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在单元楼外,说要去趟便利店,拿了盒冰豆浆,结账的时候又绕过柜台,拿了火机。
没干的发尾随着动作晃,灰色背心被打湿了一小片,她拿手随意捋了一下,细细的水珠溅到陈北炙的衣领。
那个火机被她放进自己兜里。
“陈北炙,你之前的打火机坏了。”
他的手插在裤兜,点头,在她凑近的时候扶了下她的肩身。
她借着这个力仰起头,带着不良少女的放纵,勾住他的脖颈。
“那就看谁的报应先到咯。”
“买醉啊。”
“神坛下面是地狱。”
“爷陪你下。”
那些声音在耳边绕。
他的手按着她的额角:“还清醒吗?”
“清醒。”她说。
“让我做你男朋友吗?”
她的确清醒了。
因为清醒,所以一直守着那条线。
“不想做你的前女友,陈北炙。”
她的呼吸不顺,后半句变得短促:“太没意思了。”
陈北炙笑了一下:“行,那等二十一岁直接做我老婆。”
她没说话,被他亲得说不出来话了,然后就忘了这茬。
呼吸在黑暗中磨得细碎,额头相抵,她的手臂在他的肩胛。
在这个燥热黏稠的夏夜,碎发被汗黏在后颈,轻颤混在蝉鸣声里。
像相拥取暖的溺水之人。
过十二点的时候压在枕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被托起来,也终于记起了这件事:“陈北炙,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44章 逢冬
“跟你谈个事。”
“这儿别让别的姑娘碰, 陈北炙,就这么一个地方。”
这是第二天逢冬说的第一句话。
陈北炙的右肩有个很深的印,一整晚没有消下去,是她最疼的时候咬上去的。
屋里的空调开到二十一度, 这会儿有点冷了, 她拿遥控关了, 在窗边开窗户,身上套着件oversize的T, 散在肩头的黑色长发被风撩至脖颈, 有点痒,她歪了下头,捋着头发扎马尾。
陈北炙没穿上衣, 拇指和食指绕着一个皮筋玩,在她转身的时候抛过去。
她把皮筋在发尾折好, 从枕边拿手机回消息,昨晚消息爆炸,魏长明给她发了三条,内容跟见面说得没什么区别, 沈京给她发了一条, 说梁婵暂时没事了, 但是不肯住院治疗, 又问她到没到家, 最后是班级群里的群公告,高考要出成绩了, 肖柠通知了返校填报志愿时间。
后面因此产生了99+的八卦闲聊, 其中的一条是——昨天六班的朋友爆了个大瓜。
带着点高深莫测的意味。
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最容易激起八卦兴趣, 所以接下来的话题都围绕着这个所谓大瓜在讨论。
逢冬点了退出, 低头回沈京的消息,长发顺着颈侧滑到陈北炙的手肘。
他因此侧了下头,慢悠悠地看着她,问:“那件,一样的还是换个款式?”
逢冬的耳根烧了一下。
她没接话,陈北炙已经点了下单,四件,一件一样的,剩下三件他觉得好看的。
混蛋死了。
又有点帅。
等她收拾好出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放了从便利店买回来的牛奶和三明治,客厅的电视投屏没关,在放《化学心脏》,正好到亨利给格蕾丝解读聂鲁达十四行诗的片段。
“I love you as certain dark things are to be loved,
In secret, between the shadow and the soul.”
“聂鲁达对她的爱,不是源自阳光、玫瑰这些俗套的事情,而是源自她的缺点,她的不完美,就像那些隐晦之处...她可能成为的那个人,而不只是她现在的样子。”
陈北炙完全是正经到不行的样子了,这会儿看上去特靠谱,特有迷惑性。
他在给章子回消息,章子昨天被他爸压着估完分,又被新一轮经济制裁了,从昨晚到现在起码给陈北炙发了十条消息。
章子这回留了心眼,钱转成现金放陈北炙那儿了,这种聪明又坏劲的主意自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是陈北炙被他醉酒后哭诉半小时,不想再听第二次,顺口提的。
他给章子发完家门密码,继续敲字:“把猫喂了。”
章子的消息回得挺快。
“你出门之前没喂?”
