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完全变了个样子。”
“但远坂先生,您看起来并不知道雁夜先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吧。”
荧坐在雁夜身旁,双目清明,“不如说,您不知道如今的间桐家所使用的的魔术是什么?”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尽管仍维持着优雅从容的仪态,但时臣平静的面容此时却起了几分波澜,“间桐家,不一直是水属性的蝶魔术么?”
“呵呵呵……”
雁夜的喉咙里爆发出了几声恐怖的冷笑,里面讽刺怨恨的意味令时臣的表情逐渐阴沉下去。
“你们的意思是……”
“蝴蝶啊……确实呢,曾经的间桐家或许是修习这样的魔术吧,”间桐雁夜拼命压抑住胸腔中的怒火,以几乎怨毒的视线凝视着时臣,“然而在那个老不死的手下,早已堕落成虫术了。”
“――请不要急着否认。”
雁夜身旁的金发少女像是看出时臣的不悦,出声打断了时臣还未出口的反驳,“目前我只能告诉您,樱在间桐脏砚的手下,过得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光明’。至于那孩子的遭遇,恕作为外人的我们暂时无法为您描述。所以不如眼见为实――接下来我和我的同伴将前往间桐脏砚所在的地方。因为樱也在那里,我认为身为父亲的您,无论如何都应该一同前往,并见证这一结果。”
“所以,我邀请您加入我们,即便抱有疑虑也无碍――我想您也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女儿吧?”
少女这通话实在是无懈可击,里面蕴含着的内容同样颇为意味深长。远坂时臣不安地握紧手杖,再次打量了几眼他昔日情敌如今的恐怖外貌,松口应了下来,“可以。”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笑着将手并在一起,荧转头看向身旁的间桐雁夜,
“雁夜先生……你确定自己真的要同去吗?关于间桐脏砚的手段有多无孔不入、防不胜防,你应该也知道。到时候如果他用什么阴招,我们可能没法及时保护你。”
雁夜重新将兜帽带上,他的声音疲惫却坚定,“我说过,我要救小樱。”
见此,荧也不再说什么,率先站起,“那就请诸位稍作准备――啊,时臣先生您可以自行在宅内活动,我在路上会为您介绍些我这边的情况,等下我们就出发。至于阿……嗯?阿贝多呢?”
而那个之前一直静静飘在少女身侧的小小白色使魔露出了几分无语,“阿贝多,他在你说话的时候就走了。我猜应该是和之前一样,想把空间留给喜欢聊天的人吧。”
喜欢聊天的荧:……
“总之就这样!几位待会见!”
・・
远坂樱――现在应该被称呼为间桐樱了,偶尔因魔力枯竭而陷入昏睡时,在非常稀少的情况下会做梦。
这次,她梦见了许久之前的景色。父亲,母亲,还有姐姐欢声笑语坐在那边的草地上,春日的樱花重重叠叠地挤在一起,怒放着,灿烂着,风一吹,便哗啦啦地雨一般落下。
直到这时樱才发现自己坐在火车上,隔着厚而冰冷的茶色玻璃望着他们。
[不行呀,要赶快去他们那边才行。]
这么想着的樱,正思考该如何下车时,眼前的景色却慢慢扭曲着向后离去。
[是火车开动了啊。]
樱恍然大悟,跌跌撞撞地向车厢的尽头跑去,拉开一道又一道铁门,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扑通”一声,樱摔倒在了地上。
[这可不行],这样想着,樱努力从地上爬起。
[不然就回不去了。]
[咦?]
[她是要……回哪里?]
四周传来了熟悉又陌生的“叽叽”声,樱顺着声音抬起头。
不知何时,她所身处的整个密闭空间已被黑黝黝的虫潮层层围住,它们飞舞着,像漩涡一样,慢慢靠近樱,将她吞噬殆尽……
[梦,醒了。]
间桐樱睁开眼睛,其实睁开不睁开都无所谓,她身处的地下空间丝毫不见光线――眼睛在这里是没有用的东西。
虽然醒了,但梦里的触感依旧存在,身上的每处都被虫密密麻麻地裹住,虫潮就像浪花一样,推举着樱,在她身上游动着。
刚刚那个短暂的梦马上就被樱遗忘了,她半睁着眼睛,思考着要不要再睡一会。
“樱!”
这个声音――
间桐樱迟钝着将脸转向声音的方向,地下室的门被人用力地顶开,突如其来的光线迅速激怒了喜好黑暗的刻印虫们,虫潮愤怒地向门口涌去,向意外的入侵者发起攻击。
““Intensive Eascherung―――”(吾敌之火葬必猛烈)”*
“别想逃开哟――”*
猛烈的狂风助长了猩红的烈焰,虫被风卷起,接着立刻就被火舌吞噬殆尽。
火焰在眼前爆开,如此炽热滚烫,瞬间将整个漆黑的空间照亮如白昼,浑身赤裸的樱仰躺在地上,安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爸,爸?”
