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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纸鸢——星河蜉蝣【完结】

时间:2023-02-09 13:52:39  作者:星河蜉蝣【完结】
  她想骂他,但她脑袋里根本没有骂人的词汇,只能眼睛通红地瞪着他:“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条约了吗?”
  谢斯止指尖离开,很无辜地笑:“我没做什么呀。”
  从那以后,许鸢再也不和谢斯止上同一节油画课了。
  她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每天慢吞吞地潜伏在草丛里,警惕着他要去上哪节油画课,而后做出判断,努力和他避开。
  此刻,谢斯止又把她堵住了。
  春日的樱花洋洋洒洒,飘在他柔软的黑发尾梢。
  他插兜站着,脊背挺拔,不言不语,身上有种浓烈到刺眼的少年气。
  这一次,他没有说些让她脸红的话,只是笑着问她:“如果将来,换我和你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情景?”
  他这样问,许鸢怔了一瞬,雪白的脸颊又泛起红晕。
  多年后,许鸢偶尔会想起那段时光。
  每天的心情都会因他变得不同,情绪也因他而起伏不定。
  说不清是好是坏,许鸢只知道,没有谢斯止时,她温和平静,离开了谢斯止后,她冷淡疏离。
  那才是原本的许鸢。
  如果人生不曾发生意外,她大概会一直,以那副波澜不惊、温柔有礼的模样活下去。
  只是谢斯止出现了。
  人有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也随他,一起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
  许鸢醒了。
  她手背上挂着吊水。
  窗外仍是黑夜,暴雨也还在倾洒。
  前两晚没怎么睡觉,又在雨夜站了三个小时发起高烧,她昏昏沉沉的,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夜里。
  房间只有她自己,身上的湿衣服不知被谁换过了,此刻穿的是条黑色的丝绸睡裙。
  许鸢起身,拿着针水走到门口。
  保镖似乎早经过授意,恭敬地问道:“许小姐,您要离开吗?”
  “谢斯止……”
  “昨夜就和您说过了。”保镖打断她的话,“先生不方便见您。”
  许鸢想起昨晚见到的女演员,一身张扬的红裙,妆容精致,在漆深的雨夜里匆匆赶来。
  不方便见她,却可以见别人。
  她明白,现在的谢斯止不再是从前那个,会在她面前随意失控的少年了。
  五年可以改变的东西很多,包括一个人的心性与爱恨。
  比起他那越发阴沉,让人读不透的心思,许鸢忽然想到——现在的谢斯止或许已经不再需要她了,他所做的一切未必是出于想要她低头,想要她回到他的身边,而是出于对她的恨。
  他在报复她也说不一定。
  许鸢神情依旧平静:“那算了。”
  她回房,拔下手背的针管。
  佣人已经把她的衣服洗净烘干了,放在床头。
  许鸢去拿,不小心掉在床边的椅子上,她去捡,无意间碰到椅子的坐垫。
  雨夜的房间微冷,那椅子却是温热的。
  说明不久前,这里有人坐过,而且坐了很久。
  许鸢愣了愣。
  她换上衣服,整齐地走出房门。
  保镖跟在她身后,许鸢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走廊上静站了一会儿。
  佣人端着一杯热牛奶上来,走进一间结构上看起来像是主卧的房间。
  许鸢快步甩开保镖,跟在佣人的背后进去了。
  屋内。
  谢斯止穿着睡衣,慵懒地靠在床头,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
  他从前不爱看书,但凡拿起书一定是为了催眠,现在却能静下心来了。
  就连有人进门,他也没有抬头,盯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拿过来吧。”
  没有响应,他才缓缓地掀起眼眸,看到面前的人是许鸢时,眸底静得如一汪幽深的寒潭。
 
 
第71章 
  记忆中,谢斯止脸色总是笼着一层白。
  与其他少年人晒出的小麦肤色不同,他天生就不爱暴露在阳光下,即使运动,也是独自一个人待在封闭的场馆。因此,他皮肤一直呈现种冷白,再偶尔,会因为受伤而流露出苍白的颜色。
  那晚暮色里,许鸢没敢多看他,只记得匆匆一瞥间,并没有异样。
  此刻,他的脸颊却像挂了一层秋日的霜,透着没有生机的憔悴,唇瓣也失去了大半血色。
  谢斯止眼中是极致的沉静,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从前那个被他握着手一刀刀刺向胸口爱而不得的女孩,而是与他无关,恰巧出现在房间里的一个陌生人。
  “醒了?”