过了一会儿发了第二条。
“鹿肉罐头没了,你家猫几顿没吃了,都开始吃三分之二比例的牛肉罐头了。”
逢冬过去的时候,看到最新的一条。
两字——卧槽。
陈北炙自喂猫那条之后就没再回,拆一副刀叉,看着挺神清气爽,在逢冬坐到对面的时候瞭起眼皮,拆好的刀叉一并递过去,估计是看到群里的消息了,问:“估分了吗?”
她说:“没估。”
其实是有点紧张,一直没估,但是又有点想估。
挺纠结的。
——
吃完早饭陈北炙那儿有点正经事,先走了。
逢冬浑身都酸,不太想动,正好纹身店轮休,她窝在沙发上把化学心脏看完了。
片里亨利问格蕾丝:“为什么你那样吻我,像爱着我一样。”
格蕾丝答:“我只会这样接吻。”
亨利夺门而出。
冰箱彻底空了,她换衣服去了趟楼下的便利店,拿了酸奶和肉桂蛋糕,提着购物篮排在队尾结账。
天半阴不晴,在积酿一场雨,闷热的空气从店门往里透。
她一边等一边给梁婵发消息,问现在在哪儿。
梁婵的情况其实应该住院治疗,但是她拒绝了,沈京早上发消息说她已经出院了。
梁婵的消息在一分钟后回过来。
“我没事,在家。”
消息回得一如既往的简短。
购物篮滑到手肘,她腾出两只手打字,队伍往前挪了一点,旁边是一排拖鞋货架,消息打到一半,她拿了一双放进购物篮,继续打剩下的一半消息。
肩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逢冬抬头,看见肖柠班上的另外一个女生,那个女生跟季梦然的关系不错,所以对她一直有点敌意,头扭到一边看手机,而肖柠则维持着热情。
“高考之后就没见到你啦,考得怎么样,听说今年线高呢。”
队伍又往前挪了一点,逢冬跟着往前走,肖柠就站她身边,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逢冬把手机收回衣兜:“还行。”
肖柠继续说:“听说今年线高呢,得四百五十多分,你估得准不准啊?”
“不是我估的。”
“那是谁?”
逢冬没说话,她跟肖柠没有那么熟。
仅有的那点熟大概是在论坛的那些帖子里,肖柠的所有社交平台都是一个昵称,挺好认,在她跟席子强的那个帖子里,肖柠顶着那个昵称回了一条——“可惜哦”。
逢冬前面的人扫完了码,她把购物篮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拿到那双拖鞋的时候,肖柠的视线移过去:“这个码的拖鞋,男生穿的啊。”
后半句就透着点意味深长了。
逢冬转头看了她一眼,其实没什么攻击性,但是肖柠莫名被这一眼看得心虚。
在逢冬转身的时候她上前一步,拉住逢冬的胳膊,压低声音:“听她们说你昨晚去酒吧买醉诶,那种地方乱得要命,你可要小心一点,听说门口有人等着‘捡尸’呢。”
声音低得恰到好处,一边传递隐秘的意味,一边刚好够旁边的女生听到。
逢冬的指腹磨着酸奶盒的边缘,酸奶是冷柜里的,还在不断冒着凉气。
“没在酒吧,”指腹从酸奶盒移开,她说,“在家买的。”
肖柠明显愣了一下。
那个女生扫过来的目光也透着点一言难尽。
逢冬把右边的耳机也塞上,穿过这两道目光,给梁婵发第二条消息——“一会儿给你送点东西过去。”
梁婵从家里搬出来跟人合租了,室友这几天都没回去,家里只有她自己。
冰箱里挺空,除了两盒代餐粉和一兜橙子,什么都没有。
逢冬把带过来的脱脂牛奶放进去,梁婵站在旁边,头发被窗外透进来的光照得金灿灿的,身上的吊带略空荡。
逢冬放完牛奶的时候,梁婵把一盘切好的橙子放在桌上。
“那个号是赵贺知的?”
