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存我手机号?”
饭桌上,岑浪冷不丁这样问她。
“咳咳…”时眉咽下嘴里那口桂花粥,接过他递来的纸巾,边擦着嘴角边笑。
笑得有多甜就有多心虚,“怎、怎么可能,我不仅存了,还给你备注「金牌搭档」呢。”
岑浪挑挑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就在这顿早餐快要结束之际,时眉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下意识望向岑浪举在耳边的手机,两人对视几秒后,同时移眸看向躺在饭桌上的手机。
下一刻,两人几乎同时出手。
但到底是岑浪更快一步,迅速抢过她的手机,随即指尖一挑在手里调转方向,低眼一瞥,赫然是陌生来电。
时眉:“……”
岑浪慢悠悠挂掉自己打给她的电话,捏着她的手机扬了扬,冷笑着问她:
“金牌搭档?”
时眉:“…备不备注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你说是吧岑律。”
岑浪没理她,起身端碗进了厨房。
时眉不理解,
不是,这也要生气?
难不成他给自己搞什么好备注了?!
珠港前滩中心CBD万里碧道,数十座新拜占庭式复古建筑群体一字排开。
气势恢宏华贵,灯晕震颤似星子涣散银河深处,颠倒绮丽长明的虚幻美,映彻穹宇,令人目眩神迷。
无人不晓,
这里有座最接近天际线的写字楼,
这里是壹浪的地盘。
雨夜,大雾涨起。
天地像被泼了墨般洇黑郁郁,边缘泛起湿霭的宝蓝色,雨珠鳞波,游逸碎落。
「壹浪集团」正厅前多级门台高矗斜落,暮色下,一行男女团队身着黑色西服正装,队列规整,撑举黑伞拾级而下。
为首男人身形挺拔如雾凇。衣冠奢昂,发型精致,笔直肩脊撑罩起长及小腿的黑色风衣,落拓而周正。
内搭同色高领薄线衣,柔软领边竖拢锋凌下颌,更显气度寡漠。
――是岑祚舟。
在他身后紧随十九人小组队。
男女对半,黑色皮鞋与高跟溅沓雨点,步调齐整,神色端肃,黑伞下众人同时迈落台阶的气场炸裂全开。
跟在岑祚舟右手旁的男性助理正在低声向他汇报事宜,男人只漠然听着,始终没什么情绪起伏。
直到手下说:
“岑先生,我们查到有人混入、并暗中监视少爷今晚的轰趴派对。”
岑祚舟倏然停下步伐,冷眸推开助理手中的黑伞,后方小队旋即跟随停驻,纷纷收起各自手中的伞柄。
雨势停了。
“今晚十二点整,少爷的派对在「环浪天合中心」A19座ONE77夜店举行。”
助理将伞递给身后人,拿出平板,手指飞快而熟稔地操作出派对现场的各大监控电子眼,示意给岑祚舟看:
“现场把控秩序的安检组同事传来消息称,在夜店斜对角11点钟方向的空中走廊,有三名男士在利用偷拍设备摄录少爷的行动轨迹。”
岑祚舟眼色未变,淡撩了眼平板上的监控画面,语调森冷地问道:
“查到是谁了么?”
男组长合扣上平板,回答:“是商会会长的人。”
“许昌良。”
岑祚舟懒挑眉尾,薄唇微翕,吐字淡漠地说出这个名字。
稍顿,他低头嗤笑了下,字音很淡,却浸透阴鸷冷恹的讥诮:
“看来是钱赚够了,想找死。”
在场人皆知,港厦商会会长许昌良,自成立商会以来,笼络港厦市大半富商名流,四处抢地、抢工程、抢资源。
为了拉拢「壹浪」这条大鱼,许昌良费尽心机讨好岑祚舟,送钱送地、送项目送女人,却到接连惨遭碰壁,到如今连岑祚舟本人的面儿都没能见上。
现在搞这一出,大抵是听闻壹浪太子爷回国,将算盘打到了岑浪身上,试图以此拿捏岑祚舟。
“岑浪身边谁跟着?”
岑祚舟稀微皱眉,开口问。
另一侧女性组长闻言,神情肃穆地回答:“是肴。”
肴就是那位“110”,
自时眉住进岑浪家,便跟着跑前跑后办事的年轻小助理。
“岑先生,需要为少爷的派对暗中增派警卫人手吗?”
