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禹笑了笑说道:“又难过了?”
谢寻意抿了抿嘴,抱膝靠着头看贺禹,说道:“我爸说我这样一点也不勇敢,他说我以前很勇敢。”
“那你以前是不是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贺禹问道。
谢寻意闻言坐起身,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贺禹哥,但你不要告诉我爸妈。”
“好。”贺禹颔首。
谢寻意准备了两秒,慎重说道:“其实我以前也会难过,学校里经常有同学笑我是胖子,我每次上体育课跑步都会被人笑。但是每次只要回到家能吃一顿我妈做的好吃的饭,我就好了,我就不难过了。”
贺禹看到谢寻意眼里真实的难过,亮得好像一颗亮晶晶的星星。
“你其实是舍不得你妈,是不是?”贺禹问道。
谢寻意点头,接着道:“我也舍不得我爸。我爸以前经常安慰我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因为不管你怎么做都会有人说你。我发现这是真的,我胖有人笑,班级里也有同学很瘦,但被人笑是猴子。所以我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贺禹有些动容,谢寻意真诚的秘密轻轻拨弄着他的心弦,竟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尘尘。”贺禹微笑说道。
“好,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谢寻意立马说道。
贺禹点点头表示很相信谢寻意,他的目光慢慢转向江面,身后的路灯已经亮起,夕阳已经快消失。
“我很怕失去,我也是个胆小鬼。我妈走的时候,我也哭了好久,但我爸和我说男孩子不能哭。我曾经很怨恨我爸,因为他一直很忙都没有好好照顾我妈。我妈走前让我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爸,我爸很辛苦不容易。这几年我爸一直没有再婚,我才慢慢对他改观去理解他。现在,我很怕奶奶离开,我怕我在乎的人都会离开我。”贺禹徐徐说道。
谢寻意注视着贺禹,她仿佛懂了贺禹的脆弱又无法表达出她对他的共情,于是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神里有心疼。
贺禹却如释重负,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说出自己的软弱,并不需要什么回应,像谢寻意这样听着就可以,他感到很安心。
他继续说道:“尘尘,我一直希望自己能保护好在乎喜欢的人,要是不能确定自己能做到,我大概不会开始一段感情。失去太痛苦了。”
谢寻意安静听着,目光也不由望向江面,望向大自然,他们是如此渺小,又因为情感而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真实存在于天地间。
“哥哥知道勇敢很困难,尘尘,不过你很幸运,因为不管你去哪读书,你爸妈肯定一直都在,他们一定会陪着你长大。”贺禹侧过脸微笑看着谢寻意说道。
谢寻意也看向贺禹,她看到灯火的光落在他侧脸,如同水面泛起的流光溢彩,映衬着他的容颜英俊温柔。她感到很温暖,备受鼓舞,不由扬起笑意。在他们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谢寻意忍不住上前给了贺禹一个结实的拥抱,她紧紧抱住他说道:“贺禹哥,你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
贺禹有些措手不及,待他回神感受到被拥抱的强烈温暖,他低头看着谢寻意,缓缓抬手也用力回抱她。他们这个拥抱纯粹善意,彼此取着暖。松开的时候,谢寻意抬起脸又很高兴笑了,贺禹的心则不设防微微随之颤抖。就在那一秒,贺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谢寻意的特别,他对她从未有过防备,就是因为他很喜欢她,这种喜欢可以是兄长的喜欢,或许也可以是更让人心动的爱情。
也就是在这么一秒,内心阴郁了很多天的贺禹豁然明朗,一种真实的快乐和希望慢慢回到他空荡荡的心房。他牵着谢寻意的手爬上坡道翻回护栏内,他送她回家,在道别的那一刻,他又叫住了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到她稚气纯真的脸庞欲言又止,忽而觉得自己心急得好笑。
“你还有什么事吗,贺禹哥?”谢寻意奇怪望着不言语只是微笑的贺禹。
“没什么事,我忽然想起车上有本书,我这两天在医院刚看完觉得很有趣,就想分享给你。你这个暑假在家不要胡思乱想,可以看看书。”贺禹笑说道。
“好啊。”谢寻意很感兴趣。
