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男人一贯会拿捏她的心思,知道她最爱他纯净无辜的这面,孟琼眯眼看他,心下克制不要失态。
酒意仍熏人醉,想起席间徐元清的闭口不言,涂蔻色指甲的指尖撩起他的下颌,徐徐然揪住对方的衣襟,“记得我说过,总觉得看你眼熟,你老实交代。”
“伦敦那晚才不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纪听白任她摆弄,直勾勾地回望她:“小时候见过的。”
“什么时候?”
“你要自己想。”纪听白目不转睛地凝视她,指腹蹭了下她微红的眼角,语气很认真:“想不起来我会生气的。”
身后是冰凉的墙面,四肢百骸都是他给的温情,是熟悉的酥与麻,也习惯在她面前展露脆弱易碎的一面。
若能想起怎么会开口问他,没得到答案,孟琼借着酒劲儿松开了手,两人推攘间手机掉落在地,孟琼踩着一簇雪白色光线,蹲下身子,手指捏住金属机身,慢吞吞地起身。
纪听白站在她身后,腰肢纤细,目光没离开过孟琼半分。
昏黑的空间里,两人身上都沾染了对方温热的气息,连影子都重叠在一处,显得很亲密缠绵。
孟琼绕过他,再次刷开门锁。
她踩进玄关,屋内瞬间大亮,一扇门隔绝掉楼道的黑暗世界。
晃眼的光线让她短暂地适应几秒,雪白的踝骨裸露在空气中,孟琼顺着明亮的光线,侧身看向纪听白,才发现他瘦了,清瘦的下颌骨惹女人心疼,孟琼忍不住伸手出来,揉了揉他冷硬的发丝。
她对纪听白说,“回去吧。”
孟琼说出那句“嫂子”不是玩笑话,即便她从未设想过要和程时琅如何,也心甘情愿地穿上了未婚妻的外衣,一朝分手,干脆利落,半点儿余地都不给他留,孟琼的态度很认真。
虽然介怀他的隐瞒,孟琼也为她的少年庆幸,钟鸣鼎食之家,程家的小少爷,纪听白会比她预想的好上百倍,她曾经给的那点钱算得了什么。
一个窥伺自己嫂子的人,会有什么好名声么。
如纪听白这样矜贵的身份,不应该再和她纠缠下去。
而她,从最初就是错误的出身,结局注定会不尽人意,做完该做的事,就像花瓣凋零腐烂在地里也没关系。
纪听白就站在门外,头半垂着看她,细软的碎发落在额间。
孟琼心里五味杂陈,想抱他,又更怕更放不下,于是眷恋地凝望他,沉默片刻后,说:“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她又补了一句:“晚上也不要。”
几句话散在走廊里,被冷风吹散了。
纪听白仍一言不发,半个侧脸藏在阴影里,终于,孟琼要合上门,被他一只手拉住门框。
这是纪听白等待十天再也没朝她打开的门。
再抬起头看时,孟琼看到了那双很幽沉的眸子,他就这么注视着她,眼瞳里的滚滚烈色侵占了大半神经,连眼尾那粒泪痣都染红的彻底,有光暗淡下去,委屈焦躁,痛苦偏执,被瞳仁逐渐吞噬。
孟琼看懂了一晃而逝的嫉妒,正要开口,下一秒,被他摁在玄关位置。
纪听白贴得很近,手心掐着她的纤腰,凑在女人冷白色耳畔。
“琼琼,你到底在怕什么?”
孟琼不答,鸦睫阴影半落在鼻骨上,纪听白重重地喘息一声,柔软的唇瓣不客气的吻上去。
“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你答应我的都不作数了么?”他像是死咬牙关,带着几分可怜的尾音,搂着怀里的人不肯撒手。
情人之间接吻过太多次,孟琼本能地在迎合他的入侵,只能听见他在耳边喃喃。
“别赶我走好不好?”
“我就想抱抱你,亲亲你。”
“哪怕我做你的情人,见不得光也可以。”
“你不能仗着我爱你就这样玩弄我——”
“纪听白。”孟琼很少叫他的名字,“什么是人伦纲常?”
再次冷声提醒他,“我和你哥订婚了。我是你嫂子。”
又是程时琅。
纪听白眼神透出几分疯狂,他舔了舔唇,指腹缓缓地爱抚她的面容,笑起来,“这样不是更刺激吗?”
孟琼不意外,甚至在故意激怒他,这样少见的野狼,才是她预想中的另一面。
“——嫂子。”
他拥着孟琼,慢悠悠地吻过精致的锁骨,火热的气息喷涌出来,笑得很混蛋:“你说,我用名下所有的股份换你,我哥会不会很心动?”