“不用。”岑祚舟转身迈下台阶,
“我亲自去。”
第29章
星月褪色,午夜裹挟碎雨抖落沉浮。
放眼晃去,「环浪天合中心」正后方的奥体酒吧街到点开场,两侧长街沿道停满超跑豪车,纵向列队,各式各色宛若大型车展现场。
车上迈下俊男靓女。
三五结组成群,嬉笑玩闹,众人统一行进的目标地点――「ONE77」。
而「ONE77」内楼十余米高架台上,俨然是另外一种,不同于靡丽风月场的诡异气氛。
“找什么呢?”
岑浪拉住一直低头找东西的女人。
时眉打从进来没过多久便开了手机电筒,猫着腰在二楼四处逡巡,整个人在岑浪眼前走来晃去,半刻也不肯安分。
“岑浪,我的腿链不见了!”时眉还在低着头到处翻找,声音听上去有点不爽。
“腿链?”岑浪略皱起眉,在心里反复琢磨半天,仍觉得是个完全超出认知范围的新词儿,“那是什么?”
“就是我今天出门的时候,腿上戴的那条blingbling的白金链子啊。”
可能是找累了,时眉泄气一般坐去岑浪身旁,从手机相册里翻出照片拿给他看,“你看,就这个,是不是很好看?”
岑浪低眸一瞥,又瞟了眼她丰腻光洁的腿部肌肤,撇回视线后,稍稍在脑子里过了遍儿,想起来似乎晚间出门时,她腿上确实挂着条莓果坠饰的流苏链。
“很重要?”岑浪问她。
得到的回答,是女人可怜楚楚的声音:“很漂亮……”
岑浪:“……”
他偏眸凝向她,昏暗视域中映入她盈泛水汽的眸波,通透湿亮,眼尾长睫微垂,遮弥一小片奄奄失落的阴翳。
一副十足委屈兮兮的模样。
明知道她人精戏多,十有九成是装的,明知道找腿链这种东西听起来就非常无厘头,但还是……
“是不是找不到那个东西,你今晚就不能老实?”岑浪还是这样问她。
时眉还在用手机电筒四处晃照,边找边回答:“主要是贵好吗,五千三呢,那条腿链可是今晚我这身装扮的‘灵魂点缀’。”
“再说我为了谁?”时眉不满地抬头瞪他一眼,收起手机,向后仰靠坐在沙发上,没好气道,
“还不是为了演好你的‘未婚妻’,不打扮得漂亮点,待会儿怎么成功混进那帮名媛圈。”
听她歪理一堆,岑浪觉得好气又好笑,深知跟着女人吵嘴绝占不到便宜,他也懒得回怼,朝旁边助理打了个手势。
“让他们开灯。”岑浪淡声吩咐。
一向训练有素的干练助理也难免怔愣半秒,稍稍迟疑过后,鲜有地向岑浪再次确定:“少爷,客人即将入场,是现在需要开启场内最强光度的照明设备吗?”
岑浪半点不犹豫,“开。”
“等等等等。”肴应声离开前,时眉反倒忙出声阻拦,“不是说客人准备入场了吗,别耽误正事儿,算了,先不找了。”
肴停下脚步,望向岑浪。
岑浪朝肴挥挥手,掀眼看着时眉,低声哼笑:“找也是你,不找也是你。”
他单手搭着沙发椅背,缓慢凑近她一点,歪头眯眼,拖着腔调懒声戏谑:
“这么难伺候呢,我的…未婚妻?”
时眉当即瞳孔收缩,本能地后仰脖子,一脸惊恐地注视着他,正欲抿唇反驳,身前身后却在这时纷至沓来脚步声。
下一刻,顶棚吊射灯自四面八方打落下来,光柱旋转角度,聚焦在二楼方位。
时眉这才看清,是肴率领一行男男女女走上来,在得到岑浪点头后,人手一台金属探测仪开始地毯式搜索整座高架台。
不得不说,「壹浪」的人效率奇快。
岑浪金贵少爷当惯了。
时眉却着实坐不住,就在她起身想要找人借台探测仪跟着一起找时,一名女性工作人员已经戴着白手套将那条白金腿链双手递给她。
“谢谢,麻烦你们啦。”时眉雀跃道谢,接过来后背靠着栏杆,打算将腿链扣戴回大腿上。
然而当她刚刚半弯腰肢,坐在沙发上的岑浪这时倏然放下腿,微微拧眉,旋即起身走去她眼前,拉起她,“站好别动。”
手中的白金链条被他抽走。
时眉稀微怔忡,直到眼睁睁目睹岑浪在她面前单膝蜷腿。
思及旁边还站着两排男女小队,时眉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急忙扭过头,言语磕绊地伸手阻止他,“你、你干嘛?”
