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鸾看了她一眼,道:“你之前不是说那个谢姑娘挺好相处的吗,他们三人自幼相识,她肯定是知道最多的那一个,你去问问她,兴许能挖掘出什么蛛丝马迹有利于你查清麓安书院学生惨死的真相,替你的好夫君证明呢。”
言云衿若有所思,上一世其实谢延卿也一直在寻找造成麓安惨案的背后真凶。
那些学生被关入诏狱时,锦衣卫以礼相待,并没有用刑。
可一夜之间原本安然无恙的他们集体自尽,前世谢延卿虽然在死后呈出证据,将朝堂之上那些为了一己私欲抱团诬蔑,诋毁钟阁老的官员绳之以法。
但已经没有再留给他时间去查清楚,同窗离奇自尽的真相。
她不禁暗自猜想,若是自己能提前摸索出这一层,找到背后的隐藏的秘密准备好证据,届时东窗事发是不是就能避免前世那般的结局,保全谢延卿性命。
她深吸一口气,良久后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正好姑母不在宫中,我明日就过去拜访一下谢姑娘。”
谢延卿赶在宫门关闭前快步出来,平素需要轮值的时候他一向都住在宫里,避免来回奔波的麻烦。
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还在等着他回去。他像前世那般,出宫后沿着东街一直向前,走到尽头的那家卖榛子酥的商铺,买下最后一包榛子酥朝着羡云苑的方向赶回去。
夜色已深,平素这个时间里言云衿已经搂着自己的锦被入睡。
谢延卿不想打扰她休息,她睡时不喜光亮,哪怕是廊下守夜的灯光也不能留。
他便一直以来都没有提灯笼的习惯,待入院后打算直接拐到书房的方向如以往那般将就一晚上。
靠近羡云苑时,他隐隐约约间瞧见了灯火。
羡云苑的大门处悬挂着两盏明亮的灯笼,照亮了归家的路途。
里屋也是灯火通明,像是在等着晚归的人回家。
谢延卿立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眼前景象是否真实。
在他很小的时候,夜夜读书读到很晚,母亲将家中仅有的两盏煤油灯点燃,一盏放在他书案旁,一盏悬挂在院门前。
她说这样父亲深夜归家时,能看得清脚下的路。
待他长大以后偶然间读到一片名叫《灯火》的文章时,方才意识到,那盏若不起眼的煤油灯在宽阔的室外其实并不能真正的照亮父亲归家的路。
却能让父亲知晓,家中有人尚在等待着他归家团聚。
他望着眼前的点点星火,时隔多年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一天的疲乏在此时得到了舒缓,黑夜中谢延卿发自内心的轻笑了下,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推开木质的大门,他看见言云衿提着灯笼立在廊下。
见他进来,开心地唤着:“夫君,你回来啦。”
她几步上前迎接他,伸手接过他手中拎着的沉甸甸的油纸包,孩子气凑上去闻了闻。
“夫君还带了我最爱的榛子酥呢!”她眉开眼笑,“几日不吃,我还正想着这一口呢。”
她快步走向屋内,将榛子酥放置在桌案上,谢延卿透过敞开的门看见正中央的桌上摆满了可口的佳肴,清一色的被摆放的精致整齐,没有被人动过。
朦朦胧胧间还能看见上面散着些许的热气,想是家中人将饭菜热了又热,只为等他回来一同用晚膳。
谢延卿的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愣神间他看见屋内那姑娘朝他招了招手,
“夫君,你快点进来啊,一会儿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延卿深吸了一口气,神情皆是放松,他抬腿前行道,
“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在解锁中了,大家稍安勿躁。如果还是不行的话一些部分情节就只能全部删减掉,最后还是希望大家在评论区谨言慎行哈,不要提……内容哈,孩子不想再被举报了。
第49章 将心
次日清晨, 昨晚企图重新做人的言云衿还是没能如愿早起给谢延卿准备早饭,甚至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清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经历了大婚当日的同房花烛夜, 言云衿察觉了在谢延卿身上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转变。
他没有噩梦缠身半夜惊醒, 而是一觉安安稳稳的睡到了天明。
兴许是这几日筹办婚礼过于劳累,又或许是身侧有人睡得踏实,再或者是......
