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涩的喉间溢出呜咽声,她顺着狐酒的按在她后背的力道依赖着她,双臂也紧紧攀上狐酒劲瘦的腰身。
狐酒感到腰间收紧的力道,低眼看了下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默默无言地收回视线任她搂着。
狐玥闻情绪不稳定,崩溃的低泣里透露着浓厚的愧责与怨恨。
狐酒听着她的哭声,即便狐玥闻还没讲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也能猜个差不多了。
即便他们两人的实力强悍,但寡不敌众,被人妖魔三界一起围攻,他们很大可能逃不过战败的命运。
狐酒在心底轻叹一声,利益大概是能让仇敌之间暂时忘却一切怨恨矛盾,团结一致的东西了。
狐玥闻深呼吸时的热气都喷洒在狐酒颈侧,她能看出她在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长久以来积攒的负面情绪已经将她的理智淹没。
她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哽咽到有些模糊不清:“小阿酒,我没能保护好他……”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强盗把他控制住,在他的心口上刨开一道特别深的血口,我好恨……”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恨那群行事恶劣的强盗打破了他们平静的日子。
狐酒眼睛不聚焦地目视前方,她抵在狐玥闻背后的手改为轻拍着她的脊背,似乎认为这样做就能给予她安全感,将她从负面情绪的漩涡中拉出来。
但向来擅长将人从漩涡中拉出的的狐酒这次却失手了,一个疑问突兀的从她心底冒出,让她无法忽略。
倘若狐玥闻他们没有因为那些强盗抢夺星陨镜而身死,那自幼便独自一人跌跌撞撞成长的她。
在无助的幼年时,会不会就是个有父母庇佑在侧,可以随时扑进他们怀中撒娇的幼崽呢?
狐酒无法得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但以她对狐玥闻以及林隐星浅层面的了解,这个答案百分之九十九是对的。
庇佑吗?
这个疑问将狐酒的思绪带到深远的回忆中,那时不满半岁的她还不能够化形,就是一只连跑跳都不是很矫健的小狐狸崽儿,更别提什么自保能力了。
她没有修炼,更不会深奥的法术,唯一的攻击力就只有血统纯正的九尾赤狐生来便有的浅薄法力。
但在那段时间,也正是这纯正的九尾血脉以及那点浅薄的法力,给狐酒的成长带来了不小的助力。
当场事发紧急,狐玥闻和林隐星原是带着狐酒在草地上野餐,横遭变故,她只能将狐酒放在一处狭小偏僻的洞穴里。
那处洞穴是很隐蔽,但也有会小妖兽与未开智的野兽发现这个洞穴,每当有外来者路过或长时间停留在洞口试探。
小狐狸崽浑身的软毛炸开,只能强撑起胆子去示威,纸老虎似的躲在山洞中不敢露出真身。
她冲着洞外的妖兽或野兽竭力释放属于九尾赤狐的威压,属于九尾赤狐的威压吓跑洞外想要进来的不速之客,助她侥幸躲过了几次致命危险。
小狐狸崽对捕猎并不擅长,外出觅食的时候经常会受伤,她只能拖着剧痛的身体回到山洞里。
小狐狸崽赤红的毛发沾染着污渍,她侧着头,小心翼翼地用舌头清理着肩侧还在流血的伤口。
也许是疼得厉害,小狐狸崽边舔边落下泪来,当时无助还饿着肚子的小狐狸崽非常渴望有个家,渴望有一对可以将弱小的她庇护在柔软肚皮下的父母。
幼时,小狐狸崽的心智和身体各方面还未成熟,她天真的认为,只要她真诚的祈求,她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实现。
后来的日子,小狐狸崽消失在了充满危险的成长中,她长成了冷静强大的狐酒,付出的代价就是那个小狐狸崽变得陌生,明明那是她自己。
她不会再天真烂漫的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太多次的磨难以及死里逃生,让狐酒活得很清醒。
她明白这世间的任何事情,不是真诚祈求就能实现的。
就比如,现实是无论那时候的她怎么努力祈求,小狐狸崽都不可能给自己变出一对父母来。
她也不可能将早已经历的童年重新绘画,把那些糟糕的东西全部抹除,只添上去安逸欢喜。
想清楚这点后,狐酒专心把目光放在眼前,不再去纠结早已落笔的事情,包括她的父母,她的来历。
又或者她为何是独自一人,她是被抛弃的吗?
