四年前去世了。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来到了卢屹规家中,在门外站了三炷香的时间,也没人应门。闻瑎想到老师已经年过半百,害怕他出什么意外,闻瑎从篱笆那翻墙进了他家的院子里。
屋内没人。
可是她和卢屹规相处的时间虽不算长,却很清楚他不是那种会毁约的人,两人前天见面时已经约好今日在他家中讲学。
闻瑎眼前突然闪过卢屹规在山上的画面,飞快往山中跑去。
是这里。
闻瑎看到眼熟的两色布条,在风中摇曳着很是醒目。
那是老师!
卢屹规躺在地上,身体冰冷,看着生死难辨。
“老师!你没事吧。”
闻瑎回闪过她爷躺在病床上呼吸停止面色惨白的模样,手抖得不行,和眼前的卢屹规重叠在了一起。
还好,还有呼吸,闻瑎艰难地把卢屹规背到背上带回了家里。
闻瑎把卢屹规身上简单清理了一遍,做了简单的包扎,把汤婆子塞到他的旁边。
跑去找张郎中,他却刚好不在,上山采药去了。
闻瑎去邻居家借了辆牛车,带着卢屹规去镇上看病,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被汗水浸透了,脸色也几近惨白。
她到医馆的时候,看病的郎中还以为是她要来看病。
郎中给卢屹规把了一下脉,手在他的胸上按压了几处,又翻了一下的眼球。
郎中面露难色:“老先生年岁大,又曾吐过血,劳伤于脏腑,这是内崩之病。可积劳成疾很难治愈,又受了寒气。我暂且开几帖药,你先给他服下,但能不能醒过来,难说。我下不了定论。”
命不该绝,卢屹规昏迷了三天,醒了过来。
“老师,你终于醒了。”
卢屹规虚弱地睁开眼,身旁站着满眼红丝的闻瑎,眼下有很重的黑影,看着很憔悴。
卢屹规他张开嘴,气若抽丝,断断续续。
闻瑎:“老师,您不用说话了。我把事情的经过和您说。”
卢屹规的脸色依旧是灰暗的,只不过稍稍带了些许的血色。即使差一点就葬身野外,卢屹规也未曾漏出半分的后怕之类的情绪。
卢屹规缓慢地点了点头,没过多久又昏睡过去。
“老师!”
原来只是睡着了,闻瑎松了口气。
大概又过了二十多天,卢屹规才从终于恢复了正常,但受得风寒过重,落下很重的病根,整日咳嗽,胸闷气短。
卢屹规的院子里种着豌豆,绿色的藤蔓绕着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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