孟琼猛然抬眸。
第45章 尤物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 惹得这段感情仿佛被推向一个隐秘的、晦涩的交易。
死寂的空间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
她力气意外狠戾,红痕立现,重重的巴掌印显出来,残留在男人冷白色脸侧, 给灯下的他平添几抹妖艳。
“你疯了。”
他们背对着门, 光线把重重影子拉得好长, 坠落在地面上向四周蔓延。
纪听白挨了这下,那双猩红色的眼不再掩藏, 眼底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笑得更漂亮,“琼琼,我哥会答应的。”
他接着喃喃:“我必须要把你放在我身边才会安心。”
孟琼皱紧眉头, 忍着心绪里头的五味杂陈,嗓子酸涩。
说实话, 没有被吓到是不可能的。
“我不会同意。”
哪怕是为她。
孟琼视线落在他的面容上,这笔交易几乎能压垮半个京城的权贵,却被他轻飘飘地轻易说出口。她究竟对他来说是有多重要,让他不顾一切。
“纪听白。”孟琼明媚的脸在光下极美, “那一巴掌, 让你打消这个念头。”
“我和你哥的事情, 轮不到你插手。”
刺耳的话几乎扎破纪听白的心脏, 理智宣泄全无, 唇舌舔吮到一丝血腥味,死死捏着拳头, 又不敢伤害她半分。她是神女, 他只能跪在神前, 亲吻着神脚, 企图分到一点神的爱意。
“可是琼琼,我不要这些钱,我只想要你。”
为什么程时琅可以有童年嬉闹,有爸爸爷爷陪伴,一路平顺的前程,身旁还能有琼琼陪着。
纪听白被嫉妒蒙蔽,血液几乎凝固。
“喜欢我哥什么?”
“他这个人自私、寡情,没那么爱你。”
“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最后一句,被人咬着耳垂,细细密密的疼痛感传入神经,孟琼晃神一秒。
没注意就顺着他的力道被推倒在柔软的沙发上,逆着刺眼的光线,瞬间被一重清晰的轮廓覆盖,他的阴影覆盖在她脸上。
那双手固执地从她的后颈处揽她,四目而视,纪听白抱她更紧,深黑乌睫下,通红的眼底掩盖着疯狂的占有欲。
极美的唇线贴近女人的唇,变得温柔又小心,只敢试探地捧出他滚烫的真心:“琼琼,我爱你。”
看见有什么从泛红的眼角滑落,一道水痕流下,滴在孟琼脸侧。晶莹的泪,是冰凉的。
如同除夕夜那晚的烟花,在头顶噼里啪啦不停地炸开,孟琼受不了他这样,心碎得稀巴烂。
男人的怀抱很暖,他身上的气息,不似寻常男人那般浓郁,冷香之中带着点清冽,说不出来多好闻,可莫名的,她躺在纪听白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很安心。
她可以用辛辣的酒精消灭愁苦,下坠的失重感开解孤独,但什么都代替不了他的拥抱,能让她在爱人的臂弯里安心睡去。
孟琼心里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伸出手,顺着那道唇痕往上,抚摸住男人清晰的轮廓,能看到斑驳的红痕。刚才真动了气,那一巴掌多半很疼,可他也默默忍受了。
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花这么大代价,义无反顾地来爱她。
可尽管这么想着,心底某处属于他的那块塌陷得更深,被人完全爱着,连同呼吸都有了十足的底气。
她的粉唇捉到男人的,慢慢地含住下唇轻轻碰上去。
舌尖交缠,孟琼在回应纪听白的吻,一小会儿,拉开距离。
“你喜欢我什么?”从第一眼开始,纠缠上了她。
纪听白没答,半跪在她身边,线条流畅的手肘撑上沙发靠背,他压上来,温热的气息在浑身游离,又酥又痒,在她的脖颈种下一朵朵怒放的玫瑰。
这男人真的很懂怎么让她舒服。
修长白皙的天鹅颈伸展开来,在灯光下更显诱惑,潋滟的眸光开始涣散,纪听白的吻蔓延到耳廓,细细柔柔的吻咬,一圈儿又一圈儿。
纪听白的嗓音响起来,“这个疤怎么弄的?”
滚烫的气息贴着大脑钻进来,孟琼只感觉身子都是软绵绵的,轻轻地“嗯?”一下。
细腻的指尖顺着抚摸过去,那处有道伤疤,指甲大小,极淡,弯弯的看起来像抹月牙,藏在耳后,不细看很难发现。
孟琼蹙起眉头思考几秒,才想起来,“小时候一次绑架留下来的,好多年了。”轻描淡写地带过。
纪听白漆黑的眼瞳里满满的心疼,在静谧的空气里闪着微弱的光,低头唇碰上去,一遍又一遍。
他问她:“疼吗?”