这些困扰着狐酒的问题,早就在她经历了一次险中逃生后,瞬间化成了云雾散淡开去。
云开雾散,只留下一句话,开心平安就好,无需去纠结那些毫无头绪的东西,只会徒增烦恼罢。
如今,曾经的一切困扰都被解开。
她不是被抛弃没人要的小孩,她也可能拥有平安喜乐的童年,也可能拥有一对将她护在身下的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
思虑了良久,还是觉得那些事情由狐玥闻亲口说出来比较好。
第127章 葡萄很甜
那些是狐酒幼时真诚祈求想要拥有的,只是,一个很大的意外,让她与梦寐以求的东西失之交臂。
理智上她很清醒,狐酒明白她不可能回去改变什么。
情感上又是另外一回事,狐酒神思愈发纷乱,她好像被回忆深处那个渴望亲情的小狐狸崽附身了。
同时,又好似有柠檬的汁水喷溅在她的鼻间,难耐的酸楚自鼻间泛开来,慢慢由酸转为涩。
狐酒的视线逐渐被水汽模糊,越来越明显,她鸦睫轻颤,一滴涩苦的晶泪自她下睫毛处坠落。
随而,那滴眼泪迅速破开空气,打在狐玥闻的杏衣上,在上面浸湿成一个较深的小圆点。
湛蓝冰珠本在围着母女俩绕,注意到狐酒低落的情绪,他略一停顿,继而迅速朝着狐酒飞过去。
他无措地停在她面前,就好像想要安慰狐酒,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只能停下来思考。
阴阳相隔数百年,林隐星对已经长大的女儿并不熟悉,但他记得那个神情懵懂连话都不会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婴孩哇哇声的小红狐狸崽。
小狐狸崽还小,不会说话,也不会唤‘父亲’二字。
但每当他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便会立刻欣喜地冲着自己笑,小爪张着,“啊啊”地叫着要抱抱。
小狐狸崽那时候连路都还走不稳,精力充沛的她会在大床上爬来爬去,或者自得自乐地抱着阿玥给她缝的布偶打滚。
他刚坐到床边,小狐狸崽就会立刻停下动作,并“薄情寡义”地抛下布偶,踉踉跄跄地朝着他的方向爬过来。
然后一爪踩住他的衣角,“啊啊”地奶声奶气的唤他。
他若是故作沉默不理,想逗一逗她。
小狐狸崽就会四爪并用从他胳膊往上爬,哼哧哼哧地爬到他肩膀上挂着,软绵绵的肉垫轻拍他的脸侧,同时张着小嘴又“啊啊”的叫。
他终于侧头看过去,父女俩对视,他心里一暖,那双懵懂的眼睛里透着担忧,似是在问他为什么不理她,是不是不开心……
纵使已过三百年之久,林隐星还是清晰的记得与小狐狸崽相处时的一点一滴,那些画面似乎全都深深的刻进了脑海中,他不能忘更不想忘。
脑子里闪过那些画面,湛蓝冰珠无声地轻笑,心里的情绪十分怅然复杂。
他不再迟疑地凑近狐酒,轻柔地在她脸侧贴了片刻。
微凉的触感从面颊处传来,狐酒神情一怔,随而垂下眼睫,静静地感受他带来的安慰。
同时,她平复下内心突如其来的情绪,那抹微凉的触感也缓缓退开。
林隐星没有身体,也无法说话,但他做不到放任小狐狸崽伤心流泪。
这是他与阿玥的小狐狸崽啊,即使长成了大姑娘,不再像幼时那般好懂,也是他们的小狐狸崽。
湛蓝冰珠从她脸侧离去后,并没有走而是停在离她二三十厘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
狐酒好像在隔空与他“对视”,她眼里闪过一抹失神,不知为何,恍惚间她好像真的透过湛蓝冰珠看到了一个影子。
那男子身着青衫,气质如玉。
狐酒看不清他的全部面貌,但却可以看见他眉宇间萦绕着轻柔的担忧,那双与她极像的眸子里满是爱溺。
但好似只是她的幻觉,影子转瞬即逝,冰珠依然是那颗冰珠。
“你……为何成了这个模样?”
狐酒唇边微张,她失神地盯着他看,不自觉就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湛蓝冰珠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再次飞近狐酒,这次在她眉心稍停了片刻。
似是再安抚狐酒说,无事,小阿酒不必为父亲忧伤。
或许是真的有某种联系,明明他没有说一个字眼,但狐酒莫名就懂了他的意思,她呼吸粗重了些许,酸楚与难过在心里汇聚一团。
其实,在狐酒问出那句话的下一秒,她心里就有了个答案。
除了那群抢夺星陨镜的强盗外,她再也想不出是谁将他害成这幅模样。
此时,狐玥闻激烈的情绪已经调整平复下去,意识到自己在女儿怀中失控的哭泣发泄。
她面色有些羞赧,将紧紧环在狐酒腰间的双臂放开,同时,稍稍退回,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
也并没有多远,狐玥闻无声地注视着她,是一个刚好可以将狐酒的模样全部收进眼底的位置。
狐玥闻眼尾还残留着几丝余红,狐酒与她静默地对视片刻,忽地开口发问:“那些人呢?”
“什么?”
狐酒问的前不搭头后不搭尾,这让狐玥闻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眨着眼,下意识接话反问。
“那些杀害你们的人呢,姓甚名谁,身处何处?”
