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散播谣言,没想误打误撞,发现他这堂弟似乎还真挺宠爱那女人,否则也不会将人护得这样好。
既如此,他倒又多了可以利用的砝码。
至于最近风头正盛的傅玄昭,晏承钊也了解过了,得知他与定王妃之间的关系,晏承钊更是兴奋了好久。
不过这般有趣的事,得一件一件慢慢来。
今夜便先上个“头菜”。
正琢磨得有意思,小厮来报:“殿下,王妃和瑜夫人又吵起来了,您去瞧瞧?”
晏承钊及冠时,被皇帝封了瑞王,因此他的正妻董盈盈,人称瑞王妃,瑜夫人则是晏承钊曾经的红粉知己。
晏承钊眉头一皱,不耐烦道:“女人就是麻烦。”
这时董盈盈已气冲冲往上了楼,开口便是一阵噼里啪啦:“臣妾秋日便说了,一定要今年冬日帛衣坊的限量狐裘,殿下答应过要帮臣妾留意,结果这氅衣如今穿在了定王妃身上,人家还三件全要了,还都是定王买了送的!”
“人家定王怎就那样贴心,怎就有时间给定王妃弄来那狐裘!”
“是我董盈盈不配吗?!还是殿下根本不爱我了!”
“你是亲眼看到定王买的了,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自己就不能长点脑子?”晏承钊气不打一处来。
瑜夫人这时候劝道:“姐姐别生气,不过是件狐裘氅衣罢了,今年冬日没了,明年春日不还——”
“你给我闭嘴!少给我假惺惺的。”
董盈盈身为董相之女,给含在嘴里长大的,脑袋瓜不怎么好使,但也清楚帛衣坊的话题正是瑜夫人提起来的。偏她明知瑜夫人故意,她还就是很生气。
于是来闹晏承钊了。
“你竟说臣妾不长脑子?!好啊,臣妾现在就回娘家去,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晏承钊一个头两个大,当初娶董盈盈看上的是董家势力,婚后才知女人简直就是噩梦。
“那你想怎样?”
“臣妾还是想要,那狐裘可好看了!”
“臣妾能不能……能不能找定王妃买一件回来,她可是有三件啊。”董盈盈显然并不了解晏承钊的水深火热,至少表面上,大家还是亲戚呢。
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不行!”晏承钊一口拒绝。
“怎么就不行了,为什么不行?臣妾就是想要!”
“你烦不烦?”
若非顾及皇子仪态和脸面,晏承钊简直想要当场骂娘,然而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知想到些什么,晏承钊心情很快又好了起来。
.
高台上浑厚而庄严的礼词,混着戏曲和乐声,在这冬日雪色与灯火葳蕤的暮色之下,于偌大的镇国公府荡漾开来。
江莳年原本还担心过,会不会有心怀恶意之人,故意在婚宴上提及原身与傅玄昭的过往,届时弄得大家都难堪。
好在她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满庭宾客纷纷赞叹着金童玉女,佳偶天成,嘴上说着祝福的贺词。
新娘被送入洞房之后,便是傅玄昭在谢渊的陪同之下给宾客们走酒的流程。轮到晏希驰和太子晏泽川那片席间时,江莳年特地留了神。
隔着杯盏和人潮,两人视线一触即分,轮椅上的男人神色静穆而凉薄,却是唇齿轻启——看口型,他道的是一声“恭喜。”
因着出发之前,少女软软趴在他膝上温柔诱哄:“夫君,对他说声恭喜好吗。”
从前江莳年专注于攻略晏希驰,不是没想过自己顶着原身的身份,少不了会刺激到傅玄昭。但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她此番特地交代,有那么点儿想要两人“泯恩仇”的意思,知道不现实,但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原书“男主为白月光复仇而对线反派”一事,江莳年实实在在忧虑过,可忧虑有什么用呢?现实终将如何,连系统尚不能给出答案,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心下却不免唏嘘,分明不久之前傅玄昭还仿如砧板鱼肉,在江莳年的努力之下,晏希驰放过了他,而今他转瞬间扶摇直上……感知不到锋芒与暗流,但至少二人表面上礼仪周全。
至此,一颗不安的心勉强落回实处。
基于不想予人造成任何情绪波动,轮到女眷们这边走酒时,江莳年掐着时间离开一趟,去了谢家后院净手。
却没想到。
她不想招惹麻烦,却有麻烦以任何人都未曾料到的方式,朝她无情碾来。
