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比做茶的时候丫鬟甲就对桑榆言语间很是看不上,现如今又说这种话。
实则怎么说现在桑榆都是姜府的正经小姐,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她们在这里评头论足的。
她知道自己身边的丫鬟看不起她们这些乡下来的丫头,但桑榆可不同,她本就是正经的小姐,不过是小时候走失了罢了。
“你为她说话做什么?难道你在这里跟我犟几句你便能得到什么好处?你这嘴真是贱得慌。”丫鬟甲讥讽道。
另一名丫鬟知道自己说不过她索性闭了嘴。
罢了罢了,懒得跟他计较。
两名丫鬟端着手中的茶点逐渐远去。
视野遮挡之后一名黑衣华服男子长身而立,神色淡漠。
身侧一名侍卫打扮的人微微躬身。
“伊府中的丫鬟这般口无遮拦,伊大人应当要知晓。”他淡淡说道。
“是,伊大人即刻便会知道这件事。”侍卫道。
*
伊府。
“今日你守个夜吧。”桑榆对春月说道。
“啊?”春月有些不情不愿,“我今日也有些累了。”
“医官说今天夜里或许会起热,你先将药熬好,而后用炉子温着以备不时之需。”桑榆道。
桑榆的表情淡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好吧。”春月不甘愿地说道。
总之桑榆身边也没几个丫鬟,这活儿自己终究还是要落在自己头上。
再过段时间便好了,过段时间府中采买些丫鬟自己的活儿便能轻松些了。
到时候自己可是桑榆院子里的老人,到时候升个职还不是应当的?
这么想着春月心里好受一些。
是夜。
桑榆半梦半醒之中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烫。
果真如自己猜测的一般,自己起热了。
热意一股一股地冲向大脑,打断了大脑的运转。
滚烫的热意点燃每一寸肌肤,在身体中横冲直撞。
桑榆的思绪有些混沌。
这不是第一次发热,但这次仅此之自己快让自己死掉的那次。
“春月。”桑榆沙哑着嗓子叫喊道。
气管中的滚烫热意灼烧着她的声带,不出意外明日嗓子必然好不了。
“春月?”
桑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春月久久不回应桑榆不得不强撑着骨头站起来。
她不能就这样等死。
发烧轻者损坏大脑,重者夺人性命。
她不会做那个坐以待毙的人。
她已经与天道为敌了,若是自己再不作为便早就没了命。
隔间中药炉中的火已经熄灭了。
用来熬药的容器外侧全然冰凉,可见早早就失去了热量来源。
而春月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像是沉眠。
桑榆双眸中泛冷地盯着春月的后背。
怕是自己说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不过药一熬好便没再管了。
药已经全然凉了,必须得加热下。
桑榆将炭火点燃神色莫名。
思绪不知去往了何方。
药很苦涩,桑榆一口气喝光之后只觉舌尖的那份苦意久久不散。
但喝进去之后桑榆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不在意苦,她只在意喝下这副药自己活着的筹码便又多了一层。
喝完药之后将另外一副药继续炖着之后桑榆便力竭回到了床榻上。
希望明天清晨自己这烧便能退吧。
否则炉子中的那服药便又得进入自己的腹中了。
直到正房的动静逐渐消散之后春月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刚开始听到桑榆声音的时候她正半梦半醒。
而后产生的情绪便是些许心虚。
小姐说了让自己守夜的,自己倒好,转头就睡了。
春月心中也觉得委屈,自己今日也奔波了一天了,睡个觉怎么了,这很符合常理嘛。
带着这股愤愤桑榆起身的时候即便已经醒了春月仍是装作一副睡着的样子。
看以后桑榆还这不这样对自己。
但很快她就后悔了,桑榆的眼神太可怕了,即便是没有直面春月也觉得心中惴惴。
甚至于后背都生了冷汗,如果桑榆再多看一会儿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住。
后面桑榆去点火春月紧绷的身子才得以放松片刻。
还好没被发现。
紧张之后春月困意袭来,很快便重新沉入梦乡。
混沌中听见春月大大的鼾声重新出现桑榆冷笑了一声。
但很快她的意识也逐渐混沌,桑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虽然意识不再清醒,但梦越来越清晰。
梦中有一人,桑榆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能看清那人的动作。
这很奇怪,但桑榆没有精力去思考这究竟是为什么。
待看清那人的动作之后桑榆目光一滞。
那人手上正在做的就是点茶。
难道自己今日是因为梦中这人才如有神助?