为了验证这一想法是否属实, 昨夜临睡前她又勾着他的衣袖, 不断撩拨着他抵死缠绵。
正所谓伤敌八百, 自损一千。
昨晚最为激烈的莫过于坐怀,她靠在谢延卿的怀抱中像是一条失去了重心的船,不断在水面上晃荡漂浮着。
而谢延卿显然成为了那个唯一操桨的人,言云衿在颠簸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后昏昏沉沉的伏在枕头上, 整个人软的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暑气蒸的人流汗,言云衿夜里蹬歪被子被冻得醒来, 睁眼见外头天空隐隐有些放亮的痕迹,身边的人呼吸均匀眉目柔和正陷入熟睡中。
她挪动着酸疼的腰, 看着谢延卿的睡颜心里感到莫名的满足,只是没想到,这一觉就睡到了午时。
晌午时分, 言云衿慢悠悠地起床梳洗,整理床榻时在原地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兴许是昨夜着了凉,她也没怎么在意。
午膳过后, 白竹穿戴整齐的走进来告诉她马车已经备好了, 她这才想起来今日要入宫去见见谢家姑娘, 连忙撑着软绵绵的身体换好了外出的衣物。
皇帝和太后西巡, 偌大的皇宫里突然就冷清下来,连带着平日里洒扫传话的内侍宫女也少了许多,宫道四处除了轮值的禁卫军,几乎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除了位于东北方向的未央宫。
言云衿到时,未央宫各个宫门处都有锦衣卫把守,皇帝不许外人面见谢家姑娘,更是不准她随意外出,一举一动都须得同锦衣卫报备。
言云衿站在门前,萌生了退意。
犹豫了半晌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果然不出所料被门前的锦衣卫拦了下来。
她微笑着礼貌道:“劳烦大人替我通禀一声,就说故友来访想见一见谢姑娘。”
为首的锦衣卫冷着脸道:“奉陛下意旨出入未央宫者均要先行向徐指挥使报备,得指挥使同意方可入内。”
言云衿知道他们口中得指挥使是徐青芜,可这人是皇帝亲信一向提防着太后以及她们言氏一族,就算找了他也根本不可能如愿放她进去。
言云衿稳住心神,将手伸入袖带中从里面摸出了一块冰凉坚硬的腰牌,那是昨日昱鸾留给她的,想来昱鸾已经料到自己根本进不去未央宫的大门。
她抬手将腰牌递至锦衣卫面前,笑着说:“已经同指挥使大人打过招呼了,诸位大人请过目。”
两名锦衣卫接过腰牌放在掌心里仔细打量着,北镇抚司独有的玄铁狴犴牌背后还隐隐刻着一个徐字。
确认无误后,两位锦衣卫拉开大门放言云衿入内。
未央宫院内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排列整齐争奇斗艳,一看就是经过主人的精心呵护。
言云衿仿佛能想象出谢禾宁被困在宫里的这半年,依靠种植花草打发时光的日子。同为女子,她不免有些替她感伤起来。
正殿内一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姑娘听见声音后歪着头往外面看过来,言云衿同她有一面之缘,这丫头长的一双滚圆的眼睛,滚圆的脸,是之前跟在谢禾宁身边的小宫女。
小宫女见她站在院中,连忙迎过来行礼道:“奴婢见过言姑娘!”
“你认得我?”言云衿有些意外。
“宫里边的哪有不认得姑娘您的,”小宫女抬起头引着言云衿往里走,又说:“我们姑娘被乐阳公主叫去长乐宫用午膳去了,这会儿应当快回来了,言姑娘您近来喝盏茶歇歇脚吧!”
言云衿没多客气,跟着小宫女入了正殿。
不多时面前的桌案被人摆上了茶点果子,言云衿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未央宫里面的装饰摆放。
前世,她经常听说明颐皇后谢禾宁素来节俭,不喜奢华,如今一见果不其然。作为皇帝捧在心尖上的爱人,未央宫里的摆设虽看着简单,朴素,却是难得的雅致清新。
就像她这个人,白净清冷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儿神。
就是这殿里的熏香有些古怪,闻的时间久了熏得人头晕恶心,与这风雅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言云衿抬起帕子遮挡住口鼻,那小宫女来添茶时正巧看见她眉头微蹙,笼着口鼻。
连忙环顾四周道:“言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言云衿摇了摇头,说:“无碍,就是昨日着了凉鼻子不太爽利。”
小宫女彷佛明白了什么,说道:“那奴婢去把安神香熄了。”
“安神香?”
