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禹笑了笑看向贺律,她是个混血儿,长得很漂亮,眼神活泼。贺禹向贺律问好,给她送了一份见面礼。
贺律中文不太好,口音奇怪说了句:“谢谢哥哥。”
贺禹被逗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不用谢。”
两母女带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贺禹帮忙推行李,贺律要坐行李箱上,贺禹就把她抱上去坐好推着往外走。一路上,贺律很快和贺禹熟络起来,而她第一次来中国觉得一切都很新奇,眼睛一直在转,时不时问些问题,中英掺杂。
贺景龄笑打量贺禹对贺律的耐心,揶揄道:“小禹,你看起来很适合当爸爸。”
贺禹似笑非笑说道:“你说的好像当爸爸很简单似的,小姑。”
“能有多难?”贺景龄反问。
“那要看哪种爸爸了,当好爸爸当然难,但像贺延忠那种父亲不要也罢了。”贺禹说道,嘴角有一丝冷笑。
贺景龄闻言抬手拍了拍贺禹的肩膀说道:“行了,我们改天再说你爸的事,今天说点其他的事。”
贺禹没做声,心里猜测到她要说什么,果不其然听到贺景龄提起了谢寻意。
“我回来前联系了尘尘,我想见见她,当面和她谈一谈。她已经答应元旦假期来一趟金洲,就明天。”贺景龄说道。
“你要和她聊什么?”
贺禹侧过脸看贺景龄,只见他小姑目视前方,难得神色严肃。
“就是叙叙旧,你爸和她妈的破事总要解决。这事搞得大家都尴尬,她连奶奶过世都没来,她爸去世了也不让我们去,她要是真要和我们也恩断义绝了,话也要说清楚。你该放弃就放弃,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贺景龄肃容说道。
“小姑,你不要找尘尘,这事她是最大的受害者,而且我们已经说清楚了。”贺禹说道。
“所以你们的确是结束了,都重新开始了,是吗?”贺景龄目光锐利看向贺禹,说道,“我可是听说你前段时间人不人鬼不鬼,你要是这么堕落,对得起奶奶吗?”
贺禹哑然,微微皱眉垂眼没搭腔。
“别以为你大了,我就真管不了你了,小禹,你爸品行不端,你看不上不听他的,我不管你尊重你。但有些事,我不能由着你,我好歹是你长辈,奶奶不在了,贺家也还在。”贺景龄沉声说道。
“小姑,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自己心里有数。你非要找尘尘,叙旧就行,别和她说这些事了,她已经很努力去谅解了。至于我和她还有没有可能,是我个人的事,她已经很明确拒绝复合了。”贺禹也沉声说道。
“人家都拒绝你了,你还不放手?骨气骄傲都去哪了?”贺景龄蹙眉。
贺禹没好气无奈看了眼贺景龄,说道:“我们不是分手了吗?我怎么不放手了?”
“要真是这样,我明天就给你介绍对象。”贺景龄说道。
“噢,人就非得要有对象结婚?你以前怎么说的?”贺禹冷哼。
“你一看就是会结婚生子的那种人。”贺景龄嘲弄笑了笑。
贺禹懒得搭腔了,推着行李箱到车边,单手把贺律抱下来,打开后备箱,抬起行李箱放好,全程没有一句话。
“小禹,回来把公司接了吧,这不仅仅是你爸一个人的公司,也是我的心血。”贺景龄一旁看着,语重心长说道。
“你自己接吧,你正值壮年,公司由你接管更稳妥。”贺禹也认真徐徐说道。
贺景龄料到贺禹会这么说,她没做声沉着脸拉过贺律上了车,等贺禹也上车发动了车子之后,她才说道:“尘尘那年接了她爸的公司,外债连贷款扛了四五千万的债,她当时压力很大,所以我能理解她的一些偏激做法。经过这些事,你们之间再多的感情也消耗殆尽了,各退一步是为了彼此好。你等了她这么些年,也该放手了。”
贺禹还是没做声,他沉默注视着前方开着车。
贺景龄见贺禹态度执拗,皱眉叹了口气扭开脸看窗外。车子上了高架桥往市区方向,开了快一个小时才下桥,穿过商圈,贺景龄看着窗外掠过的广告牌换了口吻,和贺禹聊起其他:“现在在国内,这个孟朝熙是不是很红?我看到处都有他的广告牌。”
“你问这个做什么?”贺禹漫不经心问道。
“你以为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关心你情伤失恋,还有你爸的病情?我今年工作也有变动,我已经是我们公司亚太区总负责人,去年中国市场那帮人业务做得跟屎一样,那帮老顽固根本不懂国内市场,趾高气扬欠收拾。”贺景龄说道。
贺禹点点头,看了眼后视镜等贺景龄继续说,但后者闭了嘴什么都没有说,也瞄了眼后视镜。车厢里又陷入沉默,两人都没有去提贺延忠的病情,一个不想问一个不愿意主动说。贺律在这时,转过头用英文问贺景龄晚上住哪。
贺景龄则用中文回答她:“这段时间先住你哥家,我们家得先找人收拾打扫。”
说罢,她问贺禹:“你不会介意我们住你家,打扰了你的清静吧,小禹?”