有人穿过虫堆,任由盘踞在樱周围的那些虫凶狠扑过去撕咬他的身体,兀自将樱用还带着皂香的外套包裹住,再紧紧抱入怀里。
滚烫的液体顺着他的脸庞滴落,樱一开始以为是血,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或许是泪水。
“抱歉,樱,抱歉,我来救你了,你得救了,再也不用担心脏砚那个老虫子的摧残了,我这就带你回家,去见葵,还有凛……”
那个人的声音混合在哭腔和哽咽中,破碎得难以听清,樱垂下眼帘――在这里的是雁夜叔叔啊。
・・
时臣站在荧和温迪的身边,一边吟咏魔术,一边忍不住频频看向樱和雁夜那边的方向。
他身边制造出炼金造物清理他们周边虫子的阿贝多转头问他,“你不过去看看吗?”
“不……”
时臣握紧手中的橡木手杖,向来优雅理智的他此时难得流露出几分疲倦与狼狈,“我……没资格过去。”
・・
等到整个地下室的虫终于被消杀干净时,所有人总算能松口气。
他们来的时间很巧。脏砚居然不在宅邸内,靠着有备用钥匙的时臣,他们得以顺利进入已经完全化为了虫巢的房子内部,一路杀灭碍事的刻印虫,来到隐藏在书房
“既然已经救下了樱,就让阿贝多先带着雁夜和樱,剩下就交给我们好了。”
这句话还没说完,仿佛是为了呼应她一般,自昏暗的门口处慢慢走出一道人影――
“你们,这是要把老朽可爱的孙女带去哪里?”
第14章 此即磨损
看见间桐脏砚的刹那,荧微微一怔。
并不是被突然出现的敌人吓到了――毕竟旅行者每次去盗宝团或者丘丘人的营地“扫荡”的时候,百分之百会被抓个正着,她习惯了自己的坏运气。
[检测到旅行者已接触爱因兹贝伦、远坂、玛奇里(Makiri)三家后裔(本人)。]
[资料已更新,请及时查看。]
在间桐脏砚出现的瞬间,系统久违地跑出来刷存在感了。
玛奇里?谁?
敌人就在眼前,没时间看资料了――荧直接让系统语音解说,她自己则是唤出天空之刃,脚尖蹬地,一个瞬身冲到间桐脏砚的面前。
荧手中的天空之刃不负其“天空”之名,剑身流转着亮蓝色的光辉,猎猎疾风连带着凌冽的杀意袭向那边的矮小老人。
系统的解说随之响起,
[间桐脏砚(Matou Zouken),本名玛奇里・佐尔根(Makiri Zolgen),是存活了超过五百年的大魔术师……]
“小姑娘脾气这么暴躁可不行啊。”矮小身影桀桀怪笑着,身形突然化为无数漆黑虫子分散开。扑了个空的荧烦躁地“啧”了一声,未拿剑的右手则是唤出风元素,将试图攻击她的虫子冲散,
“阿贝多!你带樱和雁夜先回去!”
“明白了,我马上就回来,你们小心。”
如之前强行召走索拉和时臣的传送阵在雁夜和阿贝多脚下亮起,几乎同时温迪张开终末之弓,时臣举起橡木手杖,火与风交织着比外界太阳的余辉更加明亮,只是这次却并非进攻而是为了守护――随着脏砚的归来,原本已经寂静的房内再次响起虫潮蠢蠢欲动的嗡鸣声。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涌动的虫群层层包围住了。
系统的念白还在荧的耳边继续,
[……其后玛奇里・佐尔根、远坂永人、宝石翁见证着羽斯缇萨化为大圣杯炉心,圣杯召唤仪式随之开始,然而却以失败告终。]
间桐脏砚听不见系统的声音,但他能感受到少女平静之下熊熊燃烧的怒火,进而自喉咙深处爆发快活的阴笑,“呵呵呵……你以为只靠这种程度,就能碰到老朽么?”
