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很是不满,“我被莫衣打断胳膊的时候躺了半个月也好了,洛青阳这都过去多久了,我好着呢!”
这要是放在华山,被打得第二天她就能下地乱蹦跶了。
萧瑟好笑地看着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道姑。忽然伸手捏住她腕下三寸,秦筝脸色唰的一下变了,“痛痛痛!快放手!”
他很快就放了手,“你看,伤没好全,后面的路还很长,你确定要现在跟我动手?”
小姑娘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揉了揉刚刚发疼的位置,眼下只是被萧瑟这么捏一下还好。若是运功的时候真气经过此地,那痛起来可不行。
萧瑟起身拉过蔫耷耷的小道姑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乖。”
“噢。”小腿一盘,秦筝垂头耷脑地琢磨着自己身上到底还有哪里不对。
萧瑟勾了勾唇,转身朝着屋顶上背着枪正打算走人的司空千落说道:“千落,力气用完了么?”
司空千落:……
黑衣的少女扯了扯唇角,“你们两个轮流找我当陪练是不是?”
萧瑟轻咳了一声:“这叫切磋学习。”
见了个鬼的学习。
司空千落唰的站了起来,却没有转身就走,她冷哼一声:“别的不说,打你的力气倒是绰绰有余!”
萧瑟:?
银月枪抡起一朵枪花便朝他的位置砸了过来,萧瑟猛地运起踏云乘风步后退了十几步,脚跟站稳,他伸手朝营地那头正凑在一起吃草的两匹夜北马一招,“剑来。”
吃得正香的夜北马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脑袋继续吃草。
秦筝一改垂头丧气的神色,乐了,“你又没学御剑术,就这么叫它它才不动。”
萧瑟这回出门没带无极棍,只带了天斩,秦筝料想他到时肯定是要用剑的。只是这一路他都懒散得很,一副不到阵前不拔剑的架势,问就是说生疏了忘了不记得了。
讨厌得很。
司空千落也笑了,嘲笑的成分居多,“你一个神游玄境,怎么连把剑都驯服不了?我要不要给你时间等你去把剑拿来?”
“罢了罢了,叫不动就叫不动吧。”萧瑟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一勾便将挂在马背上的剑匣隔空抓了过来,“隔空取物的本事总是有的。”
“千落姐姐揍他!”秦筝挥了挥拳头。
银亮的枪尖划出一道半月弧,“就算你是神游玄境,我也不会怕了你的!看枪!”
萧瑟一掌拍开剑匣,黄金长剑落入掌心,他掂了掂沉甸甸的剑柄,似乎还在想这剑该怎么使,然下一瞬银月枪的枪劲便已近在眼前。
“唉,还是无极棍好用。”萧瑟叹了一声,边叹边握住了剑柄,剑光倏地出鞘,不似怒剑仙颜战天的一怒拔剑。却带着无比霸道凶戾的剑气,以萧瑟为中心半径十尺的草地被掀起了一层皮,鲜嫩的草叶被拦腰斩断。
方寸之地,绝一切生机。
裂国剑法,萧氏皇族之剑,一重境,绝生。
秦筝一捶掌心,对对对,就是这个!
司空千落一拧眉,随枪突进的身形骤然回撤,一把握住枪柄的末端使出全力甩出一阵风,和迎面而来的剑气碰撞在一起。
烟尘过后,她脚下退了一丈远,握枪的掌心有些发麻,这剑好生霸道,和秦筝那种靠着巧劲和灵活技法的剑完全不同。
“这剑法……”程洛英瞪大了眼,不由揉了揉眼睛,天色晦暗,他没看清萧瑟手里的剑,但却觉得这剑势莫名眼熟,“好像很久以前见大都护用过。”
昔日的北离大都护,琅琊王萧若风。
“果然还是生了些。”萧瑟活动了下手腕,看向退在不远处的司空千落。若对手是秦筝,绝对是不闪不避,运起同等的剑势和他对剑。
司空千落稳下心神,她原也没指望真的能在萧瑟这家伙手里讨到好,故调整好内息便道:“再来。”
萧瑟点了下头,“小心了。”
天斩猛然传出一声惊啸,一剑既出,原本在营地中央流窜的夜风瞬间四散奔逃,围观的人只觉得脸被刮得生疼,狂风吹开眼睫令人目不能视,不约而同地抬手挡在身前。
裂国剑二重境,破风。
这剑,霸道刚猛,用剑之人须有极强的力道或与之相匹的真气,萧瑟不如冥侯那般魁梧且充满力量。但却是实打实的神游玄境,这套剑法在他手中反而将那种由内而外的睥睨天下之气渲释得淋漓尽致。
这就是萧氏皇族之剑。
秦筝抱着剑坐在萧瑟先前坐的太师椅上,一圈月白色的气晕将她罩在里面,衣角半分起伏也无,她看着那一袭在风中岿然不动的青衫咂了咂嘴,如此傲然不羁的剑势,怪不得玄鹤唳天和他臭味相投。
她忽然冒出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师尊莫名其妙送了她两柄剑,玄鹤唳天那么沉她背着都嫌重。万一真是师尊假意送她实际却是想转手给萧瑟的呢?