逢冬说:“是。”
梁婵点了下头,发尾因为这个动作轻晃,发了会儿呆,轻声说:“你也小心点。”
连梁婵都看出了赵贺知的事。
赵贺知最近彻底没什么忌惮了,像是已经捏住了什么胜券在握的把柄,打算跟她比比谁的报应先到了。
从梁婵家出去的时候,学校的论坛轰动起来。
这段时间高热的第一条帖子是押陈北炙高考多少分,第二条是押他会报什么专业。
而下午三点的时候,在第一位挂了三天的帖子被另外一条取代。
主楼的内容是——
【上午在便利店碰到女神买拖鞋,男式的。】
【1L:哪个女神?】
【回:挺冷挺纯那个,哦,是不是真纯不好说。】
基本算是指名道姓了。
【5L:纯路人,昨天看见人在便利店买冰啤,晚上八点半,挺漂亮的,应该没认错。】
【6L:提一下关键词,晚上八点半,买醉,男式拖鞋,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7L:哇哦。】
于是话题走向开始一发不可收拾,莫名其妙的脏水泼过来。
逢冬的手指划在屏幕上翻帖子,滑到第六页的时候,出现了一条——
【389L:卧槽反转了,去看动态!!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快去看!】
作为跟这件事最没有关联,一点泥点都不会沾到的人物,陈北炙更新了一条动态。
小操场,她坐在橘红夕光里,松散的低马尾,小腿碰在一起,制服裙摆被风吹晃。
心跳骤然收紧,加快,旁边那家小摊的橘子汽水味在闷热的空气里无限扩大。
逢冬低头切回论坛界面。
【390L:小!操!场!!!】
【391L:卧槽,她真把陈北炙泡到手了。】
【392L:楼上别胡说,憋死我了,一个月前就搭上了,你们炙爷追的人,那天正好撞见了,那天有赛,陈北炙打完上半场走的,半场拿的分够京大附中稳赢了,人就给女朋友补习去了,后来还有四中的撬墙角,问陈北炙是谁,猜猜你们炙爷怎么回的?】
【393L:怎么回的?】
【394L:她男人。】
【395L:!!】
【396L:所以拖鞋是给陈北炙买的?!好刺激,蹲个回应。】
【397L:看着挺纯,私底下不好说。】
所有人都在等着当事人回应。
傍晚的时候,逢冬的动态更了六个字——已毕业,已成年。
针对这六个字,下面很快出现无数种解读。
点赞数最高的一条是——还能什么意思,与你无关,管好自己,不愧是我女神,带劲死了。
为数不多的几个坚定cp党,在把细节看了个遍后,注意到逢冬那条动态的发送时间。
六点十八分。
六月十八日,陈北炙的生日。
不管在没在一块,事坐实了,人也没遮掩。
好了,小半个学校的男女生集体失恋。
作者有话说:
诗是聂鲁达的,台词节选自电影
揉揉~
第45章 逢冬
第二天逢冬去了舞团。
她提前了半个多小时过去, 舞蹈教室已经挤满了人,都是为了选拔做准备的。
除了在伦敦集训,赶不回来的孟莹,整个舞团最有可能入选的有五个人, 逢冬, 赵玉楠, 梁婵和另外两个女生。
梁婵最近的状态不太好,还在休息, 按照当下的状况很难说还能不能参加比赛。
另外两个女生里一个跟逢冬和赵玉楠同级, 是那种埋头没声努力的,另外一个是A舞的,叫周艺然, 今年大二,在A舞是风云人物。
说是风云人物, 一个是因为周艺然的舞跳得的确挺好,专业第一考进去的,奖拿到手软,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的脾气差风评也差。
听说之前闹出过点事, 另一个女生因为这件事从A舞退学, 但是考虑到周艺然实在是优秀的好苗子, 所以学校对于涉及她的部分做了冷处理, 只记了个不痛不痒的警告处分。
具体什么事不得而知, 总之不会是多光彩的。
逢冬进去的时候,周艺然正在把杆压腿, 听到响动, 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看竞争对手的目光, 并不友善。
门口的两个女生在小声八卦。
“周艺然真的是全身擦粉诶, 刚才我进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碰到她在补妆,她发现了,瞪了一眼过来,特凶。”
另一个女生立刻撞了下她的胳膊肘:“小声点,你惹谁不好惹她。她在A舞就是不好惹的,出了名的笑面虎,也就那几个男生被美色蒙昏了头,每天跟舔狗似的绕着她转,剩下的谁不精?都知道怎么回事。”
逢冬往里走,在赵玉楠旁边停下压腿,赵玉楠直起身,手指在把杆上慢悠悠点两下,转头说:“周艺然把我们都当成竞争对手了,她这个人胜负欲太强,你小心点。”
赵玉楠的消息一向灵通,她这么说,就不是空穴来风。
逢冬的手指越过脚尖,碰到窗边的一小片光。
“我没打算跟她争。”
“一共只有三个名额,周艺然是今年新进舞团的,我们和她之间势必是竞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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