漆黑而诡异的虫潮现在是比之前更加汹涌庞大的规模,光是看一眼都会让人头皮发麻,在阿贝多先行带着雁夜和樱离去的瞬间,他们空下的那一块地方就立马被虫潮彻底淹没了。
之前还信誓旦旦要跟过来的派蒙见状尖叫一声,顾不上面子钻进温迪怀里,温迪一只手护住白发小精灵,另一只手随意将弓抛入空中,任其化为光点消失,接着风神便唤出更为趁手的由风元素凝集而出的里拉琴,翠绿眸子现在如宝石一般冰冷,
“唉,真是糟心的画面啊,这种程度就算听一整晚的安魂曲也没法覆盖此时的恶心感……”
[……为了抵达三人的悲愿,玛奇里(间桐)通过魔术千方百计延长自己的寿命,青春与精神不断逝去,而过往的理想也连同旧日的灵魂一同磨损腐朽……]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虫潮不灭反增,源源不断到让人怀疑是否全世界的恶心虫子都汇集在这里。
“自然界明明有那么多美丽的昆虫,在你手里的却净是些跟你一样黏腻恶心的呢。”
随着这句嫌恶的吐槽,风、岩、雷三种元素同时回应了荧,形成极具破坏性的旋涡,硬生生在她周边创造了一处真空区域。书房早已被破坏殆尽――按照他们的不管不顾的战斗方式,如果不是魔术师的房子都自带结界,恐怕这里早就塌陷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得不退入空间相较宽敞许多的地下室,虫亦是跟着着涌入进这个封闭的地下空洞。
“说什么呢,这些可都是老朽可爱的孩子们啊。”
地下室太过黑暗,全靠放出的雷光电火短暂照亮片刻,间桐脏砚隐藏在虫潮之中,他那潮湿恐怖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搭配着虫的“梭梭”的嗡鸣之声。
[……最终,他只剩下【要活着】这唯一的执念……至于为谁而活,为何而活,以及最初活下去的那个理由,他都不记得了。支撑着间桐脏砚以这种姿态残存于世上的,也只剩下了对死亡的恐惧。]
“磨损啊……”
真是讽刺又熟悉的名词。
时臣因剧烈的魔力消耗和莫大的心理压力,此时难得有了几分吃力,只觉得全身魔术回路都在胀痛,正当他努力集中注意不让虫近身时,他身旁的少年从者突然冒出这一句莫名其妙的感慨。
系统播放的资料是全队都能听见和查看的,在被迫听完了这个糟老头子的故事后,温迪轻叹了口气――真亏他在这种环境中还能如此轻松,
“就算在这里……不,该说果然是无论在何处,不管是谁,这都逃不掉的结局呢。”
温迪看着那边与巨型蜘蛛状的使魔搏斗的少女,又叹了口气――算啦,虽然是异世,但如果这样就能早点解决也不错。
带着这样的心思,风神两侧渐变发色的辫子逐渐发出幽幽荧光――
“此即――诞生之刻!”
灿烂的光辉自地表亮起,随之层层绽放开来的金属质地的炼金花朵瞬间将所有人身边的虫清除个彻底。
诶嘿……被人抢先一步了呢。
刚刚凌冽的气势瞬间消失个干净,温迪周身隐隐亮起的光辉也跟着隐去,宛若幻觉――除了地下室的风向随着风神心情的变化,变得愈发猛烈起来,配合着将所有能吹起的小体型虫卷起,又扔向炼金术士制造出的那些带着净化效果的炼金花朵。
“抱歉,因为想着之前制作的药水不够用了,我又回去配了一点。”
轻描淡写为自己的迟到道个歉,刚刚发动“宝具”的阿贝多仍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这样一来,就能抑制住这些令人作呕的生物的再生能力了。那么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他们消灭掉吧,荧。”
阿贝多还是一如既往地可靠。
荧松了口气――拜这些喷洒药水的炼金花朵所赐,虫的数量总算是不再像之前疯了一般上涨,越杀越多了。看着敌人的数量迅速减少,她那原本略感疲惫的精神终于得以振奋起来。
有着阿贝多的加入,毫无疑问让原本的形式逆转得飞快――不过数息之间,原本偌大的虫海只剩下一小团黑黝黝的集体,又马上凝聚为面色阴沉得可怕的矮小老人模样。
“真是难缠。”
老人不满地嘟囔,当他抬起眼皮时,里面显露的骷髅般的幽深眼窝立刻将他原本还算是慈眉善目的形象破坏个精光,
“时臣啊,你为何突然要打扰老朽教导孙女的安宁日常呢?”
“我不是正如你所期待的那样,教导她学习虫术,将间桐家的全部魔术交给她么?这不就是你的心愿吗?所以为何又要出尔反尔,跟这个不知礼数的小姑娘一起来打扰我老人家呢?”
素来优雅稳重的时臣此时被这番厚颜无耻的话气得浑身发抖,“间桐!我将小樱交给你的时候,抱着是怎样的期望,你应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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