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望淙哥儿你莫嫌弃。”
桌上摆着的,竟然是许淙刚刚学完的圣经。
许淙虽然已经借着读这本书的机会‘学会’了英文,但也非常感动,“不嫌弃不嫌弃,我很喜欢这本书,多谢你孙荣。”
孙大郎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
“等舅舅送了别的书来,我再给你寄过去。我舅舅从小就喜欢这些,他那儿还有许多呢,以前每年都给我送,不过曾祖父不让我读太多。”
孙大郎的舅舅听起来就很有趣啊,许淙还挺感兴趣的。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趁着今天孙大郎有空,许淙赶紧向他请教做诗的问题。
之前孙大郎还没来的时候,许淙就有这个想法了。后来等人来了之后却发现两个人都要忙着读书,而且孙大郎这几年读书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毕竟他还要去考秀才呢,所以许淙也不好老是拿自己的小事麻烦他。
不过现在既然快要离开了,而孙大郎又正好有空,所以许淙就抓紧时间向他请教,他可没有忘记自己还欠王老夫人和金氏各一首诗呢。
孙大郎听到许淙喜欢自己做的诗,也很高兴,热情地跟许淙讲解起来,说到最后还说等回去他就把自己从小到大做的诗以及读过的关于做诗的书都整理出来,等许淙走的时候一起送给他做参考。
许淙欢喜得谢了又谢。
接下来的半个月,许淙安心待在家里跟孙秀才读书,偶尔会跟从县学放假回来的孙大郎一起玩,直到金氏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妥当,宣布启程。
马车与骡车,缓慢地朝着恭州的方向行去。
……
三年后
几辆马车行驶在通往庐州的路上。
这是从恭州回来的许淙一家。
三年前,许明成接到急令,前往恭州接任知州,所以一家人从勉县搬到了恭州,在恭州的三年里说难不算很难,但说容易也不能算容易。
因为恭州真的民风彪悍,百姓们被上一任知州百般欺压,所以对官府深深的不信任。许淙他们过去的第一年,基本不怎么敢出门。
而临危受命的新一任恭州知州许明成,也为此忙碌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最后恭州平稳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老了好几岁。
好在辛苦都是值得的。
他们一家不但平安地从恭州回来,走的时候还得百姓相送,可见恭州的百姓们是真正地认可了许明成这个知州。
许淙觉得渣爹对此是有些得意的。
证据就是在路上的这两个月,他时不时会露出笑容。
“爹,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啊?”
许明成的身子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晃动,听到许淙的话后他随意回答:“估摸着还要半个月左右,怎么,你等急了?”
许淙还真有点等急了,因为许明成答应这次回乡之后,就让他去考秀才,所以虽然还没回去,但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爹,你说我去考秀才的话,能考到第几?”
许淙虽然坚定地相信只要自己一直努力,肯定能考中进士。但鉴于之前许明成说庐州读书人多,科举要比勉县的要难,甚至比恭州也要难一些,所以他就有些信心不足,不知道自己能考到第几。
许明成一滞,含糊着说道:“这要看明年的主考官是谁,不同的主考官喜欢不同的文风,科举的名次往往取决于主考官。”
“等回到了庐州,爹派人打听一下。”
“不过只要你勤学苦练,在考场上不出差错,想来考个秀才是没什么问题的。等你考中秀才之后,爹就给你找个老师,所以你要好好考。”
许淙没忘记许明成以前说过,将来自己的字得留着给未来的老师取,若是他没有老师,那就许明成自己随便取。
随便取,一听就很吓人!
万一渣爹学他,给人取名字的时候敷衍了事,比如把‘许林’换成了‘许大林’一样,随便给他取了个‘大淙’,那他岂不是要变成‘大葱’?
那必须不行啊!
许淙眼珠子一转,凑前去问,“爹,你准备给我找谁做老师啊?”
“之前孙秀才教我的时候,你跟我说他只是我的夫子,跟许夫子、赵秀才一样,都只能算是蒙师,真正要教我科举之道、为官之道的另有其人。”
“那他是谁?”
许明成挑眉,“想知道?”
许淙:“嗯嗯!”
许明成淡笑,“那就等你考中了秀才之后再说,毕竟你未来的老师名气大,收不收你还是两说之事,你若考不中那为父也不好去开这个口。”
“只好勉为其难,在家随便教教你了。”
许淙:“……”
就好气!