“瞧你这话说的,小姑,”贺禹笑了笑,转折说道,“我明明是很介意。”
贺景龄气笑,抬手拍了拍贺禹的驾驶座椅背。
元旦节假期,谢寻意个人其实没怎么放假,今天办公室里没有人,她独自一早来公司加班,到了下午赶高铁去金洲赴贺景龄的约。
前两天她接到贺景龄电话,从贺景龄那听说了贺延忠胃里查出恶性肿瘤需要动手术。对于这个消息,谢寻意只是应声没说话。
贺景龄也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她说道:“两年过去了,你和小禹还是这样的态度,我能理解,尘尘。你,小禹,我哥还有我妈对我来说都是重要的人,我不想道德绑架你和小禹,但在你们所有人当中,我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她那年走得很不安,最后的遗愿是希望小禹和他爸能和解,希望你们能和解。我今天打电话给你,不是要你们和解,我只希望你能劝小禹在手术前去看看他爸,仅此而已。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小禹都不会答应,但要是你劝他,他一定会听。”
“我和贺禹已经分手了,贺姑姑。”谢寻意徐徐出声。
“我知道,这原本不应该是你管的事了,不过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人活在这个社会上就是会受道德束缚。你以为我很想做这件事情?但每天想起我妈,我心里就很不安,她死的时候没有闭眼,她心里有愧疚对你们所有人,她觉得自己没有教好儿子。我希望你看在小禹奶奶的面子上,来和她谈一谈。我只求你这一件事,让小禹和他爸好好见一面,至于他们能不能和解,我也管不了了。往后我妈留给我的愧疚难受,我就自己受着,我已经尽力了。”贺景龄严肃说道。
电话里没有马上回答,贺景龄等待了会,问谢寻意:“尘尘,你还爱小禹吗?”
谢寻意也没有回答。
“你如果不爱他了,就来让他死心,让他去做自己的决定。我以后也不会再找你。他不争气放不下你,我只能求你帮我让他死心。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年轻人困在这件事请里出不来。”贺景龄说道。
谢寻意终于有回应,她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会好好想过再回复你,贺姑姑。”
挂了电话,谢寻意出神看着电脑里的报表,刚才清晰的思路变得混沌。她的时差好像还没有倒回来,出差那段时间,在肯尼亚伊藤镇,她看到不少品牌赞助的马拉松训练营,还认识很多坚持热爱长跑的运动员。在伊藤镇的时候,谢寻意一开始有些高原反应,头疼胸口刺疼难受了好几天,后来慢慢缓过劲,她看到了很宽广的天地。她和支今月见了面,了解到支今月和邵志云之间的经纪关系其实不是长期的,两人是半路合作,她和支今月接触了两天,两人很合拍,很快达成了一定的合作共识。其实,谢寻意不需要出差二十来天那么久,她刻意晚回来了一周,就是因为她很喜欢在伊藤镇看到的朴实和执着,那里人很简单,梦想和希望很简单也很大。
当从这样的工作里回来,她看到自己还是不得不回到了这些情感道德的怪圈里,她最终还是要面对她和贺禹的感情。她要想清楚自己到底爱不爱他,未来要怎么走下去。她和贺禹拉扯了两三年,仇恨和愤怒填充在他们之间,爱不爱便不重要,因为即便没有爱,也总有东西拉扯住他们两人的关系和联系。现在情绪慢慢淡去,他们都不得不面对爱不爱的问题。
谢寻意在二零一八年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去金洲,她去之前给贺景龄回了电话说自己会去和贺禹谈谈。贺景龄问她:“你有答案了?”
“嗯。”谢寻意回答。
“你打算怎么和他说?”贺景龄问道。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贺姑姑。而你交代我的事情,我会转达,但决定权还是在贺禹自己。”谢寻意说道。
贺景龄闻言没有再追问,她知道谢寻意真的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了,通情达理也隔阂防备。
谢寻意到金洲还是在潘宁和陈元恒家住下,这天晚上,三人一起跨年。他们在客厅里玩牌喝酒看跨年晚会。
孟朝熙参加了电视台的跨年晚会,他在上台前还给谢寻意发了信息祝她新年快乐。谢寻意正在打牌,看了眼手机信息没有回复,继续摸牌。隔了会,她就在电视上看到孟朝熙上台唱歌,从屏幕里看孟朝熙,自信阳光,他一上台就有掌声和尖叫无数。
陈元恒也扫了眼电视,摸了张牌打量谢寻意问:“你这次来金洲真的只是和我们一起跨年吗?”