  许鸢看着他病弱的神色,想起了林父餐馆里的氰.化物。
  ——见到他之前,她以为谢斯止买通警察和医生冤枉林佳的父亲,现在看来,他或许真中毒了。
  “你给自己投毒?”
  现在看来,这是唯一的可能。
  谢斯止没有回答。
  许鸢指尖冰凉。
  那是氰.化物,如果把握不好计量,一点就足以致死。
  她不清楚谢斯止想做什么,可目前就他所做的事而言,又能窥见一丝从前的影子。
  但谢斯止疯归疯,不会真的把自己的命交代出去。
  倒是林佳的父亲,如果中毒属实,那么除非谢斯止松口,否则无论如何,都难逃干系。
  许鸢凝视着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谢斯止合上手中的书。
  他神情温和,却没渗透进眼底,“你晕倒在门口,念着过去的情分,我为你请了医生,仅此而已,嫂子。”
  最后两个字,他细细地咬着,眼睫一垂,便将眸子里所有的颜色都敛了起来:“我收留了你,怎么反而恩将仇报,打扰我养病?”
  许鸢愈发看不透他了,也不知道该怎样和现在的他相处。
  “林伯父的餐馆,林哲的画室,还有林佳的工作……”
  “嗯。”不等她说完,谢斯止承认,他淡淡地说,“都是我。”
  他这样的态度,如果许鸢再自以为是地问出“是否是因为她”这样的话来,难免自取其辱。
  她只能问:“为什么?”
  谢斯止忽然笑了。
  那笑容挂在他苍白的唇角,有几分嘲弄的味道。
  “在你眼中,我十恶不赦。”
  他挑起淡黑色的眉梢,“十恶不赦的人,做十恶不赦的事,你问为什么,不觉得荒谬吗?”
  他像是冷了,扯过薄被盖住自己:“没有理由。”
  四个字,将许鸢的话通通堵了回去。
  就像小孩子生来的残忍。
  他们会将捉到的蚂蚱一根根拔去腿脚,会用大头针将蝴蝶的肚子钉住做标本,会拽着小猫的尾巴不停地转圈,弄得它痛叫。问他为什么,小孩子会挠挠头,告诉你没有原因,只是想要这样。
  彼时,善恶在幼童的心底还没有雏形。
  可谢斯止不是小孩了。
  没有理由,比起蓄谋的报复还令人寒悸。
  许鸢蔷薇色的唇瓣开开合合,最终吐出一句:“请你放过他们。”
  谢斯止唇角那抹嘲讽愈发刺眼了:“你是在求我?”
  许鸢:“是。”
  “一边认定我是无法被宽宥的恶,一边又妄想改变我。”他淡淡道,“凭什么求我?凭五年前,你曾拿枪指着我?如果是这样,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他懒靠着,眉眼倦怠。
  “对你开枪,我很抱歉,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许鸢轻声说,“你可以报复我,但请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她一点没变。
  即使对他的恨意垒叠得犹如一道巨浪,依然能把别人对她的伤害,与她伤害别人分开来。
  她在对他道歉,但未必是出于真心。
  谢斯止深不可测的目光梭巡了她全身,轻缓地说道:“道歉,总要拿出点诚意吧?”
  许鸢困扰地拧起眉头,不明白他所谓的诚意是指什么。
  谢斯止望向放在窗边的颜料盘,天气阴寒,盘里的颜料早已干涸了。
  暴雨夹杂着雷声,让这夜晚喧嚣不堪。
  “睡不着。”谢斯止说,“如果要靠画画度过这漫长的雨夜,又缺一张衬手的画布。”
  他唇边弯起不明显的笑,就像嗅觉灵敏的豺狼盯住了它的猎物。
  许鸢明白他口中的画布是指什么,脸颊瞬间白得剔透了。
  “你一定要这样羞辱人吗?”她抬起眼眸,单薄的身形如秋后的芦苇般摇曳,神情却很倔强。
  “你认为是羞辱?”
  “难道不是吗?”