“嗯,那你等我一下,我去车上给你拿书。”贺禹转身走开。谢寻意乖乖站在原地等待,提着零食袋。
贺禹给谢寻意借的那本书叫《有人喜欢冷冰冰》,很多年后,他们之间也喜欢着冷冰冰。
第十一章
情愫是一种火苗,在感受到这簇火苗之后,贺禹冷静仔细想了想它的真实性。不过很快他发现这种火苗一旦存在就没有道理可言,可能这就是每个人天生的灵魂。
贺禹回到金洲和谢寻意保持着信息和电话联系。谢寻意新得了手机很新奇,经常会和朋友联系发发短信,贺禹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两人几乎每天发信息,聊一些很简单的话,谢寻意会告诉贺禹今天吃了什么,和他聊聊书读到哪一页了。贺禹则在这些看似无聊的短信里享受到了开心,有一次他在回复谢寻意的短信,无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嘴角一直上扬。那一瞬间,贺禹知道了感情这簇火苗毫无章法,他就是开始认真觉得短信另一头的谢寻意很可爱很有趣,她的每一句话都像阳光照亮他。
贺禹有一天晚上和谢寻意打电话道了晚安之后,难以入睡,他想到谢寻意才上高中,恋爱对她来说是不是还太早了,他不想影响她的学习。
“金榕那么严,她肯定不会谈恋爱。”贺禹翻个身安慰自己心想,“就三年而已。高中三年那么重要,这三年都等不起,我也太没用了。”
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贺禹决定把他们这份美好的感情藏在心里,等谢寻意长大。有了这个决定之后,贺禹对谢寻意更关心。
谢寻意不知道贺禹的想法,她无知无觉和贺禹情感升温到每天要打电话聊天,她就是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朋友。在她的印象里,贺禹一直就挺关心她的,他是个很温柔的大哥哥,就像贺延忠是个很温柔的伯伯,他有回榕城都会来他们家里聚聚。他们两家的感情是那么好。
转眼暑假就结束了,谢寻意离家去高中军训的前一晚,贺禹打电话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他奶奶现在病情稳定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谢寻意真心实意替贺禹感到高兴。
“尘尘,这段时间如果不是你陪着我,对我来说会很难熬。”贺禹说道。
“我哪有陪着你?我都不在金洲。”谢寻意好笑道。
贺禹笑笑没再多解释,关心起谢寻意明天回校的情况。
谢寻意对去寄宿学校内心还是充满了抵触,况且金榕名声在外,她第一次有了无形的焦虑感。见贺禹问明天谁送她去学校,她低声说道:“我想就让我爸去吧,我妈去的话,我怕自己会哭。”
“没有亲自送你到学校,吴阿姨不会放心吧?”贺禹笑道。
“嗯,我妈坚持要去。我妈这个暑假都在学车,她下周就考证了。等她证考出来,我爸说就给她买车,这样我妈就可以每个周末都来看我。学校差不多三周才放一次假。”谢寻意说道。
“吴阿姨真的很疼你。”贺禹说道。
谢寻意也这么觉得,她不知道别人家母亲怎么样,但在吴新云身上,她永远能感受到无限的爱。她感觉自己就是母亲的全世界,而她在母亲身边总是满满安全感。
两人又聊了会,贺禹聊到这次他奶奶住院的事情是吴新云,还有谢寻意的舅舅吴广磊。
谢寻意听到吴广磊,微微皱眉,说道:“我和我舅舅不熟,好多年没见过他了,估计现在你见他的次数已经比我多了,贺禹哥。”
贺禹说道:“医生都很忙,救死扶伤。”
“不是,他看不起我们家,不会来我们家的。他以前说我没教养像只猴子,说我爸没前途。我爸倒不生他的气,我很生气。”谢寻意印象里的大舅舅总是板着脸不耐烦。
贺禹隐约从贺延忠的言语里就听出过谢家的这些家事是一本难念的经,此刻听谢寻意一本正经说出来,他却觉得有些滑稽。他柔声道:“估计他现在对你爸改观了,他上次和我爸夸你考上金榕高中很优秀。”
“是吗?”谢寻意半信半疑,说道,“算了,我也不在乎他怎么说我,不过这次他帮了你奶奶,我就不那么讨厌他吧。”
贺禹觉得谢寻意这小气度实在是太可爱了,他轻笑出声。
第二天下午,谢寻意出发去上学,潘家陈家也都到院子里送,那场景就像送人出征。大家都围着谢寻意叮嘱她要照顾自己。潘宁站在人群外红了眼眶,她怕被人笑就跑回了楼上,给谢寻意发了条信息:“尘尘,加油,不管我们有没有在一起上学,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这条信息让谢寻意在车上就想哭了,等她到了学校看到宿管阿姨很严厉,拦在门口不让家长跟进去帮忙整理床铺,她内心更崩溃了。
“大姐,我女儿第一次上寄宿学校,我送她进去待十分钟就出来,你看她行李那么多,一个人怎么搬的进去?麻烦你通融一下。”吴新云好声好气请求道。
“你也通融他也通融,我还怎么做事?第一次上寄宿又不是你家孩子一个,凡事都有第一次,来这里都是高中生,一个床铺整理不了?”宿管阿姨很有原则,严厉瞪眼说道。ɈŚǦ