狐酒桃花眸微敛,眼尾藏含着耀眼的锋芒,就像是一汪看似静谧的清泉,实则里面暗藏着许多致命的危险。
她似是真的恼极了,清越的声音都染上了浓重的杀意。
狐酒确实感到非常愤怒,先不提那群强盗杀的是她父母,单是那群强盗是导致她幼时颠沛流离,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罪魁,狐酒就不会简单的放过他们。
纵使他们的人数众多,狐酒贸然杀去,极大可能会为她引来杀身之祸,但哪怕是身死她也绝不会后悔,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就不配活着;
纵使寡不敌众,她杀不了他们全部给狐玥闻和林隐星陪葬,也要有一个算一个。
闻此,狐玥闻神情微怔,接着面上浮现出一抹怜惜的笑靥。
她抬起手,掌心轻柔地贴在狐酒的脸颊,拇指轻抚摩挲着她无暇的面庞。
轻声细喃道:“娘亲不要小阿酒为我们报仇,你只需按部就班的生活,平安顺遂便是我们所期望的……”
她拉长了尾音,眼里闪过一丝快意的轻笑:“就是娘亲不拦着你,我们的小阿酒也报不了仇,那些强盗早已成了孤魂野鬼,不在那风光的人世间了。”
“什么意思?”
狐酒眉心微拧,有些理解不了她话里的内容。
若是那些人都死了,他们又怎么会落得这幅田地,甚至,狐酒余光扫向湛蓝冰珠,他连言语都不能言。
“星陨镜当真是个好东西……”
狐玥闻拉着别有深意的尾音,似答非所问地轻声感慨。
她也不愿意去说些弯弯绕绕的,看着狐酒眼里的困惑,开口对她仔细讲解其中的深意: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狐玥闻性子强势吃不得亏,而你父亲外表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实则也是个坚韧执拗之人,宁折不弯。”
“所以,在那群强盗把星陨镜从你父亲心口剜出来,它彻底脱离你父亲身体的前一秒时,我与你父亲不约而同的选择用尽毕生修为做出最后反击,并尝试开启那祸害源头星陨镜。”
“万幸的是,星陨镜成功被你父亲唤醒,当时的景象就像记载中所描绘的那般,斩灭夜空星月只在弹指之间,四周的灵气剧烈涌动,除了我与你父亲外,一息之时,方圆数十里内无任何活物生还。”
“那时我已经无法维持人形,奄奄一息地瘫在地上,但我亲眼看见,繁茂的树林与盈盈花草全部化作灰烬,被风吹起的纷飞间又被溅洒的鲜血所覆盖,重新被砸回焦黑的尘土上。”
“大概是因为星陨镜是你父亲的伴生神器,与他一同出世几百年来都在一处,所以,它有意识地将我和你父亲护住,但一切都晚了。”
“倘若它能自己从你父亲的身体里脱离,或者早清醒那么一刻,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幅场景,我与你父亲倾尽毕生修为反击时,便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也就没给自己留一丝后路。”
狐玥闻收回手,朱唇间吐出一声轻叹,继续说道:
“小阿酒如今见到的我也不是完整的我,这只是我所残留的一魂一魄,当时,我有与生俱来的九尾血脉做最后防御,在接近死亡的短时间内能缓和些。”
“因此被星陨镜圈进其身时可以维持人形原貌,而你父亲只是一名人类散修,毕生修为散尽便是个普通人。”
“我以为我们都要死了,不过是早晚的事,也就并未分出九尾血脉去护着他,争取延迟那一息两息的时间,你父亲先前已经被刨开了心口这种致命的地方,我与星陨镜竭力相拼也只能拉回他的一魂。”
“这也就导致你父亲只能是个冰珠的形象,不能言语,不能化形,但他确实是你父亲如假包换的精神意识。”
狐酒眼眸一转,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颗湛蓝冰珠。
短暂离家出走的理智回归,狐酒想起了偶然听到别人谈过的一桩故事。
当时,说书人手舞足蹈,抑扬顿挫的表示,他接下来要说的可是十分轰动的大事。
狐酒也没什么要紧事,就让小二上了一壶茶,顺便凑个耳风打发时间。
如今想来,那故事的主人公不就是她的爹娘和那群强盗。
真是世事无常……
说完正事,狐玥闻的神态又回到了平常的散漫,见狐酒走神地看着她父亲,慢悠悠地启唇,语气打趣:
“若是想知道你父亲是什么模样,娘亲只得告诉小阿酒,你与你父亲的相貌乃至性情皆都似了七分,施法变作男相照一照镜子,便能相差无几。”
说着说着,狐玥闻不服气地撇了下嘴,字里行间似乎都有些发酸:
“剩余的三分,一分完全继承了我纯正的九尾血统,两分才是娘亲的好容貌,娘亲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参与感,我的作用好像就是为了生下小小林,让小小林好和她父亲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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