渣爹就是渣爹,这么多年了依然人设不改,前一脚还觉得他是个好爹呢,后一脚他自己就推翻了,让人无语。
不过经由许明成刚才的态度,许淙也知道了渣爹给他找的这个老师,恐怕还真的不一般,不然的话他不会这么谨慎,一点口风都不露。
这让许淙越发期待起县试来。
第69章
许家的马车低调地进入了庐州。
庐州城还是跟六年前许淙他们离开的时候差不多,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在看了六年异地建筑的许家众人来说,庐州的一切都倍感亲切。
“娘,当心脚下。”
王老夫人推开儿子想要搀扶的手,脚步利落地踩着脚踏下了地,然后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哎呦可算是到了,我这把老骨头啊,再坐就要散咯。”
“奶奶您不老!”
许淙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王老夫人乐呵呵地,“好好,奶奶一点都不老。”
“不过明成,我们要在庐州歇多久啊?迟了日子回去,怕都要过年了,那不但辖愣的族谱记不上去,还耽误淙哥儿去考秀才。”
正扶着金氏下马车的许明成回答:“就三五日,我与祥云书坊的东家约好了在庐州城碰头,等事情办完就启程。”
王老夫人满意了,“三五日那还差不多。”
祥云书坊的邹东家,和许家那是老相识了。许家人在恭州的时候,他每年都要来两次,一次是送分润,一次就是来拿新画册。
但许淙觉得,他每次都是来催稿的!
证据就是送银票和拿新画册,完全可以在同一日进行,但人家偏偏要分成两次,而且一次是年中,一次是年尾。
年中的时候送来银票,然后笑眯眯地问:“淙少爷,不知今年的两本画册进展如何?外头许多人都在问呢,大伙儿都很好奇许大林县试府试院试考了第几?他这次和张家少爷的比试,到底谁输谁赢啊?”
年尾的时候问:“淙小先生!《竹精传记》第二册 第三册什么时候能画完?这本画册大受欢迎,那些公子哥儿日日都遣人来问。”
“麻竹在秘境获得的功法修炼到了第几层?”
“金竹学会了袖里乾坤没有?”
“父子两个这次能不能逃脱追杀?淙小先生你莫要卖关子了,速速告诉在下吧,不然在下的祥云书坊就要被人拆了啊!”
许淙:“……在画了在画了!”
但事实上《许家村二三事》的第六册 《院学记》一直没画出来,因为许淙并不知道院学是什么样子的,所以这两年只画了第四册《府试记》、第五册《院试记》。
《府试记》的内容进展到了‘许大林’在县试考了第二名,但也因此惹怒了一直自诩是县里第二名的张家少爷,后者卯足了劲终于在第二年考过了县试,然后跟在县学学习了一年,隔一年再考府试的‘许大林’打赌,府试一个考了第五、一个考了第六。
落后一名的张家少爷不服气,坚决要跟‘许大林’再比比看,而县试和府试都是第一名的两人共同好友王家少爷,则被他拉做见证。
至于第五册 《院试记》,前半部分是三人在府学的鸡飞狗跳日常,两位少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焦头烂额地惹出了好多笑话。而‘许大林’因为是农家出身,所以自力更生独立自主,人物坚定、努力、不服输的形象日渐饱满。
后半部分则是院试,许淙特地写了一个在大雨倾盆的日子里举行的院试,虽然外面下大雨,考场下小雨,但‘许大林’心无旁骛。
另外经过了府学锻炼的张家少爷和王家少爷,同样也埋头苦写,头也不抬。三个认真的少年和周围或是被雨水污了考卷痛哭流涕,或是紧张到一个字都写不出来面露绝望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后的最后,则是院试考完了,考生们表情各异。而一个身着官袍的老者,对着其中一份考卷缓缓点头。
当然了,那张考卷惯例是看不出是谁写的。
画册到这里就结束了。
因为府试和院试,还有府学可以从恭州那边的县试、府试还有州学等地方取材,所以许淙画得还算顺利,但画完院试他就卡住了,今年都没动笔。
全是秀才的院学是怎么样的啊?