  谢斯止眉梢染了一层冷意,他伸手,按响床头的铃。
  门外的保镖走进来:“先生,请吩咐。”
  佣人端来的牛奶放在床头柜,趁还有余温,谢斯止抿了口,苍白的唇上沾了点白沫,他随手揩去:“黎茵瞳。”
  连多说一个字都嫌费力气。
  在牛奶见底之前,黎茵瞳进入了房间。
  原本已经睡下了,仓促之间,她还穿着睡衣,看见许鸢,一时搞不清楚情况。
  谢斯止修长白净的手指握着牛奶杯,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脱掉衣服。”
  黎茵瞳愣住。
  “觉得羞辱,可以拒绝。”他淡淡地说道。
  黎茵瞳曾在他画画时,故意脱掉裙子,试图凑近他。
  她犹记得,那时男人冰冷地看着她,只投来一个轻忽目光,她就仿佛被冻住,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关于谢斯止,她知之甚少。
  他身上有种天然的阴郁,让人难以接近。
  有时她会暗自揣测,这庞大家族的掌权人,或许拥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隐疾,只有面对画作才能勃.发起性.欲。
  黎茵瞳很快反应过来了:“当然不会。”
  尽管畏惧他,但更多的是对这男人仰望的爱意,以及对他手中权力的着迷。
  她混迹在这个圈子,见过的肮脏事数不胜数,有些甚至超越了道德所能接受的底线。
  相比之下,这个给了她一切的男人,用这样的语气给她选择的权力,她不仅不会拒绝,反而有所期待。
  在黎茵瞳的手搭上睡衣纽扣的那一刻,许鸢偏过了头。
  她柔软的唇绷出了一条愠怒的直线,脖颈轻薄的皮肤也泛起了红晕。
  谢斯止起身穿上拖鞋。
  他走到桌前,拿起一罐颜料。
  脚下的地毯上仿佛生了荆棘,刺得许鸢很痛,她一刻也站不下去了,转身就要离开。
  谢斯止淡漠的声音响起:“投毒罪如何论处,弗拉克斯曼学院法律课满分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他倒了一滩红色的颜料在调色盘里,漫不经心地搅弄。
  许鸢的唇快被自己咬破了。
  她当然清楚,不光林佳的父亲会坐牢,林佳与她的母亲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小镇上没有秘密,她们会在风言风语里,艰难地过完余下的一生。
  “表面上懵懂无辜,实则心里什么都明白,急匆匆赶来,站在雨里,以为还能像从前一样拿捏我。”他敛下漆邃的眼眸,“可我也不再是从前的谢斯止了。”
  “尽管离开,试试看,我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追你回来。”
  许鸢被他威胁到了,她没有走,脸色脆弱得厉害。
  “好。”沉默了很久,她开口。
  谢斯止调颜料的手一顿,眸底流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神情依然平静。
  许鸢答应了他,却没有动作。
  “出去。”他漫不经心道。
  黎茵瞳的纽扣解到最后一颗,意识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她漂亮的脸蛋一下就因为窘迫而通红,其中应该也掺杂着愤怒,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谢先生……”她嗓音干涩。
  谢斯止一句话很少会说第二遍,她再不快也只能忍着。
  黎茵瞳离开了。
  明明只少了一个人,房间却瞬间寂静到了极点。
  谢斯止没有回头,透过窗玻璃的倒影,他可以看见背后的一切。
  水晶灯将许鸢的身影映在了无边的夜幕里,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他没有催促,因为很了解许鸢。
  ——道德感很强,羞耻心也很强,可她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在那之前,只需要耐心地等待。
  谢斯止似乎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她这个人,没和她说一句话,安静地调着颜料。
  风声呜咽,肆意吹刮着街道上的一切。
  树枝、花瓣、店铺门外的遮阳伞、角落里的白色垃圾袋……通通浮荡在风里。
  一切都身不由己。
  听着耳畔的风声,许鸢眼睛干涩,她不知道,失去了羞耻心玩物一样任人摆弄的自己,是否也是风中的某一片垃圾。
  可她没有退路。
  豆绿色的针织衫勾勒出了漂亮的曲线,她伸手,一颗颗,解开了扣子。
  谢斯止望着窗玻璃上的倒影。
  尽管从前夜夜坦诚相见,她昨夜昏迷,他为她换睡裙时,也用目光描摹过无数回了。
  但再见,依然会惊叹于造物主亲手捏造出的优质品。
  雪白的肌肤,恰到好处的比例,近乎完美的线条,都令人无法挪开视线。
  玻璃上的影子终究是模糊的,他忍耐不住,回了头。
  许鸢眼眶微红,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在他的视线里而感到不自在。
  她抱着手臂,竭力挡住不想被他看到的部位,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肩背,此刻微微佝了起来。
  她别过脸,看上去快要哭了。
  谢斯止轻吸了一口气,胸腔瞬间被滚烫的热浪填满了。
  他嗓音沙哑:“鸢鸢,躺到桌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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