但梦中之人做茶也并非是一蹴而就便能成功的。
桑榆看着梦中人一次又一次笨拙地使用者那些器具。
磕到了烫伤了也未曾吭一声。
虽然看不到梦中人的神情但桑榆莫名从那人身上感受到坚毅。
梦中人学得很快,很快便对那些器具熟练使用。
只是做的出与做得好是有差距的。
桑榆看着梦中那人夜以继日地不断练习。
她开始好奇,那人为何如此执着要学点茶?
但桑榆注定得不到答案,梦境并非是永恒不变的。
在看了许久点茶之后梦中人终于越来越纯熟,她做得出极好的茶了。
桑榆看着梦中人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显然是开心极了。
而梦境便是在此刻逐渐有了消散的趋势。
梦中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几乎是片刻圆桌上便出现了一张纸。
纸上是一副药方。
药方之外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迹。
桑榆来不及深究只能抓紧梦境消散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将纸上的内容记到脑海中。
白天梦中人给予自己的是点茶的技艺,现下这张纸上也绝不是无用之物。
梦境全然消散后桑榆缓缓睁开了眼。
窗外天色还暗着。
桑榆哑然失笑,本以为过了许久,现在看来也没多久。
许是梦中人一次又一次的练习太过真实,以至于自己竟然模糊了时间。
第二十六章
额头上的烧已经退了不少。
但身体依然极为沉重。
桑榆强迫着自己再睡过去。
这一觉她再没做什么梦。
第二日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小姐,喝药。”春月有些殷勤。
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要喝药?”桑榆突然问道。
春月吓了一跳:“我看着小姐脸色不好。”
桑榆抬眼望向春月,面上无喜无悲。
良久才道:“小聪明倒不少。”
春月心里的咯噔才渐渐消失,心脏才重新急促又匆忙地跳动着。
桑榆垂下眼,眸中尽是冷漠。
“真不知道家里请了她回来是找回来个女儿还是请了个祖宗,居然都要老太太等这么久。”一旁的姜大夫人阴阳怪气。
都是姜桑榆和死丫头害得她的昭瑜被禁足。
这才回来多久啊,就害得昭瑜这么惨,真是个祸精!
昭瑜已经在议亲了,现在居然被老太太禁足了!这下子还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同昭瑜议亲?
每每想起这事儿姜大夫人都气得牙痒痒。
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
“今日话这么多?把精力用在子女身上三丫头会成那样?”老太太冷冷地说道。
自姜成为官这么多年,她把府中管的井井有条,何曾丢过昨日那样的脸!
为人母的不知道从自己女儿身上找根结反而怨恨上了受害者,有这样的母亲姜昭瑜能学好才是奇怪!
姜大夫人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祖母你不公平!她就是迟到了,凭什么为她刚回来就网开一面?你之前不是说让所有人把她当成和其它姜府的孩子一样的吗?你这对其他人不公平!”姜曜愤愤不平。
一旁的姜瑾瑜低下头,梅白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桑榆才刚回家没多久,不清楚规矩是正常的。”老太太说道。
“哼!反正就是不公平,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摆什么架子,虚伪!”姜曜冷哼出声。
“说不定六妹妹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六妹妹看着并不像个不懂礼数的。”姜清瑜说道。
这话成功地引起了姜曜更大的愤怒。
“怎么就她一人有重要的事?我们这么许多人加一起还不如她的事情重要?”
