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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哑巴——素笔执火【完结】

时间:2023-02-09 14:09:30  作者:素笔执火【完结】
  顾溪桥知道这两个小姑娘有许多说不完的悄悄话,很是识趣地折回了书房。
  ‘他回来了。’
  “谁?”安乐问,她一直在院内忙活,并未听到外头街市上的动静,偶有瞧见几个平日衣着素静的丫头突然改头换面,施胭脂粉黛,说是要去见一个什么将军?
  一时没想到,她们嘴里说的将军,就是季恒。
  ‘他是不是忘记我了?’俏俏问,‘他不记得我了,从身旁经过的时候,都没有认出来。’
  “姑娘说得是殿下?”安乐看着面前人泪花闪闪的模样,心猛地一下像被什么给刺痛,“殿下回来了?”
  俏俏揉揉眼眸,疑惑地看着她,‘你不知道?’
  “每年年关殿下都会回来,不过从来没有这样早,”安乐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茬子,又见她这般伤心委屈,忙解释道,“殿下哪里会不记得?想来应是城中人潮拥挤,耽搁太久易酿成无妄之灾,步履匆匆,无法留意罢了。”
  安乐此话言之有理,季恒回城,每每都是人山人海。人一多,灾祸自然难免,若有老者孩童被推搡,造成踩踏,受了伤,岂不是乐极生悲?
  俏俏懂事地点头,悄悄抹抹眼泪,露出一丝浅笑。安乐警惕地看看外头,反手把门关上,神情凝重,“姑娘,这里没有旁人,你同奴婢说实话好不好?心里是不是一直都想着殿下?”
  俏俏惊恐地睁大双眼,摆摆手。
  “是没有,还是不想承认?”安乐道,“奴婢是过来人,一辈子很长,难道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有朝一日娶了别家的姑娘,从此琴瑟和鸣,真的甘心么?”
  “奴婢不想做无情无义之人,可自你嫁进顾家以来,有一刻是开心的么?姑娘从来在王府的时候,不用拘束这许多,更不用去迁就谁的脸色。奴婢说这话,并非要姑娘朝三暮四,水性杨花,被人唾骂,奴婢只想让姑娘明白,谁才是对你最好,值得托付众生的人,”安乐鼓足勇气,“奴婢斗胆猜想,这一切的一切,殿下自有安排。”
  俏俏双手紧捏衣裙,递出温和的笑容,‘顾溪桥他很好,没有不开心。’
  无论安乐怎么说,她仍旧毫无反应。说着违心的话,委屈只能自己一人默默承受。
  “我道是为谁?”传来姜氏的怒斥声,“他二人夫妻不睦,新婚之夜便分房而睡,原是你这个下贱坯子在挑拨离间。”
  门哐嘡一声被人从外头踹开,姜氏脸色阴沉站在二人面前,身后是眉头紧锁的顾溪桥。
  安乐心一颤,未料到隔墙有耳。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自然没有回转的余地,神色淡定,“姜夫人自问,我家姑娘嫁进顾家,大半年的光景里受了多少委屈,你是当家主母,不问青红皂白,行事武断。说起夫妻不睦?姜夫人又能置身事外么?”
  姜夫人有了把柄,对安乐的话,丝毫没有反应,只是淡声叫过顾溪桥,“方才她说的那番话,你也亲耳听见了。旁得暂且不论,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叔母,”顾溪桥深知此刻若是求情,恐怕只会激怒姜氏,狠下心道,“按家规,挑唆是非者,掌嘴五十。”
  姜氏满心欢喜地点头,看着对面那道凌厉充满憎恶的目光,“安乐姑娘心气高,难免会因为护主而说出有口无心的话。今日若是桥儿偏袒了你,那往后,又该如何服众?我说句公道话,此事固然有错,倒也情有可原,看在靖安王的份上,掌嘴就免了罢。姑娘家的,破了相总归不好看,改罚跪罢……”
  一听罚跪二字,俏俏脑海里阴影又起,看着无动于衷的顾溪桥,心顿时凉了一截。
  “姜夫人无需浪费口舌,奴婢会领罚。但请姜夫人务必记得,我家姑娘出自靖安王府。”
  安乐说罢,转身奔往庭院中央,往那雪地里一跪,膝下积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谁也没料她行动如此迅速,生生把姜夫人藏在喉舌间的话给吞了下去。这根刺再扎人,若不试试磨一磨,怕是顾家往后都要被拿捏地死死。
  “跪外头去。”姜夫人脸色一沉,声音发冷。
  姜氏要走,俏俏忙抢步上前,却被顾溪桥一把抓手腕。她气力小,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氏走远,心急如焚。
  “俏俏!”看着姜氏走远,顾溪桥这才松开手,低声道,“要是真想帮安乐,就听我一句劝,叔母眼下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会听你解释的。”
  劝?一瞬间,俏俏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他,冷漠无情从来就不该属于顾溪桥。
  也是,在顾家,她本就是个外人,哪抵得上骨肉至亲?旁人不心疼安乐,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护着。
  她知道自己没法越过顾溪桥去为安乐讨回一个公道,更无法用流利的话语叙述心头的不满,愤恨地看了眼,气冲冲折回屋子,把门摔得震天响。
  顾溪桥急步跟上,仍旧吃了个闭门羹。
  从未见她发过如此大的火气,顾溪桥慌神片刻,举手叩门,“俏俏不要生气,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门的另外一边早已闩得严严实实,尽管俏俏双手捂耳,钻入被褥中,可叩门声依旧不绝于耳。
  她觉得聒噪,不稍片刻,便踩鞋下榻,径直走到里间,被褥帛枕一同薅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门,趁着对方未曾反应过来,通通丢到了雪地里。
  “俏俏!”顾溪桥意识到,她真的生气了。自己再说下去,恐怕只会更加惹她厌烦。
  想到这里,他有些无奈地叹气,蹲下身去,把被褥捡起,扑了扑上头的残雪,抱回书房。
  丁毅正在里头收拾,瞧见这幕,又见他一副小媳妇的哀怨神情,险些没忍住笑,“公子这是怎么了?打赌打输了?”