那些隐于暗处的牛鬼蛇神,终于在碰壁无数次之后,啃不动晏希驰,便开始伺机殃及她这条状况之外的池鱼。
多年后再回忆今日种种,江莳年已能理清其中前因后果。也懂了鸿彦法师曾经所谓的:“因由施主由你的介入,他将来或坠无底深渊,或化蛟龙九霄尘上。”
只是人在局中时,常有如雾里看花,江莳年不知镇国公府有一场“局”在伺机等着她,或说等着晏希驰。
她只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晏希驰从不轻易出手
“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道的?!”穆月一声吼, 声音响彻整条廊道。
“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知错了,还望贵人开恩……”
时值戌时, 江莳年刚在谢家后院净了手, 寻思着女眷们走酒也该结束了,准备返回宴席来着。
结果途经一条廊道转角, 被手里端着汤盘的丫鬟不小心撞上, 泼了一身。还好是残汤冷菜, 这要是滚烫的, 她今晚非得落一身伤不可。
本是冬日,湿哒哒的汤水浸入里衣, 黏在身上, 那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因着穆月清脆的吼声,后花园不少人望了过来, 大都是谢家正在当值的丫鬟婢女,毕竟此刻无论主宾, 大都在前院行宴吃酒。
一位嬷嬷见状赶紧摸了过来, 给小丫鬟骂得狗血淋头。骂完又冲江莳年道歉:“实在对不住!这丫头片子毛手毛脚的, 可是冲撞贵人了!”
言罢后瞧见沛雯正用巾帕擦拭狐裘上的汤汤水水, 那嬷嬷当即哎哟了一声:“奴婢这就去找夫人过来, 看是带您去清洗清洗,还是替贵人找一身三小姐的衣裳过来?”
若是夏日倒无所谓,稍微擦擦,回去洗个澡就是了, 偏偏大冷天的, 身上黏湿湿的怪难受。
“不用了。”江莳年道。
婚宴本就忙碌, 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让主人家走一趟。至于嬷嬷口中的三小姐, 指的该是谢湘芸,不过人家新娘子现在哪里顾得上她,江莳年自己也不习惯穿别人的衣裳,倒是想起马车上还有备用衣物,上次从瑜洲回来时落下的。
“这样吧,不必叨扰你家夫人,衣裳也不用找,不过要麻烦你帮忙弄点热水来,顺便借个房间用用。”
言罢,江莳年让沛雯去马车上取干净的衣物过来。可惜了这身漂亮狐裘,先才在宴席还被众人争相夸赞呢,这下好了,古代没有能精准去油渍的洗剂之类,虽沾得不多,但洗不掉的话,往后肯定没法穿了。
如今的身份地位,优越富足的物质生活,加上上辈子也没吃过什么苦,江莳年早就习惯了常人眼中的奢侈,倒也不觉得多么可惜。
许是瞧她意外大度,那嬷嬷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嘴上恭敬道:“好嘞,贵人请随奴婢来。”
江莳年便带着穆月随那嬷嬷去了。
…
怎么说呢,没有人一遇事便会直接往阴谋处想,至少江莳年没有这样的习惯。
在转角处撞到人的经历,虽然有点糟心,但也实在再正常不过。
退一万步,穆月还在身边呢。
她哪里能想到撞她的小丫鬟是被人提前安排的,从她离开筵席时便盯上她了,撒在身上的汤汤水水里混着某种药物,领她的嬷嬷也压根儿不是镇国公府的人,而是擅长易容之术的死士假扮的。
枝头的积雪在八角灯下泛着盈盈暖光,四下大抵是安静的,但能隐隐听到从前院传来的戏曲和乐声阵阵,走着走着,那嬷嬷拐进一处颇为清雅的独立院子。
“还有多远啊!你随便找个房间不就行了?”穆月已经开始不耐烦。
“这就到了。”
推开院中一扇门,嬷嬷摩挲着在房中点了灯,道:“贵人更衣,奴婢总得替您寻个清净地方,您且稍侯着,这就去给您弄些热水过来。”
“谢了。”
这会儿其实在哪都无所谓,随便什么房间都行,江莳年只想快些将浸湿的里衣换下来,身上也能舒服些,踏进门槛时,忽想起一事,回头道:“穆月,你去接一下沛雯,她还不知道咱们在这儿呢。”
“诶?好!”
穆月也才想起这茬,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去而复返:“不行,王爷交代过的,要阿月寸步不离王妃嫂——”
话未说完,穆月突然“砰”地一声直挺挺倒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江莳年压根儿没反应过来什么状况,自己便也眼前一黑。
意识模糊期间,她隐隐听到这样一句话——
“这院子偏,合适得很,去把谢家大公子引过来。”
.