不懂,画不出来。
而另外一本《竹精传记》嘛……
第二、三册进展到麻竹利用“帝流浆”把一根金灿灿的竹子化作人形,并取名为‘金竹’。因为‘金竹’是幼竹,所以化形之后不过五六岁大小。
父子二人在竹林生活了一段时间,期间还去拜访了另外一位养了一群‘食铁兽’,也就是大熊猫的竹精前辈。在这里许淙夹带私货,一连画了四五页的父子两竹精和滚滚玩耍图,滚滚们对麻竹凶神恶煞,时不时想咬一口,而麻竹也因为天敌在前,吓得面如土色、两股战战几欲逃走,可谓是非常狼狈了。
但金竹不一样!
金竹不但不怕滚滚,还很讨滚滚们喜欢!
它们簇拥着活泼可爱的金竹,抱着金竹的腿不放,还主动地用大脑袋蹭他,跟他分享自己的水果,场面非常温馨非常治愈。
当然了,除了这些日常小事之外,修炼了一段年月的麻竹觉得自己的功法不太厉害,于是在听说有一位精怪前辈遗留的洞府被发现之后,就带着金竹前往寻找。幸运的是他找到了前辈的功法,但不幸的是被发现了!
于是父子俩躲躲藏藏,逃避追杀。
第三册 就此结束。
至于第四册 ,因为今年要备考县试,所以许淙很久没动笔了。现在听说邹东家追到了庐州,他就皱起眉头。
“爹,邹东家来了,我也要去见吗?”
许明成看着他为难的表情一阵好笑,“去见见吧,邹东家是特地为你而来的,你跟他直说要准备县试,今年都不画即可。”
许淙想了想,点头。
也对,虽然不想被当面催稿,但总是要跟人说清楚的。拿‘今天天气不好,断更一年’、‘卡文了,再断更一年’来搪塞会显得很没礼貌。
于是第二日,在某家酒楼包厢等待的邹东家,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走了进来,在发现矮些的那个是许淙的时候,他眼前一亮。
“哈哈哈,淙少爷!”
“快请快请,半年未见,淙少爷更为出众了。”
“小二,上好茶来!”
许明成淡笑着坐下,看着儿子彬彬有礼地回应。
许淙:“邹东家太过褒奖了,淙愧不敢当。”
“当得起,当得起。”邹东家哈哈笑着请许淙坐下,然后才跟许明成打招呼,“许大人好福气啊,不但官运亨通,淙少爷还才华出众。”
“听说大人离开恭州的时候,有百姓夹道相送,不舍大人离去。想来大人此番定能更上一层,在下先道一声恭喜了。”
许明成维持沉稳的表情,道了句“过奖了”。
邹东家当然说自己没有夸张,许明成完全是实至名归云云。
两人寒暄了两句,然后邹东家才步入正题,他取出一个木盒子道:“淙少爷的画册,在北边的利州路、京西两路、淮南两路等地大受欢迎。”
“就是河东路,河北两路、甚至是京东东路都有人上门询问,读书人最多的京城就更不用说了。祥云书坊按照您的吩咐,不管是谁人来问,都说许淙小少爷和三水居士毫无关系,三水居士的《竹精传记》是仿着淙少爷的画另作的。”
邹东家笑道:“开始还有人不信,但说着说着信的人就多了,但这样一来市面上就有人也仿着淙少爷和三水居士的画册,画出了别的东西。”
“大人,这……”
“无妨,”许明成道:“淙哥儿并不以此为生。”
邹东家想想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劝了,并且在他看来,那些人终究是画虎难画骨,画出来的东西他翻了两下就扔一边了,想要成气候怕还得好些年,而好些年后还不知淙少爷会如何呢,是以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他没忍住转头看向在旁边坐着喝茶的许淙,问道:“淙少爷,淙小先生,不知您今年的画册画到哪儿了?”
“如今日日都有人来祥云书坊询问,大家都很好奇‘许大林’和张、王两位少爷谁才是院试第一,另外麻竹和金竹父子俩逃脱追杀了吗?”
突然被催稿的许淙:“……”
他看着面露急切的邹东家,只好回道:“我今年忙着准备县试,没画呢。”
邹东家尽管有所预料,但还是不死心地再问:“没画,那是一本都没画,还是两本都没画?有一本也行啊。”
许淙摇头,“两本都没画。”
邹东家顿时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先头两本画册都是一年一本,所以有些客人已从年头等到了年尾,如今是日日都来催促啊。”
他还想再催,但看了眼许明成的神色,马上改口,“不过也怪不得淙少爷,淙少爷此次回乡,应该也是要下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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