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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裁云刀【完结】

时间:2023-02-11 12:12:42  作者:裁云刀【完结】
  沈如晚垂着眼睑,话也懒得接。
  “那时候杭意秋很欣赏你。”奚访梧目光放远,落在檐外密密落下的雨幕,恍惚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场雨,杭意秋抱着胳膊站在门廊前,看见他出来,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扬着下巴,姿态高傲,问他:你不是这家赌坊老板找来救场的吗?最后一把为什么不押?我根本不需要你让。
  那时他也神情冷肃,没有一点情绪:我只是忽然打算戒了,就此收手,和你无关,你不必自作多情。
  梁子就是那么结下的。
  再往后,每每在尧皇城遇见,他和杭意秋都要不阴不阳地拌上几句嘴,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
  可怎么就有一天,忘也忘不掉,分也分不开。
  奚访梧低头,檐下雨水汇聚,潺潺流向长街。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别在我屋檐下吵架。”他冷淡地说,没一点好气,“要吵出去吵。”
  沈如晚和曲不询哑然。
  “后来我听说你把剑还回蓬山了。”奚访梧看向沈如晚,“杭意秋觉得你特别了不起,淡泊名利、拿得起放得下,差点想去蓬山找你认识认识。可还没到蓬山,听说你走了。”
  没想到多年后又见到沈如晚,却不是杭意秋自己见的。
  淡泊不是真淡泊,放下也未必是真放下。
  “你从前是蓬山上下百年最有去无回的剑。”奚访梧转身前看了她一眼,“你现在还提得起剑吗?”
  沈如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转身走回门内。
  曲不询转过头来盯着她。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微微皱眉,不确定地看她。
  沈如晚面色如冰。
  “胡说八道,我管他什么意思。”她寒声说,不耐烦,“少来问我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曲不询还盯着她。
  沈如晚已经转过身,径直朝赌坊内走去,跨过门槛,一回头,神色冷淡,“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你到底进不进来?”
  曲不询看她半天,慢慢倾身,抬步朝她追过去。
  走到她身侧,和她并肩向里走的那一瞬,他偏头,低声问她,“真的只是胡说八道?”
  沈如晚不耐烦地看他。
  “随便来个什么人胡说八道你都要信,改天有人说是我暗暗倾慕你,你是不是也要信?”
  曲不询一顿,笑了笑。
  她暗暗恋慕他?那不可能,她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只给了他一剑。
  “说得也是。”他耸了耸肩,“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沈师妹是看不上我的。”
  沈如晚微微抿唇。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冷不热地说,“你知道就好。”
  曲不询挑眉。
  “那我吻你的时候,你怎么没给我一剑呢?”他半真半假地问。
  沈如晚没好气地瞪他,“因为我眼瞎、无聊,闲着没事干找点消遣,够了吗?”
  曲不询失笑。
  他垂头摇了摇,不知为什么而叹。
  “行。”他说,“那我就做你的消遣。”
 
 
第50章 一声梧叶一声秋(六)
  在秋梧叶赌坊里找到陈献的时候, 这小子已经混进了其中一桌的中央,周围围着一大群人,满眼热切地看着他, 从踏上第一桌起, 他已经连续赢了数千筹了。
  秋梧叶赌坊以筹作注, 每一注价值十枚灵石,对于普通修士来说, 拼死拼活一个月, 到手的酬劳,差不多也就将将够兑换十枚这样的筹子。
  陈献站在桌边, 毫不犹豫地把身前那一堆筹子全都推进池子一边,“我全押。”
  桌前的荷官抬眼看他,“你确定?”
  问的是陈献, 目光却往陈献背后看过去。
  楚瑶光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手边一壶上好的香茗,烟气袅袅, 她连眼睫都没抬一下,语气轻飘飘的, “押。”
  周围人不由发出一阵艳羡的喧哗。
  谁都知道这小子手里的本钱是这位大小姐给出的, 在这里赚到的每一分钱都要和大小姐分,谁想陈献自己不拿钱当钱也就罢了,这位大小姐也纵着他,把把都全押,把把都不曾输。
  要不是这两人当真是生面孔,刚来赌坊那种生疏劲儿装不出来, 他们都要以为这是赌坊提前安排好的托儿了。
  “那我也全押!”对面的修士猛然把身前的筹子也往前一推, 眼底尽是疯狂之色, “我押大!”
