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镜在心底无声叹气,暗自对这件事情做出评价:狐狸崽面对从小养大的鲤鱼精还是放松了警惕心,因此才让那鲤鱼精借着天雷劫有了可乘之机。
但星陨镜同样也明白一个道理,除了修炼无情道的修者外,如果一个人没有任何感情与情绪,那算什么正常的活物?
就连小兔子也会有喜恶,面对喜欢的草叶便多吃些,而不喜欢时无味地嚼上两口,便跳开蹦去一边。
除非情况特殊,否则是个活物都会有自己的思想,如果狐酒真的长成了个冷冰冰的石头,无知无觉,不知喜恶。
那星陨镜才是第一个不答应,面对狐酒会信任养在身边的鲤鱼精,它表示理解,只是她识人不清,那个鲤鱼精是个背信弃义的白眼狼。
星陨镜是攻击性很强的上古神器,记载中简短主要的描写着:[星陨镜,开启时,可斩夜空星月如薄冰遇到热焰,一触即溃,如粉尘迸发。]
这个斩是指各方面的斩灭,其中最高的境界就是使时光回溯,让漫天的星辰日月发生变迁。
时光回溯,可以实现,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旦开启法阵,星陨镜哪怕是上古神器,逆转时光所带来的反噬也很严重,如果情况糟糕的话,它的下场就是镜碎神消。
所以,当把狐酒的灵魄护进体内时,星陨镜就明白了自己要做出可能会失去生命的牺牲。
星陨镜明白这是它应该付出的代价,为主人因它变得支离破碎的家庭赎罪。
但即便如此,时光回溯也不单是星陨镜开启便能实现的。
这里面有一条规则,狐酒需要进入小世界完成有缘人的愿望,通过层层考验,积攒功德,以此恢复自身的修为并为星陨镜做储蓄能量。
如今虚空内,不,应该是星陨镜的这幅异象,就是开启法阵的耗损太大,它已经撑不住的开始断开碎裂。
至于狐玥闻为何表现的丝毫也不惊诧,那是因为,星陨镜在狐酒的灵魄进入到它体内时。
它便与狐玥闻和林隐星讲述了时光回溯的计划,这里面自然也包括成功后,它自身可能会消散的情况。
言下之意狐玥闻他们也听懂了,如果星陨镜消散了,就没有容器可以助他们维持现状,他们就要真正的消散在世间了。
狐玥闻与林隐星当时听着,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
狐玥闻看了眼身旁的林隐星,了解他的意思,重重地点头应道:“小阿酒能平安就好。”
狐玥闻早在她点头的那刻,就接受了他们将来要面临的结局。
在狐玥闻他们心里,真正的死亡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因为在星陨镜的细心养护下,他们已经“延长”了三百年的时间。
星陨镜保护了他们不会消散是真,但暗无天日的日子实在太过难熬。
如果不是还可以见到小阿酒这个念想支撑着他们渡过漫长岁月,狐玥闻早就带着林隐星寻着法子自杀去了。
星陨镜是保护,亦是囚牢。死亡是彻底消散,也亦是自由。
狐玥闻与林隐星都不怕死亡,毕竟早在三百年前他们就已经“死”了,唯一让他们牵挂着,放心不下的便是狐酒。
而狐酒眉眼凝重,她看着星陨镜内还在不断扩展的裂痕,心里好像出现了个小漩涡,里面被不安和慌张冲撞席卷。
虽然狐酒早就预想过狐玥闻他们可能会消亡,但她没想过那一刻来的这么快,他们明明才相认不到半天……
这个消息打的狐酒措手不及,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去消化接受。
“小阿酒,你不要因为鲤鱼精的背叛,而就此对感情生了胆怯之心,万不要去质疑自己的善良和真诚。”
断裂崩溃的星陨镜在她身后成了背景,狐玥闻眉间微蹙,忧心与不舍在她的眸子里泛开,字里行间都带着开解的意味:
“事情已经发生,想再多都没有用,平安回去之后,手段利落的解决了那只鲤鱼精,这道坎就过去了。”
狐玥闻知道她的小阿酒心性坚韧,不可能因为那件事情去钻牛角尖。
只是万一呢,万一这次的事情对狐酒造成影响,狐玥闻很怕她不愿再去相信任何人,就此独自一人,始终保持着冷漠的态度,旁观这世间的万千变幻。
如果狐酒成了自我冰封的湖,狐玥闻只会心痛如刀绞。
狐玥闻不知道对一切皆心灰意冷的人心里是何感受,但她不希望她的小狐狸崽变成那样。
她只愿小狐狸崽脸上永远带笑,喜乐安康。
狐酒没有应声,只定定地望着狐玥闻的脸庞,像是要将她的模样仔仔细细的记下来,一丝不差的刻进脑子里,永远不会忘却。
狐玥闻捕捉到她眼睛里透着的执拗,只觉得喉咙那处泛起了淡淡的痒意。
她掩饰地清了清嗓子,眼眶却逐渐发热,属于狐酒的身影也被水光模糊。
她声调有些颤抖,终于吐露出最脆弱的心意:“小阿酒,是娘亲与父亲对不住你……”