小道姑鼓了股腮帮子,越想越是这样了。
正兀自生着闷气,司空千落已经运起全身真气转动枪柄,被剑意逼退的狂风如同受到号召一般朝她聚集,轮转的枪影下一张俏丽的面容满是冷肃,“枪仙所传,断风!”
一边是破风,一边是断风,从这一刻起,这天地间无形无相之物成了他们角力的目标,在这般强绝的剑意和枪劲下,来回推拒的夜风高声呼号了起来,炸的不太牢固的营帐发出布帛碎裂的声音,垂落的篷布落到屋内的烛台上,“帐篷塌了,着火了着火了!”
萧瑟蓦地收回剑意,看向对面满头大汗的司空千落,笑道:“看来得到此为止了。”
程洛英连忙指挥回过神来的士兵去查看着火的营帐迅速灭火,秦筝飞身跑过去扶住持枪的少女,“千落姐姐,没事吧?”
喘了好几口气才堪堪将那股浑身被掏空的感觉压下,为了和这破风境对抗她不得不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实力,这会儿手脚都还使不上力。
“我扶你歇着去。”秦筝白了萧瑟一眼。
“没事,只是刚刚好胜心起,用力过猛了。”司空千落深呼吸后脸色好了很多,“要是连这风都驾驭不住,就愧对我阿爹的名号了。”
第124章 为何为君
▍这永安王殿下哪里是做皇帝来的,简直就是做神仙来的。
要是真神仙,那南诀就算来一百万也不放在眼里啊。
秦筝把人送回休息的营帐转身就去找萧瑟,后者正在听程洛英禀报帐篷的情况,好在发现得非常及时,火势不大,发现的人很快就把局面控制住了,也是虚惊一场。
见秦筝进来,程洛英极有眼色地抱拳告退,目光却在一柄金色的长剑上停住,“这……这不是……”
天斩剑,是上天选中的君主才有资格佩戴的长剑。
“嗯。”萧瑟淡淡地应了一声。
程洛英的脑海有些空白。
为什么永安王殿下会带着开国皇帝的天斩剑?
为什么这一个两个都和传说中的绝世高手似的?
为什么当初联络的人只字未提天启的局势?
他太听信那位的话了,想着以那位的身份,应当不屑于隐瞒他什么,可谁知道如今的天启完全不是他料想的那个天启。
旁边窜过来一个小脑袋,“上将军居然认得啊。”
“北离开国皇帝萧毅的佩剑,所有天武帝的画上都有。”
萧瑟顺带摸了把小姑娘的脑袋,随后习惯性地揽住了她的腰。
秦筝一低头,小手在他搂在腰间的手背上轻轻一拍,整个人倒是顺势挤进了他坐的圈椅,旁若无人地同他盘问起来,“你刚刚的那几招叫什么?”
“不算招式,而是剑势。一重名绝生,二重破风。”萧瑟坦然答道,“往后还有第三重惊龙和第四重碎天,不过我当初只练到了第三重。”
惊龙,碎天。
她练的是天道之剑,到时候她倒要瞅瞅这坏东西怎么碎她的天。
夜深了,营地里只有巡逻士兵行走间甲胄摩擦的声音,时不时还有添柴的动静传来。
秦筝照旧打坐练功一个时辰,睁眼时萧瑟正双手枕在脑后,仰面躺在旁边盯着帐顶思索着什么,她躺下挨了过去,萧瑟见她做完晚课,便挥手灭了帐篷里的烛火,拉起盖在身上的狐裘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睡吧,再过两个时辰就要起来赶路了。”
黑暗中,小姑娘轻轻一戳他的眉心,“你每次露出这个表情都有人要遭殃。”
“毕竟朝堂里需要整顿的地方有很多。”比如那些闲到想管他婚事的朝臣。
秦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当皇帝啊?”
她记得在雪月城的时候他还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从到雷家堡开始却问了她好几回,她觉得萧瑟自始至终都没对那个位置表现得很热衷。直到他们回了天启之后他才有些变了。
“怎么这么问?”
小姑娘趴在他胸口,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直觉嘛,我直觉很准的。”
萧瑟舒了口气,“阿筝觉得是我做皇帝好还是二哥做皇帝好?”