  陈献押的是小。
  对面那个修士手头也有数百筹子,只要能赢上这一把,就算分去赌坊的那部分,到手也立刻便是十倍的回报。
  荷官停顿了片刻,重新慢慢举起骰盅。
  骰盅是秘制的,神识无法穿透筒壁看见里面的骰子,灵气也没法暗中将其中的骰子暗暗偷换摆弄成特定的骰面,论理是不存在出千的,可偏偏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子一出手就比常人决绝笃定得多,而且每每都能押中,要不是荷官才是个中行家,非得以为对方出千了不可。
  陈献连眼睛也没眨一下,站在那里平平淡淡地看荷官摇骰,半晌落下骰盅。
  一掀开,三个骰子上,三点、三点、三点。
  先前押了大的修士猛地一声惨叫,像濒死的蟾蜍。
  荷官盯着那三个点数一模一样的骰子看了半晌。
  “你怎么做到的?”他缓缓地抬头看陈献。
  陈献挠了挠头。
  “不是说了吗?”他用一种相当轻松的语气说,一边伸手毫不犹豫地把大把大把的筹子揽到自己面前,“我运气很好的。”
  “下一轮还是全押。”他很随意地宣布,“有没有人来玩啊?”
  沈如晚和曲不询站在人群最外围,遥遥地看他吸引了满场目光。
  “陈献的运气真有这么好?”沈如晚有点惊愕,旋即又是狐疑,“让他来这赌坊里走一遭,不会反倒害了他吧?”
  运气这么好,赌什么赢什么,谁还去努力?赌徒一进赌坊就红了眼,不就是为了这不劳而获的奢想吗?陈献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
  万一以后陈献直接沉迷流连赌坊,岂不是他们的罪过?
  曲不询也定定地看了陈献好一会儿。
  “不会。”他淡淡地说,“这小子天生运气就好,一投胎就投进药王陈家,一离家出走就遇上孟华胥,一进秘境就撞上蜀岭楚家的大小姐,一碰瓷就遇上我——他根本不会把这一点运气当回事。”
  陈献就像是天生和别人不太一样,那些人人追求的名利对他唾手可得,但他偏偏都不要,反倒去追求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追求,在不明所以的人眼里就像是脑子坏了,但他甘之如饴。
  否则,陈献就不该离家出走,也不该一门心思做剑修。
  沈如晚目光微微一转,落在曲不询脸上。
  “怎么?”曲不询挑眉看她,“我说真的。”
  沈如晚似笑非笑。
  “一碰瓷就遇见你?”她意味莫名地重复,“这也是他运气好吗?”
  曲不询反问,“难道不是?”
  沈如晚不置可否。
  “好在哪?”她问。
  曲不询抱着胳膊,偏头看她。
  “好就好在,即使他搜遍神州、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找不出一个比我更会使剑的修士。”他平平淡淡地说。
  沈如晚微怔。
  “你是一点儿也不打算谦虚。”她皱着眉。
  曲不询笑,“有这必要?”
  他说着,侧过身看她,“你要是不信,咱俩改天比比?诶,我还记得你以前好像是说过,如果我剑法很高超,你也会来维护我?”
  沈如晚没说话。
  她垂在衣袖下的手短暂地握紧了一点,把袖口也攥得皱巴巴,被她握在掌心里不松开。
  “我很久不用剑了。”她淡淡地说,“不比。”
  曲不询一怔。
  “为什么?”他下意识地追问,又想起奚访梧方才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用剑了?”
  沈如晚冷淡地看他一眼。
  “我是个法修,爱用法术怎么了?”她语气很冲,“碎婴剑都还给宁听澜了,我看不上寻常凡剑,还是爱用法术,有什么稀奇的?”
  曲不询深深看她。
  那头,愿意跟着陈献押的修士很多,愿意和他反着押的修士却少得可怜,人数没凑够,这一把是来不了了。
  “谢了谢了,各位,小弟这就去下一桌了,祝各位财源广进、每赌必中。”陈献笑眯眯地把身前小山一样的筹码揽到箱子里,提起来就走,一抬头看见他们站在桌边,不由眼睛一亮,“师父,沈前辈,我赢了五桌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身边就炸开了锅,虽然一直在边上亲眼见证,但听陈献这么大剌剌地炫耀,哪个赌红了眼的赌鬼不嫉妒?