  顾溪桥没理会他的顽笑话,熟练地给自己收拾床榻,看得丁毅一愣,急忙上前接手。
  “去前院瞧瞧,”被褥在二人手里拉扯,谁也不愿松手,“安乐若是还跪着,便叫她起来回屋,叔母问起,只说是我让她回去的。”
  天寒地冻的,还是莫要叫人受这种折腾了。
  “你屋子里可有木炭?顺道拢一些过来。”
  “公子今晚要在这过夜?”丁毅松开手,一脸迷茫,“可是有什么未完成的书稿?”
  岂止是今夜,怕是以后都不能搬回去了。想到这,顾溪桥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我记得你一向话少……”
  丁毅没敢再吱声了,看这模样,十有八九是吵架被轰出来的,再多问,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窗棂外的积雪,已经很深了,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屋子冷,几盏烛台发着微弱的光芒,轻呵口气,更是白茫茫的雾气。顾溪桥把双手往袖子里一拢,抬头便见丁毅搬了一大框炭进屋。
  乌炭把他的脸给蒙得黑沉沉的,顾溪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着他熟练地往炉里添炭火,“安乐呢?”
  “方才我去前院里瞧过,不见人影,问了才知道,说是已经回去了。”
  “我不放心,得去瞧瞧。”顾溪桥搁下丁毅递过来的手炉,就要起身。
  “公子无须担心。我平日里瞧着她是个灵活的,这么大冷的天,断然不会傻乎乎跪着。”
  顾溪桥掂量片刻,想着安乐并不待见自己。去了反倒叫她以为惺惺作态,脚步在门口兜转几步又折返。
  “取笔墨来,先前耽搁下那幅画,也该早点给人送去。”他心烦难眠,又想起昨儿的旧事来,似乎这样才能分散开注意力。
  “明日吧,公子,夜深了。”丁毅劝道。
  顾溪桥见他不肯动身,只得亲自动手。寒风簌簌吹得窗棂嗡嗡作响,落笔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公子的画越发传神了,”丁毅双手拢进袖子里,忍不住添嘴,“整个上京哪里还能找到的比这各物美价廉的?”