秦筝想了想,摇头,“我虽然觉得二哥是个好人,但我对他不熟悉,不敢打包票。你当皇帝的话……我是信你的。”
“倒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萧瑟轻笑了几声,揉揉小姑娘顺滑的青丝,“我父皇和琅琊王叔在二十年前也曾畅想过兄友弟恭,共同支撑起北离的江山,可最后却落得那般境地,我不想走他们的老路。”
“我相信若是二哥继位,也能成为一代明君。但我父皇当初也是,谁能保证一个人可以永远清醒下去,我没有不信任二哥的意思,只是不敢赌,也赌不起。”
萧瑟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怀里的小姑娘,“若是将来有了什么变数,我或许没法保全和我有关的每一个人。”
秦筝动了动脖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你这话说的,以前那个在千金台和别人豪赌一座城的萧楚河哪儿去啦?”
萧瑟笑笑,“一座城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但是朋友的性命,我都放在心上的。”
秦筝沉吟了一会,“也是。”
雪月城、雷家堡、百晓堂、青州沐家、唐门,还有那些萧瑟在天启城里的朋友。万一将来皇帝和萧瑟不对付,这些人都可以成为针对的目标。
她和萧瑟即便是神游玄境又怎么样,又没有三头六臂,如何天南海北地去保护这些人。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被牵连丧命的九九道。就算后来他们报了仇又如何,死去的人不会回来了。
“唉。”秦筝想想都觉得一团乱,干脆趴在萧瑟身上,“还是你当皇帝好,这样大家都不会有事啦。要是你当累了,就丢给儿子好了!”
“儿子?”萧瑟忽然垂眸看她。
秦筝一咕噜坐起来数着指头,“你看看,你今年二十三了,他们说你打小就聪明,你这么聪明你儿子以后也聪明,你多教教他,等他长得差不多也跟你父皇一样把皇位丢给他嘛!”
萧瑟唇角微微一扯,“万一像你呢?”
“这……”秦筝的脸色顿时僵住了,讪讪地说,“这不能吧?”
萧瑟看着小姑娘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了一层,心里好笑,把人拽回怀里,“行了行了快睡吧,再不睡我就跟你研究研究生个儿子出来。”
拐去天南海北的弯终于绕了回来,秦筝嗷了一声捂住霎时通红的脸,“睡觉,不许说话!”
第二日凌晨,洛城军整军出发,一路往南急行了五日,越临近边关,军报便来得越频繁,如萧瑟最初预料的那样,北离增兵后南诀也紧接着增兵,且他们增兵的人数更多。
“六十万。”
程洛英神色凝重,麾下的将领也纷纷不敢吭声,北离上军总共十六万大军,加上原先是北离中军的二十万琅琊军,也只有三十六万。
如此悬殊的兵力,拿头打吗?
萧瑟捏着那张薄薄的军报,神色不见喜怒,主帅营帐也因他的沉默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他指尖叩了叩桌面,“传信北离下军,发兵四万,分别前往淮南、岭南、江南东西道治所驻扎,再发兵四万分别至黔中和汉中待命。”
程洛英闻言瞪大了眼睛,“那援兵呢?”
从南诀和北离的边境到黔中和汉中都还有数百里,四万下军是退守的防线,那往前支援琅琊军的只有他们这十六万吗?
“我们就是援兵。”萧瑟站了起来,“通知将士们休息,明日一鼓作气冲到边境和琅琊军汇合。”
程洛英想说点什么,但萧瑟明显还有事要做,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言,直接走出了帅帐。
帐帘一掀,一身道袍的秦筝背着剑出现在门口,后头想要跟出来的众将士顿时止步。
萧瑟来到秦筝面前,后者拂了拂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问道:“我们先走?”
“嗯,已经不远了,先去见凌尘。”萧瑟朝另一边喊道,“千落,你跟着大军一起。”
一身黑衣的持枪少女应声望来,微微点了下头。
他回头,看向身后欲言又止的程洛英,“如今我和上将军在这里,琅琊军在前方。如果这场仗想顺顺利利打完,后方就不能乱,上将军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北离三分之二的军队都聚集在前线,后方仅有一支十四万兵马的北离下军。若是藩地里那些老一辈封王的萧氏皇族想趁机做什么的话,天启危矣。
北离下军可以动,但是不能全动。
程洛英咬了咬牙,点头。
“若明日午时之前上将军的兵马未能赶到越巂郡……”
程洛英一抱拳,“军法处置。”
萧瑟拔出了天斩,指天高喝:“我北离三军皆是以一敌百的虎狼之师,南诀发兵六十万如何,照样把他们打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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