  更别提刚刚在赌桌上倾家荡产的修士了,“嗷”地一声失了理智,就要朝陈献扑过来报仇。
  陈献反应很快,猛地一矮身,抱着怀里的箱子就蹲下了,就地一滚,轻巧化解了那修士的攻击,蹲在不远处瞪大眼睛,“不是吧?愿赌服输,这都忘了?”
  倾家荡产的修士一击不成,本来就恼火,听他这么说,更是眼睛血红。
  几百的筹子,数千的灵石,普通修士十年的心血,就这么一下子没了……
  “你还我的筹子!”
  奚访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赌坊的规矩也忘了?”他神情冷肃,目光森然,“愿赌服输,我的规矩也忘了?”
  刚才那倾家荡产的修士还眼红到滴血地发疯,对上奚访梧,不由止步,狂热消退,向后退了一步,理智回升。
  “没,没有。”那修士磕磕绊绊地摇头解释,“就是,就是一下情绪上头,冲动,冲动了。”
  奚访梧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背着手转身,看了还抱着箱子蹲在远处的陈献一眼,“还蹲在那干嘛?”
  陈献先是“啊”了一声,很快又“哦”地站起身来,抱着箱子麻溜地走向奚访梧。
  “找我做什么?”奚访梧语气很差,“赢你的去——你师父交给你的任务,别告诉我你不打算完成。”
  陈献有点疑惑地看了看他。
  奚访梧不是故意刁难吗?怎么又像是等着他们完成他提出的条件似的?
  “能赢五桌算什么?赢到最后才叫本事。”奚访梧冷淡地说着,话一出口,却又忽而愣住。
  一恍惚回到多年前,尧皇城的赌坊里,杭意秋和他初见,在昏黄的灯光下,隔着长长的赌桌,朝他傲慢地扬扬下巴,她说,让你赢一把又怎么样?赢到最后才叫本事。
  可最后……谁赢了?
  “我听我师父说,赢过二十桌就和你比,比什么啊?”陈献问他。
  奚访梧回过神来看他。
  周围的修士低声交流。
  “奚访梧要出手?我还没见过他出手呢,看来这小子是真的太嚣张了。”
  “别说你没见过,我来碎琼里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奚访梧出手。我听说啊,他根本不上赌桌,早就戒了。”
  赌坊老板戒了赌,像是个最好笑的笑话。
  奚访梧沉默半晌。
  沈如晚穿过人群,和曲不询慢慢走到他面前。
  “杭意秋最喜欢玩什么?”她问。
  奚访梧微微一怔。
  其实杭意秋不喜欢赌坊这种地方,也不喜欢赌,但她一定很喜欢赢。
  事事赢、处处赢,在哪都要赢。
  奚访梧也喜欢赢,比谁都喜欢。
  可他遇见杭意秋后,发誓再也不碰骰子,不论输赢,不争短长。
  然而远离赌桌的胜负容易,远离人生的输赢却难。
  “她没什么喜欢玩的。”奚访梧说,“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她在和人划拳。”
  赌坊,划拳。
  杭意秋看起来太高傲了,格格不入,但永远在赢,赢得赌坊老板也慌,把他叫来镇场子。
  那时奚访梧一眼就看见她。
  沈如晚静静看他。
  她挽起袖子,朝他伸出手。
  奚访梧盯着她伸出的手,久久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伸出手,也伸到面前。
  赌坊里一阵兴奋的哗然。
  谁也没见过奚访梧出手和人赌,哪怕只是小小的划拳,那也是破戒,这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沈如晚神色半点没变。
  “一局定胜负?”她平静地问。
  奚访梧的手紧紧握拳,僵在那里。
  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动作。
 
 
第51章 一声梧叶一声秋(七)
  认识杭意秋的第一天起, 奚访梧就再也没坐上赌桌。
  不是多有决心,但从来没忘记,也从没反悔。
  在高低的起哄声里, 奚访梧面无表情。
  “算了。”他忽而放下手。
  人群里一阵嘘声。
  沈如晚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不来一把?”
  奚访梧神色冰冷,“戒了。”
  沈如晚收回手。
  “戒了还来开赌坊。”她轻轻一哂, “怪不得杭意秋要来砸你的场子。”
  奚访梧冷冷地看她。
  “我就怕她不来。”他声音冷硬。
  沈如晚诧异地看过去。
  难道奚访梧明明不上桌, 却开赌坊,竟是为了引杭意秋来找他?
  曲不询站在她身侧, 忽而伸手揽住她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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