小宫女点点头说:“我们姑娘近来夜里总是睡不好,内廷昨日就派人送来了新研制的安神香,奴婢想着拿出来试一试,待到姑娘回来了香的味道也挥发开,刚好起作用。不过...这次送来的香却是怪怪的,不如从前好闻。”
言云衿放下手绢,缓缓道:“想是内廷司此番加大了起安神效果的药物剂量,一时有些不习惯而已。”
小宫女点点头,还是过去将香炉熄灭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未央宫门前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随即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七八个锦衣卫护送着谢禾宁回了宫,言云衿连忙起身相迎。
谢禾宁显然没有料到自己宫里还有其他人在,平素那张淡雅的脸上有了错愕的神情。她今日还是穿着一贯喜欢的水蓝色的衣裙,衬的整个人气质出尘。
言云衿猛然间想起初春京郊祭祀那日,自己因为阴差阳错穿了与她同色调的衣裙,而受到刺客的追杀。
明明此事没过去多久,如今却觉得恍若隔世。
这短短的半年里,许多人都过得谨小慎微胆战心惊。重活一世的自己与谢延卿是这样,时刻防备着被人暗害追杀的谢禾宁也是一样的。
言云衿脊背渐生寒意,这座看似平静的皇城里,每时每刻都暗含杀机。
锦衣卫就在门口守着,言云衿不敢多言唯恐事情败露,连忙拉着谢禾宁热情道:“我等谢姑娘你许久了,今日还特意带来了重月楼新研制的点心,还请谢姑娘赏脸尝一尝。”
谢禾宁看着眼前人明艳的眉眼,隐隐猜到了什么,她没有打断言云衿而是寒暄着同她进了屋内。
小宫女得了谢禾宁的眼神示意,细心的替她们关好了门,自己守在外门等候着。
谢禾宁笑得柔和,说:“正巧你今日过来我还来得及道个喜,言姑娘与谢大人修成正果,得偿所愿真是羡煞旁人呢。”
言云衿笑着回应着,随即问道:“你不问问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
谢禾宁替她重新斟了茶,慢条斯理的说:“这世间事若是有心,就没有办不成的,我并不觉得奇怪。”
“那看来我今日过来的目的谢姑娘也是清清楚楚喽。”
谢禾宁放下手中的茶壶,正视着她。
“言姑娘此番前来,还是为了谢大人吧。”
一语道破,言云衿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是爽快地点了点头。
这世上能让一个人奋不顾身地唯有感情,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但是谢禾宁知道,太后屡次三番地打压谢家,想将谢氏一族世家之首地位置取而代之,还在自己回宫后意图害她。
如此种种,言云衿不会不清楚,也正是因为清楚,合该羞于面对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她。
言云衿与言太后终究还是不同的,谢禾宁并非侯府嫡系,她的父亲是老侯爷的庶长子,连带着她在家族中也是庶出一脉。
嫡庶有别,又因着她二叔与父亲不合,她自幼在侯府的日子也是过的谨小慎微。也正是因为这样使她比同龄人愈发成熟稳重了几分,她聪慧明理,知道没必要因为别人家人做出的错事而怪罪于家中晚辈。
倘若是怪罪,她二叔永宁侯谢淮权倾朝野,结党营私的那些年里,她自己也不知道该下了多少层地狱。
世家中人身不由己的滋味,比起言云衿谢禾宁更加清楚不过了,尤其是女儿家的命运,从始至终都没办法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看着面前的言云衿,依稀间彷佛看见了当年受皇权和家族胁迫,走投无路的自己。
谢禾宁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我家中长兄任职户部侍郎,先前言姑娘你求我将谢大人的户籍划分至我们陈郡谢氏的一脉时,长兄顺便翻阅了谢大人近几年的人事调动,所以我猜想...他是不是想替钟阁老以及麓安书院的学生平反?”
这次换到言云衿惊讶地抬起头,此时此刻她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慨,明颐皇后谢禾宁能陪伴李昌烨从一个不受宠地皇子到手握大权,入主东宫,让皇帝魂牵梦萦多年又怎么会是平凡之辈?
“我虽未曾见过谢大人,但在与姑娘你的交谈中看出他并非世人所传的那般模样,应当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是真正有文人风骨之人,这样的人不该一生困于淤泥中无法起身。尸位素餐者再年少,也都已经腐烂糟朽了,如他这般守心如一的人才是朝廷指日可待的希望。”
谢禾宁站起身,目光坚定认真地对她说,
“所以,言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定会竭尽全力,就当是为陛下保全忠臣良将,开万世太平。”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议事
晌午刚过, 谢延卿尚未用完饭便被人传唤至内阁议事。
古往今来,能入内阁的诸位大臣除了由皇帝亲自挑选以外,还有便是阁员推举后, 经吏部任命成为新阁臣。
谢延卿并非内阁成员, 原本议事也用不着他去的。但先前言阁老自请停职至今没有重返朝政,内阁中依附言党一派更是失去了主心骨,他们需要重新挑选出一位信得过, 能妥善传达言阁老意见的人。
谢延卿出身翰林院, 又是言阁老的女婿, 显然是纳入内阁的最佳人选。更何况太后与言阁老挑选他为女婿,便是一早就抱着引他入内阁,继承言阁老衣钵的心。
再者说,言阁老监管吏部多年,想选出个称心如意的人入内阁, 何其容易。
皇帝虽外出西巡,但内阁工作还是要正常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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