岑浪朝身侧瞟了眼,肴一秒会意,迅速整队带人下楼。
时眉仍觉得此刻两人的姿势十分别扭,低下身想拉他起来:
“我自己可以――”
“别弯腰。”岑浪语调冷淡。
“怎么了…”时眉不明所以地低头,这才惊觉自己今晚穿了件复古绒绸蕾丝链条小吊带,领口松弛且极低,只要稍稍一弯腰便袒露出大片腻白肌肤。
时眉慌忙直起身,紧紧捂住胸口,感受到掌下心跳脉动一刻度错频乱跳,后颈蒸腾薄密汗意,熏得脸颊燥热无比。
她小声埋怨道:“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
“你不是说好看,非常喜欢,今晚要靠这件衣服艳压全场?”
大概只有重复她的话时,他才会一次性说出这么多字。
时眉咬着下唇,“话是这么说,但会不会有点儿不太方便啊?”
关键她临出门照镜子的时候,
光顾着满意这件露背吊带背后交叉的两根银色链条,全然不记得前
面领口有这么低。
“穿衣自由,你负责好看就行了。”
岑浪头也不抬,指尖拎开白金细链贴覆在她左侧大腿处,一只手掌穿过她的腿缝,绕到腿根后摩挲链条扣环。
他收拢指骨,尽量不触碰到她。
但偏偏女人并不安分,不停地反复抖着腿,导致岑浪尝试了三次都没能成功。
“时眉。”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时眉还在抖着腿四处张望,漫不经心“嗯”了声,算是回应。
岑浪暂时放弃手中的动作,掀起眼皮,视线平静地睇视着她,问:
“你很紧张,是么?”
时眉身体微僵,睫毛轻轻眨颤几下,下意识反驳:“我哪有?”
“没有么?”岑浪虚眯起眼睛,手掌示意性拍了下她不停抖动的小腿,尾音懒洋洋地勾起,淡声逼问她,
“那你抖什么?嗯?”
时眉不得不承认。
岑浪具有极其毒辣的剖析力。
是的,她很紧张。
什么找腿链,不过都是为了掩盖紧张而欲盖弥彰的借口。
从今晚来到这里开始,
不,甚至更早。
从看到整条酒吧街停满浮夸到令人眼晕的各种超跑时,她整个人就处于神经极度紧绷的状态。
见她沉默,岑浪稀微放松逼问的态度,字音轻描淡写:
“为什么紧张?”
“因为,女人的虚荣心。”
她这次倒算是诚实,半垂着目光与他对视,直白而坦率地告诉他说,
“与其说紧张,不如说我在思考,面对港厦上流圈层这么多的名媛千金,今晚,我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坦然自处。”
“你思考的结论是什么?”
他依旧耐心。
也许是被岑浪撕破伪装,又或者是跟他的一番对话,时眉反而慢慢放松下来,轻轻挑眉,笑声回答:
“既然没她们有钱,就要比她们漂亮。”
原来,
拼命要找回腿链,
是为了这个。
岑浪不免笑哼一声,“所以,是在担心自己没她们漂亮?”
“为什么不是担心没她们有钱?”
时眉诧异反问。
“因为她们都没我有钱。”岑浪在她万分鄙弃的眼光中勾弯唇角,
“而我们利益同体。”
他半蹲在她面前,周身气势却分毫未减。如此恣意,洒脱,倨傲自矜,擅长以眼力与话语择人而噬,带有天之骄子生来便独受偏爱的张扬不羁。
他说:
“在今晚,我们已经不分彼此了,不是么?”
时眉是在这一刻完全松下来,
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她甚至开始有些羡慕,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永远赤诚无畏,从不自失。
“那你觉得,我有她们漂亮吗?”
时眉忽然弯唇问他。
岑浪蓦地沉默,低头再次拎开那条细链,重新缠绕在女人纤靓皙白的大腿上,黏着嗓子掺了两分不自然:
“我并不认为这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
那应该就是,漂亮的意思咯。
“岑浪,夸赞的时候呢要看着别人的眼睛,这样才算有诚意。”
时眉顿时来了兴致,她舔舔唇,弯下腰身双手直接捧起他的脸,两人视线交缠对视的那一瞬,她啧声轻笑:
“再说一次,我漂亮吗?”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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