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笑着说:“怎么会打扰呢,就怕你住不习惯,实在不行去我家住吧,我新买的房子,有好几个房间。”
对于他的热情,许鸢只是礼貌笑笑。
林佳拉许鸢进屋:“林哲那小子的心思,谁看不出来啊?不过说实在的,他长得帅,工作也不错,真不考虑一下吗?”
“我不喜欢他。”
林佳问:“你跟他说过吗?”
许鸢嗯了一声:“算上这周,已经说过五回了。”
林佳尴尬地抓抓头发:“那他确实死缠烂打,别理他了。”
许鸢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暴雨:“你劝劝他吧。”
污水从街道的井盖里涌了上来,混着雨水覆盖了整条街道。
这座春日里漂亮的小镇,此刻陷入了一种雨季的嘈杂和脏污之中。
她垂下眼:“请他别再喜欢我了,这对他不是好事。”
“他愿意喜欢就让他喜欢,撞到南墙就知道回头了。”林佳不懂许鸢的顾虑,她拍拍一侧的床,“上来睡。”
许鸢拿着睡衣,迟迟没有动作:“你能不能……”
“……别看我。”
当着林佳的面换衣服,腰上的疤痕说不定会被看到。
可如果去外面的卫生间换,就要经过沙发上的林哲,更尴尬。
林佳了解她内向的性子,笑了笑,转过身背对她。
许鸢换好睡衣,躺了下来。
她第一次和女孩同床睡觉,有些拘谨。
林佳倒是很习惯和朋友一起睡觉,拉着她问东问西的。
“为什么不喜欢林哲,是他不好吗?”
“不是的。”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许鸢沉默了:“已经没有了。”
“那就是以前有过了?”林佳追问道,“是个怎样的人?”
往日里,许鸢从不提起从前。
但此刻,窗外的暴雨声扰乱了她的思绪,而黑夜柔软的被子里又给足了人安全感,她亟需一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好让她忘记,她正与谢斯止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或许明天睡起来,只是一场虚惊的梦境。
想起那个人,许鸢睫毛轻颤:“他很恶劣。”
只一句,就不再说了。
林佳安慰她:“都过去了,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聊了会儿天,林佳困了,头一歪挨着枕头睡着了。
雨滴落在建筑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暴雨用料峭的潮意把小镇覆在其中,出不去,挣不脱,只有被一团团阴冷潮湿的气团裹住,令人窒息。
许鸢一夜没睡,天刚亮时,她轻轻爬起来,换上衣服离开了林家。
彼时,林佳和沙发上的林哲还在睡觉。
临时找不到住处才住进这里,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不能一直叨扰,许鸢也很怕给他们带来麻烦。
既然无法离开花枝镇,那就只能先安心地住下来。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是她能控制的,所以许鸢干脆不去想了。
她在街头的早餐店里吃了碗素面,给认识的房屋中介打电话。
一连打了三个,都告诉她现在手头没有合适的房子。
于是许鸢一家家店里去看。
销售原本很热情,可每当她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件打算签合同时,对方的脸色就变了,而后告诉她,是自己记错了,目前没有房源可以外租。
如果这时候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许鸢就是真傻了。
昨天傍晚,谢斯止俊美的脸庞沉浸在日暮里。
他看上去温和无害,仿佛把过往的一切忘了个干净。
时隔太久,她几乎快要忘了,那个人越是平静,就该越警惕。
白天雨势不如夜里那样汹涌,许鸢打着把花伞在街头站了一会儿。
这样的天气居民不爱出门,街道上没有什么人,但她心里清楚,此刻,一定有双眼睛正盯着她。
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透明的。
许鸢没有再找房屋中介,走进了前面一个老小区,一栋一栋楼看着,终于在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上看到了房屋出售的信息,她拨了电话过去。
没一会儿,一个衣着朴素的慈祥老太太打着伞匆匆赶来。
因为老伴生病需要用钱,不得不把房子拿出来售卖。
可小区太老,小镇上人又少,没人愿意买,挂了很久都卖不出去。
接到许鸢电话的时候,她正在隔壁的医院陪床。
原以为许鸢是要买房,听到她要租房时,老太太脸上露出犯难的脸色。
“我老伴的病需要很多钱,租房那点钱怕是不够用的。”
许鸢温和地笑:“将来房子卖出去了,我会搬走的,现在空着也是空着,租给我,至少每月还有房租。”
老太太想了想,是这个理,于是和许鸢签了合同。
许鸢刚签完名,老太太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听了会儿,一脸的不敢置信:“真的?”