“不然呢?”谢寻意反问。
陈元恒眼神闪烁,看了眼潘宁,见潘宁不理会他,他讨好对谢寻意笑了笑说道:“你不是来找孟朝熙的吧?”
“我为什么来找孟朝熙?”谢寻意好笑道,端过手边的酒喝了一口,冲陈元恒抬了抬眉。
“这么一个大明星大帅哥回头追你,是人都顶不住吧,谢墩墩?”陈元恒说道。
“她不是人,她是仙女。”潘宁推了把陈元恒嫌他多嘴。
陈元恒还要继续盘问谢寻意,他干脆放下牌,凑过去笑道:“墩墩,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我们这么好的朋友,你就告诉我,孟朝熙是不是回来追你了?我嘴巴很严的,一定不会说出去。”
“没有,我们只是朋友。”谢寻意简单说道。
而谢寻意的话才落,孟朝熙在舞台上说跨年之际要献唱自己的新歌《寻意》,台下欢呼。陈元恒一拍大腿,看向谢寻意问:“这个怎么解释?”
谢寻意皱了皱眉,呵斥陈元恒:“你还打不打了?不打就给钱!废话这么多。”
陈元恒没了话,赶紧重新拿起自己的牌,嘀咕道:“凶什么凶?”
潘宁笑嘻嘻,说道:“快打快打,我这把牌太好了。”
这天,三人玩到深夜才散去,陈元恒被两人联合打得输到精光,愤愤不平独自睡去。潘宁则很开心抱着谢寻意睡去,只有谢寻意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早上五六点有了点睡意,手机振动了,她怕吵醒潘宁忙拿过手机看信息。
信息是孟朝熙发的,他说:“寻意,新年快乐!我下了节目就赶来了,我现在在你家楼下,我今天可以见你吗?”
谢寻意看着信息出神,好一会她才回复:“我在金洲。”
第七十二章
跨年的夜晚总是很热闹,而热闹之后就是落寞。
孟朝熙坐在车里刷着微博,看自己今晚的舞台表演上了热搜,连带着新歌《寻意》也上了热搜。有人夸有人骂,孟朝熙滑着手机很淡然,他看了一圈,搜索了谢寻意的微博,发现她已经快一年多没有更新动态了。
这个谢寻意的微博小号,是孟朝熙通过各种方式,先找到潘宁找到陈蒙才顺藤摸瓜找到的。但他不敢直接关注她,只是隔段时间搜索看看她的动态。
谢寻意的这个微博名叫“希望当只狗”,两年前她偶尔会发一些动态,都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厌世悲观。比如:靠别人不如靠狗;好累,做人好累;今天抽他一整包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我怕熬不到十年就自杀了;心情好差,心力交瘁;人心还好隔着肚皮,不然直接看到更恐怖,那层肚皮原来还是道德的伪装。
更有甚直接骂脏话:傻逼东西。
虽然不知道谢寻意具体在说什么骂什么,但孟朝熙感受得到她很不开心,压力很大。他也曾都在感受自己情绪最差的那一个点,而且认为那才是真实的自己。
很多时候,人都觉得人后隐秘的那一点情绪才是真实的自己,人前多少是伪装,但仔细想想又都是自己,何必自我否定那么多?这是孟朝熙成功后的自我宽慰,世俗上的成功真的会让人心平气和。
但翻看着谢寻意的微博,孟朝熙觉得自己完全游离在她的世界之外,他想起她以前就不爱凑热闹,对明星这些不怎么关心,所以现在对她来说,他这个明星当得如何好是不是都没意义?他的成功又没法让他心平气和。
在看到谢寻意的信息说她在金洲的时候,孟朝熙感觉那年除夕夜,他很快打通谢寻意电话的那一刻,是不是就把运气都用光了。
孟朝熙看累了手机靠在座椅上休息,他打算简单睡一觉就回金洲,因为谢寻意说她今天不回来了。
孟朝熙开回金洲是傍晚了,他好像一整天都在开车,按道理应该非常累,但他约到了谢寻意在晚上见面,所以他过了金洲收费站,放下车窗感受到金洲空气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精神异常好。
等他终于在约定的地点见到谢寻意,而她有些紧张东张西望,担心和他见面被人注意到时,他快步上前,忍不住一把用力抱住了她。
谢寻意措手不及,慌忙要推开孟朝熙。但他抱得非常紧,他还低声问她:“寻意,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更靠近你?”
谢寻意怔住神,越过孟朝熙的肩头看到刚离开的贺禹不知道为什么去而复返了。她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有很多狗血。
大概两个小时前,也就是下午三四点终,谢寻意在勉强睡了一觉之后,出门打车去赴贺景龄的约,地点就在贺禹家。
谢寻意没有把这次来金洲的原因和潘宁还有陈元恒说,因为她不愿意再和人说任何她和贺禹之间的事情,以前说的太多了,说到破灭。她也不知道今天见到贺禹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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