是我们不好,没能守着小狐狸崽平安快乐的长大……
狐酒喉间蓦地一哽,她的吐息也愈发粗重,执拗的目光在他们之间不停打转,就好像他们是春日里的雪人,大太阳要将他们照的融化。
而她能做的就是,在那之前记住他们的模样。
星陨镜持续破裂,遍布着裂开的湛蓝缝隙,它已经如断裂到只剩一丝连接的绳索,再也撑不过多久。
“不要……”
狐酒下巴不受控制地颤动,她声音极轻地念出“不要”二字。
似是有桃花的汁液漾在她的眸子里,狐酒泪眼朦胧,连带着眼尾都泛起微红。
她摇头拒绝的幅度越来越大,及腰的墨发也跟着在红衣上晃荡摇曳。
狐酒无措地紧绷着身体,想要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但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去做,更无从知晓如何阻止狐玥闻他们的消亡。
狐酒就像是在街道上迷路的稚儿,被好心的路人问她的家在何处,他可以送她回去,可年纪尚小的稚儿脑中一片空白。
只能眼噙水光,无助地晃着脑袋,哽咽地应不知道。
毫无预兆的,狐酒感到被一股力量包裹着将她往后带去。
她眉心拧起,双肩扭动着想要挣脱束缚,那桃花眸里一直竭力含着的水光,也因为她剧烈的挣动而跳出眼窝。
灼热砸到狐酒的手背上,让她的手也发起抖来。
不可抗拒的力量持续带着狐酒远离狐玥闻与林隐星,视野里属于狐玥闻与林隐星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娘亲——不要!”
狐酒下巴上坠着好几颗的泪珠,她微张着唇,心绪少见的失控了,认清了自己无法挣脱束缚的现实。
她只能在最后关头,嘶喊出那个她从未念过的称呼,声音彷徨无助。
“父亲!”
狐玥闻眼眶同样充盈着水光,接连不断的眼泪将她的衣领打湿了。
她眼里带着沉重的悲痛,看到狐酒无助挣扎的模样,双腿控制不住地朝着她的方向小跑了两步。
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只是那泪珠还在不停掉落。
“阿酒……”狐玥闻捂住自己的心口,痛苦轻喃。
狐酒觉得她像是跌入了海底,属于狐玥闻的轻唤变得久远朦胧。
就在此时,她眼前游过了一条蓝色的鱼,眼前一黑,狐酒的身体愈发沉重,她只能不甘地闭上眼,就此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最后时刻,狐酒好像再次出现了幻觉,那熟悉的青衫男子又显现了,他眼神关切地注视着捂脸痛哭的狐玥闻,并揽着她的肩将她搂在怀里。
狐玥闻毫无所觉,依然兀自低泣。
渐渐的,他们的身形越来越模糊碎裂,如同海边打上来的白色浪潮褪去便了无痕迹。
第129章 清涧谷
现下的时节正值阳春,高照的暖阳笼罩着绿意盎然的清涧谷。
清涧谷的西南方位有一大片桃林,生机勃勃的枝头开着一簇簇桃花,偶尔有南风拂过,花枝也被带的悠哉摇曳。
小灰鸟啄中叼着一支黄色的小野花,它悠哉悠哉地扇着翅膀,在低空散步似的飞行。
也不知道它叼着那支小黄花是打算做什么,只是,那双黑色的豆豆眼里充满欢愉,显然是喜欢极了。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凌厉的破风声,突如其来的意外瞬间打断了小灰鸟愉快的玩乐。
尾羽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它浑身一激灵,啄中的小黄花失去挟制飘落到绿盈盈的草地上。
小黄花从啄中掉落的瞬间,感到危险逼近的小灰鸟连头都不敢回,本能地猛挥翅膀迅速向高空飞去。
待飞到一个它自认为安全的高度,才敢停住,回过身去看方才的位置。
那里蹲坐着一只黑色的野猫,注意到小灰鸟小心翼翼探来的视线,它抬头望过去,绿色的竖瞳里写着明晃晃的嘲讽。
继而,黑猫抬起右爪,伸出舌头舔着上面挂到的血丝,姿态很是轻蔑。
小灰鸟被吓得再次打了个激灵,它顾不上回去捡掉落的小黄花了。
挥着翅膀,火速逃离黑猫的视线,唯恐慢了一步就要丧命在猫腹中
黑猫歪头,盯着小灰鸟快飞出残影的影子。
小玩具飞走了,它很是无趣地耷拉着眼皮,伸了个懒腰起身,迈着慵懒的猫步很快也消失在这片草地上。
两个当事者都消失了,唯留那朵小黄花无力的躺在草地上。
恰在这时,一阵微风从草地上方掠过,小黄花也被卷进风的怀抱里带了起来。
小黄花真的很小,是朵不足三厘米的小野花,体积非常轻,微风卷着它毫不费力。
风吹到哪里小黄花就飘过哪,突然,那股风毫无预兆的停下。
周围的空气迅速安静下来,失去了风的承托,小黄花轻飘飘地打着旋,落在了一处洞府前。