她挂掉电话,因为喜悦肩膀不由得颤抖:“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房子卖出去了,这份合同要作废了。”
许鸢很平静:“多少卖的?”
“一百万。”老太太又高兴又歉疚,“买家直接联系我儿子,说现在就能付款,花枝镇上最好地段的新房也卖不了这么多钱啊,这下老头子的病有得治了。”
“很为您感到高兴。”许鸢轻轻放下笔,“不过我进来后,发现您家里风水很不错,我也愿意买您的房子。”
她温柔地看着老太太:“我出两百万。”
老太太直接惊了:“你不是开玩笑吧?”
许鸢点头:“请您打电话给买家,告诉他这间房子,有人要了。”
“这房子最多值二十万啊。”老太太迟疑了。
但许鸢看上去和“坏人”这两个字毫不沾边,和和气气,又很有教养的一个小姑娘,实在无法让人产生恶感。
她把电话拨回给儿子,让他拒绝了那边的买家。
没过一会儿,儿子又打回来,说对方直接把价格抬到了一千万。
老太太直接惊呆了。
许鸢笑笑:“这下,我买不起了。”
临出门前,她回头看着喜极而泣的老人,走回来在作废的合同上留下了自己的号码:“如果对方反悔,您还可以联系我,虽然不能买了,但租住还是没问题的。”
许鸢转了五六个小区,用同样的方法找了十几个房子的房东。
每一回要签合同时,房东的房子都会突然被以百万的高价卖出去。这时,许鸢会抬价,在她抬价之后,对面则很有默契,直接一千万买断,后面几回他烦了,开口就是千万,甚至连许鸢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花钱如流水,不知道他累不累,但一个下午过后,许鸢是真的累了。
她找了家糖水铺子,坐下点了碗枇杷糖水。
她边喝着糖水,边端详远处的天色。
今晚依然会有暴雨倾盆,看来还要借宿在林佳的房间,不然就要在雨夜里流落街头了。
正想着,林佳的电话打了进来,她声音带着哭腔:“缘缘,刚才警察把我爸带走了,这怎么办啊?”
“你先别慌。”许鸢起身结账,“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半小时前,有人在我家餐馆吃饭后中毒,警察就上门把我爸带走了。”
“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可能是多种原因导致的,刚刚才中毒,源头都还没有查清楚,警察怎么会直接带人呢?
“要是食物中毒还好。”林佳哭着说,“医生判断是氰.化物,当时厨房只有我爸一个人,警察认为他有投毒的嫌疑,但我爸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啊,他开了一辈子餐馆,从不跟人结仇,怎么会无缘无故投毒呢?”
许鸢走在路上,脚步忽地顿住了。
乌云稠厚,遮住傍晚的天光,气压低闷,空气里弥漫潮湿的水汽,属于今夜暴雨就要降临了。
她问:“中毒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佳不在现场,只听当时在店里的母亲形容,那是个很贵气的年轻人。
无论皮相还是骨相都绝佳,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得出,一开始,母亲还以为是剧组拍戏,来的什么明星。
他从一辆黑色的车子上下来,进店只点了碗白粥。
林佳的父亲怕他吃不饱,问他要不要加两个家常菜,他没拒绝。
但菜上来后,他一口没动。
一个人,安静地把那碗白粥喝完了。
听完林佳的描述,许鸢挂了电话。
她脸色平静如常,只是手垂在身侧,纤细的指尖,忍不住微微发抖。
第69章
许鸢赶回家时,林佳正在安慰哭得停不下来的母亲。
林哲在厨房做饭。
面条端到餐桌,母女俩都没心思吃。
对于林家的遭遇,许鸢有种无法言说的愧疚,连安慰的话都不知该怎样说出口。
林哲:“从粥碗中检验出了氰.化物的残留,客人中毒之前只有二叔接触过他的食物,这种情况下,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现在情况还不明朗,等到明天,我再去找警局的朋友问问清楚。”
林佳:“会不会是我爸白天去了什么地方,不小心粘了氰.化物?他开了一辈子餐馆,怎么可能害人呢?!”