“那我就帮她把行李拿进去,可以吗?”吴新云退了一步。
“一次拿不进去就多拿几次。”宿管阿姨说道。
吴新云还想再说什么,被一旁的谢秉正拦住了,他说道:“就让尘尘自己进去吧,她的宿舍就在一楼,不打紧。”
说罢,他对谢寻意说道:“尘尘,你自己进去,爸爸妈妈在外面等你,你整理好出来,我们一起去你教室看看。”
谢寻意心里难受,面上点头开始搬行李,她来回了三趟才把大袋小袋的行李搬完。宿舍住八个人,已经有六个床铺已经铺好,谢寻意拼命想快点铺好床铺,却越急越乱。等她好不容易铺好床,想着还能见到父母开心跑出来,结果发现谢秉正和吴新云都已经被“赶走”了,她再忍不住就默默掉眼泪。
宿管阿姨在窗口看到她在哭,探头说道:“最迟三点报道,你还真踩点来,现在都几点了,还有功夫在这哭?赶紧去你自己的教室,现在肯定在军训动员会了。”
谢寻意闻言不禁感到紧张,顺着宿管阿姨指的教学楼方向跑去。在往教学楼跑的路上,谢寻意在男生宿舍的转角撞到了一个胖胖的男生,两个人都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瞪着对方。这时铃声忽然响起,两人同时警觉爬起来继续往教学楼跑。在狂奔的时候,谢寻意忽然想起撞她的人她曾经见过,就是暑假和她一样拜访过陈月兰的男孩子,巧的是他们还同班还同时迟到,被班主任严厉警告了第一次。
教室里乌压压坐了五十来号人,谢寻意坐下十分钟后才回神,她的高中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在金榕宿舍的第一晚不太平,宿管阿姨挨个寝室检查,她要把学生的手机和零食都没收了。
谢寻意刚拿出手机看到贺禹晚上给她发了信息,他让她回宿舍后打电话给他,听到这个消息是慌忙掏出纸笔抄下几个号码。
寝室里最后一张空的床铺也在这时来了人,那个女孩就抱着一床被子走进来,行云流水般五分钟铺好了床铺。谢寻意抬起头一看发现对方是陈蒙,陈月兰的女儿。
宿管阿姨查到谢寻意的寝室时,她的水桶里已经差不多装满了“战利品”,她环顾一圈目光落在陈蒙身上时,她停顿了片刻,方才说道:“手机零食都自觉交上来,如果等我查到那就是要通报了,手机不会还了,等毕业再来拿。”
谢寻意寝室里的人除了陈蒙,每个人多少都交了点东西,而谢寻意又是交零食又是交手机,还不忘问宿管阿姨:“牛奶可以留吗?如果没有手机,去哪里打电话?”
“牛奶可以。我房间门口有三个电话机,你们都可以去那里打电话。每通电话五分钟,五分钟都说不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无用的闲聊。在学校里,你们的时间都要用于学习十分宝贵,一分钟都不能去浪费。”宿管阿姨微微抬眉宣告着规章制度。
所有人都安静听着,谢寻意不由屏住呼吸,她从来不知道人可以被限制得如此不自由。
谢寻意今晚熄灯前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成,因为她忙洗漱忙洗衣服,手忙脚乱,赶在熄灯前才爬上了床喘了口气。然后她发现寝室里静悄悄得可怕,所有人都在压抑着紧张着,月光从窗口溜进来,正好洒在谢寻意的床头,她开始很想家,睡在上铺让她很害怕翻下床,她知道自己将在陌生的床铺彻夜难眠。
陈蒙睡在谢寻意对面也在上铺,不同于谢寻意的紧绷,她已经翻身安然入睡。第一晚几乎所有人都在奋力适应金榕的紧凑节奏,手忙脚乱,只有她很淡定,不紧不慢。
在金洲,贺禹今晚也有些失眠,他没等到谢寻意的电话,猜测她军训这几天估计很难腾出手打电话了。他了解过金榕的管理体制,也认识陈月兰知道她的严格,他很担心谢寻意会适应不了。
时间已经快十二点,贺禹还坐在电脑面前,他正在给一个新的 MP4 下载音乐还有图片。等完成下载,他把 MP4 装回盒子封好,他打开房门看了看贺延忠的房间,发现灯还亮着便出去敲开了他的房门。
贺禹把 MP4 交给贺延忠,让他后天去榕城时送给谢寻意。
贺延忠接过东西,探究打量贺禹说道:“你最近好像对尘尘的事很上心。”
“对,她是我妹妹。”贺禹回答。
贺延忠闻言又看了贺禹片刻,笑道:“嗯,挺好,爸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有兄弟姐妹,喜欢独来独往。”
“是不喜欢,除了尘尘。”贺禹一句话带过,又嘱咐道,“你一定要记得带给尘尘。”
“他们学校在军训估计进不去,而且这东西也不允许。”贺延忠说道。
“别人或许进不去,你肯定可以的。学英语用的,没其他东西,你要么和陈校长沟通下,要么教尘尘怎么藏好。”贺禹交代道。ͿŜԌ
贺延忠被堵得没了话,说道:“行吧,我到时候找时间去一趟。”
贺禹放了心转身欲回房间,贺延忠叫住了他:“过两天你返校爸刚好不在,你自己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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