“早不疼了。”孟琼笑他这问题傻。
像孟家这样的权贵世家,再低调形式也招惹是非,何况早年家里几位每一个吃素的,绑架对孟琼来说习以为常。
“绑匪无非就是讹索钱财,经历得多了,我已经习惯了。”孩童时险些丧命的经历被她一笔带过,甚至还能开玩笑,“有次保姆转身付钱,我就被人抱走了。”
静谧的空间敞亮,外头寒风阵阵,屋内暖和得仿佛四月的好春光。
男人盯着她的侧脸,沉默须臾。
良久才闷声道:“琼琼,对不起。”
孟琼听着他这句,怔了怔,涣散的意识迷迷糊糊回拢,瞥见他精致眉眼里的暗涌。
浅灰色沙发上,女人侧身半躺在上面,思绪放空了会儿,才说:“和我一起被绑的那个小孩,是你对吗?”
纪听白眸底有幽深的光影闪烁,动了动唇,没能说出半句,点头。
孟琼抓着裙摆,摄魂勾魄地抬眼看,扫到男人满脸紧张,冷白色肌肤绷着。
其实很好猜。
时隔遥远,孟琼撩着卷发半倚着,仔细回想了下,忍住笑,“现在比小时候可爱多了。”
纪听白确实信守承诺回来找她了。
他抿唇解释:“我跑出去之后昏迷了好久,醒过来已经在国外了。”
那年,纪听白想去找她,光脚从医院里偷溜出来,可到了机场,九岁的孩子弥散在人来人往的乘客中,蹲在地上沉默流泪,护照被纪安黎收走,他浑身上下只有打车剩下的十五块钱。再后来,纪安黎生怕纪听白和程家染上一丝关系,把他关在沉闷的屋子里,他再没有回国。
他在国外看了很多很多月亮,始终比不上和她待在一起的那晚,氤氲的眼泪,依偎取暖,天明恍若未闻。
纪听白抬眸看她,半跪的姿势,把女人的漂亮面容看得清楚。
没有言而无信,他来找孟琼兑现诺言了。
“琼琼,我长大了。”纪听白眸底幽暗的情愫终于清晰起来,融化成一抹俗气的笑,“我回来找你了。”
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如此浓重的情绪。
心弦颤动,孟琼咬着红唇,呼吸随之急促,随口许诺的玩笑话,被人记了这么多年,心心念念回来见她,不顾一切也要挤进她的身边,她如何不会动容。
一件往事把纪听白和孟琼早就绑在一起,原来徐元清嘴里的认识,是那样的。
那起绑架案只是她童年轨迹里不起眼的一次,但也险些要了孟琼半条命,至今,勾惹出来的回忆,还能够忆起血淋淋的片段。
可她明明记得,当年那个小男孩,语言交流障碍,不会哭也不会笑,连馊了的饭也平静地吞咽下去,冷漠地抱着脏兮兮的小熊坐在角落中不撒手,像极了保姆阿姨家患有自闭症的小妹妹。
孟琼凝视他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着开口:“你的病?”
纪听白哑着嗓子:“好了。”
他的神女治愈了他整个灰白色世界,千疮百孔寸草不生的心脏,随之复苏。
她是梦里的南柯,在巴黎那晚,再见时,她浅笑时的明眸潋滟,填满了日夜梦魇循环般的沟壑。
纪听白的过去太糟糕,通篇是漆黑的墨色,他不愿再提。
俯身亲吻下去,温柔蚕食她的气息,拨惯了弦的指腹微微粗糙,半捧着孟琼的脸,纱帘遮掩住满室的旖旎。
男人的意图过分胆大,骨节分明的手掌无边际地游离,来不及推却,尾椎骨的痛感蔓延开来又酥又麻。唇色被染成胭脂色,仍被舔舐着不放。
孟琼抬手挡了下来,身子柔软的不可思议,胳膊无意识地搂住男人的脖颈。
男人亲昵安抚她,咫尺的距离只剩下无意识地轻吟。金色卷发拢着雪白肌肤,雪山半透,媚人的眼眸如水浸过一般,渐渐没了气,人软下来。
到最后,孟琼已经分不清汗还是泪,四肢几乎使不上力气,被男人搂住腰肢,不知折腾了多久才罢休。
意识渐渐朦胧,总觉得他心里憋着气,在暗戳戳地报复她。
春水润泽,风停云止,纪听白心疼地抱她进浴室,细散的水珠喷撒下来,男人从后背半揽着她,孟琼仰头,入眼是天花板是刺目的冷光,鬼使神差地,孟琼侧头去看他。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漂亮的乌黑眼瞳藏着几分野性,少许温柔只给此时的她。酒后发酵的神经苏醒,孟琼慢慢攀上他的胸膛,红唇亲吻在他那颗妖艳的泪痣上,泛着水光,一瞬即离。
“给我两年。”孟琼唇瓣沾了水,湿漉漉的,凑在他耳廓,“我们就结婚。”
□□无解,何必自困。
那就赌一把,压上所有赌注。
但孟琼很清楚,她只能赢。
耳畔响起的女声很淡,像是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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