“你先别急,现在只是嫌疑,还没有定论。”
“光是嫌疑也够了。”林母哽咽道,“餐馆出了这样的事,以后谁还敢来吃饭?”
许鸢在旁安静地听着,林哲看向她:“吓到你了吧?”
她从进屋起,脸色就白得像纸,原就薄的皮肤几乎可以看清道道血管。
在林哲心里,她一向是个柔弱的人,就好比干净的雪地里生出来的一朵花,随便一道冷风都能把她吹折。
许鸢摇头。
屋外的雨滴开始淅沥。
在花枝镇生活了五年,她很清楚,这样的雨季一旦开始,就会连绵着难以结束。
……
次日,林哲清早就出门了。
林佳一晚没睡,眼睛肿的像两颗红山楂。
她和林母都处于一种慌乱无序的状态。
许鸢做好早饭,两人勉强吃了点。
还是中午林哲打来电话说对方只是轻微中毒,没有生命危险,她们才放下心来。
林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问他怎么了,他沉默,只说等回来再详细说。
晚上,林哲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林佳以为是父亲出事了,刚憋下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林哲忙道:“二叔没事,当事人在治疗,目前接触不到,要等他出面以后才能协商。”
林佳问:“那你怎么了?”
林哲:“画室出了点事。”
许鸢靠在窗边看雨,闻言回过头。
林哲喜欢她很久了,见她望过来,以为是在担心他:“也不是什么大事,下午派出所来画室检查,认定画室的消防设施不合格,要关门整顿一个星期。”
如果只是一个星期,以林哲的性格绝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林佳问:“还有别的事吧?”
“嗯。”林哲苦笑,“有人把我在校外开设补习班的事报到教育局,如果不关停,就要丢工作了。”
当地教育局严禁在校老师开设补习班。
林哲的画室辅导艺考生,也算补习班的一种。
这事不是秘密,小镇工资低,很多老师都通过校外补习赚外快,校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一旦被上面知道,性质就不同了。
那间画室,林哲大概率要关门了。
正在林佳嘟囔着流年不利的时候,她接了通电话,挂上后半晌没有说话。
此刻,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人心颤,林母问:“发生什么事了?
“镇上消息传播很快,学生家长听说爸的事了,刚刚联名提议,不要我继续担任他们小孩的班主任。”林佳抱住头缩在沙发上,“园长让我最近不要去上班,先休息一段时间。”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林佳此刻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许鸢也明白了,不过她明白的不是这句话,而是从前她很少去了解的、谢斯止手中的权力。
站在云端之上,脚下的芸芸众生对他而言不过蝼蚁,随便动动手指,对方就会失去一切反抗的能力。
此刻,他或许还有所留手。
但放任继续,灾厄只会不断降临,林佳一家的生活都会被他毁掉也说不定。
而他做这一切,很显然,是冲她来的。
许鸢不明白,谢斯止为什么能这么残忍,但这又很符合谢家人的一贯手段——为了达到目的,而不留余地。
“伯母,林佳,别担心,都会过去的。”许鸢起身走到门边,拿起了雨伞。
林哲追她出去:“你去哪里?我送你。”
这回许鸢没有拒绝,她坐上林哲的车子:“□□中毒的那位,住在哪家医院?”
林哲:“警方说他是镇长的客人,一直住在镇长妹妹家,为了腾地方给他治疗,主人一家已经搬出去了。”
镇长妹妹家,就是前天傍晚许鸢去送蛋糕的花园洋房,镇上有名的富人区。
许鸢轻声说:“请把我送到阳光南路。”
阳光南路可以步行到达谢斯止此时的住处,许鸢不想被林哲知道她要去那里,更不想让他被谢斯止的人看到,所以把下车地点选在了隔了几条街的道路上。
车子在雨中行驶,风雨呼啸过耳侧。
林哲忽然开口:“有件事,我想了想,应该要让你知道,你记得小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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