“我不过就这么一说,只是个猜测罢了,曜弟何至于这么大的火气。”说罢姜清瑜苦笑一声。
“我就看看今日她有什么样的事情居然连今日都迟到。”
姜清瑜无所适从地看了看姜曜随后叹了一口气,像是有些无能为力。
帕子下的嘴角隐蔽地透过一抹笑。
还是姜曜这种没脑子的好用。
“甚是抱歉,我今日身子不适有些迟了。”
“呵呵。”姜曜冷笑两声:“怎么不适居然让祖母……”
姜曜的话说了一半没办法再说下去。
无它,桑榆双唇煞白,额上还有薄汗,面如土色。
自桑榆回到姜府从未这样憔悴过。
仿若下一秒就能晕倒的样子。
只要有双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桑榆当真是生病了,而且这病必然折磨得桑榆不轻。
姜曜被桑榆这幅病容震惊的无以言表。
明明前几日瞧着还什么事情都没有,现在就成了这幅样子?
但他很快为自己心里升起道的那一丝同情恼羞成怒,瑾瑜才是他的姐姐,自己才不会为这个乡下丫头感到疼惜。
他才不会心疼她呢!她一定是在博同情!
“几日不见你的心机还是这么重啊,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装成这幅样子的?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同情你了?”姜曜讥讽道。
桑榆报以一个病弱的笑:“实在是今日醒来身上一点力气都无,若是惊扰了各位真是对不住了。”
一面是姜曜的咄咄逼人,一面是面色苍白的退让。
老太太已经看不下去了。
“给我住口!”老太太严厉道。
“祖母连你也被骗了吗?她一定是装的!你不知道她有多会装。”姜曜梗着脖子道。
那日将自己逼迫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如今又在这里装什么装!
若是祖母见过那日她的样子一定会相信自己说的话的。
“若再多说一句你马上就给我滚!”姜老太太说道。
桑榆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装她会不清楚?
她在这后宅中浸淫了这么许多年,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
但令她意外的是姜曜对桑榆的敌意居然这么大。
“曜儿别说了,桑榆昨日落了水,许是着了凉才身子不舒服。”眼见着儿子要和老太太顶嘴梅白晴赶忙说道。
本来昨日医官就说夜里可能起热,现在桑榆应当是真的病了。
落水?她昨日真的落水了?难道今天真的不是装的?姜曜一愣。
“你当真是生病了?”姜曜问道。
“看来曜儿近日有许多时间空闲,想来再请个先生回来也应当无碍。”姜老太太说道。
“不,祖母,你不能这样对我。”姜曜委屈道。
现在的先生已经十分严格了,再请个先生自己还能有喘息的余地吗?
然而姜曜的抗议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好了今日便是为了商议过些日子的及笄之礼,桑榆才刚回来没多久,这是个好机会,告诉所有人我们姜家的女儿正待字闺中,这一桩事谁来办?我年纪大了精力不够了,但这事必须得办的漂漂亮亮的。”处理完姜曜的事情老太太说道。
“娘这事儿便交给我来办吧,我一定将桑榆和瑾瑜的及笄礼办的漂漂亮亮的。”梅白晴有些不满。
自己是她们的亲娘,这事本就应当自己来办,交给旁人自己还能放心?老太太还要说那样的话?
这不是分明表示不信任自己吗!
“有谁要应承下来?银钱无需担忧,旁的人更是无所谓,桑榆的及笄之礼必须得办好,我不许任何人亏待了她!”老太太像是没听见梅白晴的话继续说道。
梅白晴听这话总是觉得像说给自己听的,什么旁的人,老太太太定然是在说瑾瑜!
但老太太没有明说反对就是默认同意了让自己为瑾瑜和桑榆一起办及笄礼。
至于其他梅白晴没放在心上,自己是桑榆的亲生母亲,有谁会不开眼要跟自己抢这个差事啊。
“母亲,便让梅氏操办此事吧。”一旁静坐的姜成开口道。
梅白晴大喜,姜成的请求老太太基本上是不会反对的。
果不其然老太太面上虽是有些不愿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便如此吧,但是梅氏,我不论你心中是怎么想,宴会上定然不能委屈了桑榆,这才是我们姜府的血脉,亲疏你分不清我不管,若是让别人看了笑话去我定不会将此事轻轻揭过。”老太太说道。
当时姜成要娶梅氏的时候她就不同意,不过儿子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改变,即便这条路并不平坦但她仍是没有强烈表示反对。
但过了这么多年梅氏仍是没有一丝长进。
希望这次宴会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一旁的姜瑾瑜双眸泛红,一直以来母亲都是这样为自己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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