  “我不过是打发些时间,回些纸笔钱,何必叫它染上铜臭?”他眼角含笑,抬手蘸墨。
  丁毅摇头又叹气,打趣道,“公子虽这么说,那些来求锦囊妙计的,可从未手软过……”
  他淡笑,“你也糊涂了,那些个大多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我这应该算是劫富济贫。明日再去采办些五谷,加之库里的那些布匹,一并给安济坊送去。”
  “公子好心肠,那些逃荒的人想来必会感念公子的仁慈心善,公子做好事不留名,定会叫老天记上功德。”
  顾溪桥被他过于浮夸的赞扬给惊讶到,抬头看他一眼,忍不住皱眉,“嘴巴这么甜,我可没有糖给你吃……”
  丁毅刚想接他的话,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公子已经歇下,有事明日再回。”丁毅以为是哪个没规矩的,毫不客气地回话。
 
 
第49章 
  在听到这声回答后,门口突然没了动静。丁毅刚转身往回走,后头的木门哐哐几声,被人从外头踹了进来。
  顾溪桥:“……”
  丁毅定眼一看,灰尘纷飞中却是个娇小的身影。看着那两扇倒地四裂的门,委实有些太可怜了些。
  “怎么了?”顾溪桥刚搁下笔,顿时有股怒火扑面而来。俏俏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紧紧绷住,目光死死地盯着顾溪桥,和他手里的话。
  “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拿门撒什么气?”顾溪桥原本只是想安慰她,叫她静一静。这话原也没什么不合适,只是小姑娘一看到案牍上的画,和他悠悠然的语气,火气登时就蹿了上来。
  却见她眼疾手快,夺过他手里的画笔,狠狠地摔地上一摔。那笔杆由琉璃制成,触地的那刻便碎得不成样子。顾溪桥爱惜东西,又见她不明缘由拿一只笔撒气,也是十分生气,“俏俏!你怎么可以这样无理取闹,你知不知这天底下还有多少百姓吃不起饭,这只笔便是他们好几日的口粮。”
  顾溪桥的质问让俏俏冷静不少,眼里神情却像是憎恶和失望,抬手时微微颤抖,‘安乐不见了。’
  “安乐?”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丁毅好奇,“方才那院里丫鬟说,安乐姑娘已经回房了。”
  “去找!”顾溪桥起身,顾不得去收拾残局,也没和俏俏说什么,披着斗篷兀自走了出去。
  丁毅愣了一愣,也紧赶上去。
  生气是因为明明听到屋子里有动静,丁毅却说已经歇下,更是因为安乐不见,他二人倒有心思在屋里画画,相谈甚欢。
  顾溪桥心里固然有气,但也不想让俏俏这般担心。虽是隆冬大雪天,也将宅子里的下人们纷纷闹醒,一间屋子挨着一间的找。
  安乐再不济,护身本领还是有的,俏俏担心的是不是她遭遇了什么不测,否则又怎么可能夜不归宿?
  “公子,都找了,没有瞧见。”丁毅领些一帮人前来回话,脸上满是焦虑。
  顾溪桥有丝不好的预感,目光黯淡下来,挥挥手,“都先回去歇着吧。”
  “都查仔细了?”顾溪桥看了眼俏俏,默默收回目光,“可又落下的院落?”
  “都查了,”丁毅面露难色,“只剩姜夫人的院子,不过她向来不让人随意进出,况且又这么晚。”
  “走吧。”顾溪桥心里有些没底,以叔母的性子,秋后算账亦是常有的事。
  叔母又最厌恶硬碰硬,若是真叫她二人单独相处,只怕安乐的心直口快会激怒对方。
  找不到安乐,俏俏又哪里能安心睡着?
  院子内静悄悄的,地上的积雪已经累了厚厚一层,顾溪桥近前只看一眼,便十分笃定,“不在这里。”
  连个脚印都瞧不见,必然不会在这里。
  “公子,夫人,你们先回去,我一定把安乐姑娘找到。”天寒地冻,丁毅看着自家主子冻得通红的双手和脸庞,很是心疼。
  顾溪桥没有回去的打算,回头看了眼俏俏,她眼眶红红,忽而反思起自己方才说那番话,是否责备太重。
  他无声地从袖中掏出绢帕递给她。那上头绣着翠竹映雪,倒十分应景。
  对方冷看一眼,毫不犹豫地将其拍落。
  “夫人,公子他……”丁毅也有些看不下去,且不说自成婚以来,顾家因为她的身份,行事越发谨慎小心,生怕怠慢了。从来都是处处忍让,可眼下越是得寸进尺了。
  “夫人自打嫁进顾府起,公子对你从来都是百依百顺,而今又是大冷天,顾不得身子跑出来找人。夫人怎可如此对待公子?!”
  “丁毅!”顾溪桥打断他的话,“再去找。”
  这话,让俏俏迟滞了一下,神情复杂,‘不劳顾公子大驾,我自己找。’
  顾溪桥知道她这是真的生气了,可眼下找人要紧,更不是解释的时候,“别听他胡说,你先回去,我会把安乐平安送回来的。”
  俏俏已然不肯再信他,往旁躲了一步,正想离开,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咳嗽,尽管微弱,但在寂静的深夜里尤为清晰。
  而这声音分明就是从姜夫人的院子里传来的。俏俏愤怒,顾溪桥更是觉得震惊。二人对看一眼,撒开步子,毫不犹豫地往院子里奔去。
  屋里的蜡烛快要燃尽,安乐奄奄一息地躺在柴垛上,这原是顾家用来腾放杂物的空房子,四处漏风,冬夜里实在难熬。
  听到有脚步声,安乐从昏沉中强撑着身子,挪到窗口,费力地抬起手,拍了拍,“姑娘,奴婢在这。”
  声音很近,很轻。俏俏眼里的愤怒,让顾溪桥不由地脊背生寒,手足无措,“我……我不知……”
  不知道安乐会被关在这里,更想不通叔母为何会这么做?
  他无从解释,俏俏却只以为这是想给姜氏做辩解,更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那门被人从外面锁着,俏俏顾不得许多,徒手就要拆那锁,顾溪桥见状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冷静不少,“从窗子进去。”
  俏俏虽不愿搭理,但还是听了他的话,双手搭在窗棂上,从外头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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