洞府上没有任何字迹或牌匾表明洞府的主人是谁。
但在清涧谷里居住的小妖,只要看到那石壁上萦绕攀附的碧绿藤蔓,以及藤蔓中央紧闭着的梨花木大门,就没有一个妖不知道主人是谁。
谷中的活物见了这洞府的主人都得俯首恭敬地唤上一声,“大人万安”。
若是开了灵智,但尚不能吐人言的小妖 ,也会似模似样地鞠上一礼。
因为,整个清涧谷都是那位九尾大人的。
若想得大人庇佑就得安安分分的,态度恭敬,这点即使九尾大人没有强调过,它们也都自觉遵守。
九尾大人能给它们庇佑是好心,它们不敢拿着大人的好心,还不知感恩的扔在地上作践。
它们行事规矩老实,从不敢做出任何猖狂跋扈的行径,生怕一个行错了就被大人从谷中扔出去。
外界危险,倘若没有九尾大人的庇佑,像它们这样连化形都化不了的,被赶出去就是给人送菜的,不死也得落个终身不能自理。
它们不敢拿自身的性命去赌。
一阵强风袭来,小黄花再次乘着风的力道启程,它晃晃悠悠的飘远。
前方的梨花木门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曾动摇一丝一毫,严丝合缝的关闭着。
这洞府面朝南,东南方位有处镂空花纹的木窗,利于室内通风采光。
木窗子轮廓呈长方,足足有一米多余,深木色的边缘生长着纷落的细藤蔓。
细藤蔓跟门边绕着的是同一枝,竹绿的藤枝间开着嫩黄嫩白的小花。
风轻抚而过,它们便在暖阳下微微摇曳,梦幻祥和,很有童话的氛围。
木窗两边的米色帘布并未拉上,晨光顺着木窗的镂空设计流淌进来,打至窗沿上映出斑斑灼灼的光影。
洞府宽敞明亮,陈设简单明了,最瞩目的便是那张白玉镂雕缠枝莲回纹床,呈长方目测得有一米八左右。
那白玉床不像常规款式的拔步床,四周皆没有任何束起的栏板,前后支撑的床腿圆润的从连接处顺下去,形成两条祥云模样。
白玉床通体散发着莹润光泽,纵使床面上铺着的浅青薄锦被遮挡住了它的全部样貌。
但只瞧展露出莹润的床腿,对玉有研究的人不用手去触摸,只远远看着,白玉床细腻醇润的触感就自动浮现在脑海中了。
这玉是极品,能找到这么大块的料子做成玉床,单是工费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抛去纯净无暇的羊脂玉床,洞府内的家具便是圆形的紫檀木桌以及旁边的两只同色系的木椅。
对着木窗后有一个秋千椅,看长宽恰好能坐两人。
洞府里很冷清不错,但各处都错落有致的生长着花草绿植,很大程度中和了洞府的空旷冷清。
巡顾四周,倒也别有一番清冷里透着生机,两者相驳却意外和谐的气息。
“嘶……”
狐酒眼还没睁,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因为剧烈的头痛,而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轻柔着额角,彼时,太阳穴似针扎的疼痛也在逐渐消缓。
须臾,狐酒从疼痛的漩涡中脱离出来,眼神还是有些滞涩,她揉着额头的手垂下,还维持着原本双腿盘起,打坐修炼的姿势静静看着前方。
良久,狐酒眼皮颓然地半耷拉着,盘着的长腿伸直,整个人向后倒去,脑袋刚好砸在柔软的枕面上,如瀑的发丝跟着轻弹了下。
“主人?”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低柔悦耳的女声,其中难掩担忧。
狐酒抬眼去看,就见伴她多年的血玉笛悬在半空中,怔然地盯着颜色深红如血却玉体清透温润的玉笛。
血玉笛浮在眼前,雷劫下的场景也不由地重现在狐酒的脑海中。
那时飞升雷劫的天雷接连降下,而紧要关头她自身的修为尽失,对灵气的感知全无,储物袋里的防御法器全都被威力巨大的雷柱劈成了渣。
可怖的雷柱一路带着火花对着狐酒劈下,她那时候的身体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狐酒当即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地向前仰,同时唇间喷出鲜血,她身上浓重的血花也飞溅在焦黑的地上。
狐酒下巴上的血珠不断落在破裂的红衣上,她气息急促,但直挺的身形却如坚韧的青竹,不屈一分。
乌云聚集的天空越发阴沉,耳边是轰隆隆的闷响,仿佛是在酝酿吹奏着死亡的号角。
“轰轰轰——!”
闪着“嗞嗞”电光的雷柱再次劈下,但这次却没有劈在狐酒血痕遍布的身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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