愤怒,恐惧,惊惶,忐忑。
时间并未过去多久,在药物的作用之下,江莳年是被脑子里系统发出的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给刺激清醒的。
【宿主你快醒醒啊!!!】
【天杀的这些禽兽是要做什么啊!】
甫一上线,系统便见有人把江莳年扔在房间的角落里,扒了她身上的狐裘氅衣,将她腰间的衣带扯掉,之后匆匆离开。
所以这是个什么状况?饶是系统也没看懂。
又过了片刻。
“好香啊,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儿……”
口齿不清的男声,混着桌椅摩擦地面以及杯盏落地的声音,像是有人走路跌跌撞撞。
身体软得像一摊烂泥,拼尽全力睁开眼睛时,江莳年只觉视线里灰蒙蒙的一片,但依稀可辨有一道高大的人影,正歪歪倒到地朝她而来。
谢家大公子谢威,京中出了名的嗜酒又好色,家中有妻有妾,却还要在外花天酒地的那种。可说谢渊有多优秀,谢威就有多拉垮。
基于喝了酒,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用了催情香,谢威眼下脑子并不清醒,甚至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在他眼中,此刻缩在墙角的少女仿如世上最香软的猎物。
他迫不及待想要靠近她,享用她。
他表情魔怔,目光混沌,仿如被点燃□□的野兽,露了最原始的贪婪与饥渴。
“不要过来……”
甫一张口,江莳年被自己溢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系统九九幺也愣住了。
她在喘息,而且是不由自主,难以自抑的那种。
脑子里轰的一声。
江莳年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头皮一圈圈炸开。
她尝试呼救,奈何发出来的声音意外孱弱,视线渐渐被陌生男人的阴影笼罩。
…
与此同时,有“丫鬟”穿行在谢家后院黑灯瞎火的地方,故意惊惶地散播“谣言”:“不好了,大公子似乎带着一位女子去了静尘院,那女子一路挣扎叫喊,瞧着好像是定王妃……”
第一个听到这话的下人甚至都没看清嚷嚷之人是谁,便同样惊慌地给话传开了。
没人去想镇国公府后院的丫鬟,是根本没人认得定王妃的,也没人去思考第一个瞧见“真相”的人,为何不阻止,不去找主家,反而率先在后院嚷嚷开来。
…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通常反而会格外冷静。
站不起来,浑身无力,江莳年已然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遭遇什么,事已至此,她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想自己为何就落到了这般境地。
究竟为什么。
是谁要害她。
前所未有的恶心和耻辱,令少女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渐渐布满猩红色泽。
“我是定王妃。”
“无论你是谁,你敢碰我,你会死的……你一定会死的……”
浑身颤抖着,江莳年听见自己的声音虽不成调,却比先前镇静了些。
一朝来到这陌生的书中世界,她贪财好色,自私自利,算不得什么纯洁无瑕的良善之人,但扪心自问,江莳年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凭什么要遭人这般践踏?
极度的恐惧之下,更有满心屈辱和愤慨,江莳年宁可有人拿刀横在她脖子上,也非这般下作而令人作呕的卑劣伎俩。
说话的同时。
少女右手已然摩挲到左手手腕,触上那通体纯净的焰绯色镯子,指节扣上内壁凹进去的“宝石”机关,握拳,对准前方。
谢威的身影近在咫尺。
晏希驰说过——
如果有人靠近你,伤害你,你可以它保护自己。
“别再靠近,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人的……”
满世界猩红一片,江莳年咬紧牙关,眼睛红得好似能滴出血来,却忍住了没让自己掉一滴眼泪。
若是寻常,谢威即便色胆包天,但你借他一百个胆子,他在听到“定王妃”这三个字时,也会迟疑。
然而,他也不过这场“局”中一颗倒霉的棋子。于是他不受控制地,被江莳年身上的气息所吸引,几乎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下一秒。
滚烫又猩热的鲜血四溅开来,喷在江莳年脸上,也喷在房间的地板上,墙壁上,到处都是。
有那么几息,江莳年整个人是空白的。
脑海中闪过琉璃花樽粉碎时的模样,谢威是个人,当然没有粉碎,但他流了好多血,倒在她脚边,还砸到了她的腿。
这一幕就像怪诞的梦境一样,一点真实感也没有,盯着自己脚边被鲜血染红的裙摆,江莳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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