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徐正则就站在她的身边,仅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夏矜竟有刹那的出神。
偏偏此时,腰窝的位置被人轻轻碰了下。
是绑蝴蝶结时不可避免的动作。
夏矜浑身瑟缩了下。
看了眼镜中人。
徐正则似乎并未注意到。
他正神情专注地,与那两条柔软丝滑的缎带搏斗。
夏矜舒口气,下一秒又感觉到若有似无得温热呼吸,从她裸露在外的蝴蝶骨上轻轻拂过。
心脏莫名奇妙地漏跳一拍。
夏矜情不自禁地向远离徐正则的方向迈了半步。
他察觉,抬头。
视线在镜中相接。
徐正则没有错过夏矜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语调淡淡:“现在酒醒了?”
“我……”夏矜语塞,心道我只是比酒意上头的时候脸皮薄了点而已。
她抬眸看了眼镜子,转移话题:“徐正则,你知不知道之前网上有过一个很热门的话题。”
“什么?”
夏矜笑着看着镜子里的他们,卖关子:“我的手机不知道去哪儿了,你先把你的给我。”
徐正则打好一个结,掏出手机递过去。
看了看,觉得重新打的和刚才那个被夏矜嫌弃丑的蝴蝶结没什么两样,又重新拆开,垂眸认真地研究系法。
听见相机快门声,撩起眼皮看了眼,才发现夏矜正举着手机,对着镜子里的他们拍了一张。
她给他看成品,饶有兴致地说:“那个话题说一米八的男生,才是最好的显瘦单品。”
又看了眼镜中的男人。
“我今天的鞋也有八厘米,居然才到你下巴,徐正则,你不会有一米九吧。”
“没有。”他答,“188。”
夏矜随即想到徐鸣曜:“我知道你和你弟弟哪儿最不像了。”
徐正则声音听上去像在笑:“哪儿?”
“身高。他比你矮几厘米。”
“鸣曜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总是生病,爸妈说生产的时候,他差点难产,生下时体重也比我轻很多,或许是因为这些因素。”
“那后来是不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徐鸣曜的身体都不太好?”夏矜问。
“嗯。”
就这一声,他没有多说。
夏矜也不再问了。
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徐家的人,都更偏爱徐鸣曜。
除了因为他的确是个高智商的天才,恐怕也有徐鸣曜从小就比徐正则身体弱的原因。
夏季以前看到过一个理论。
父母似乎也总是更偏心子女中更弱势的那一个。
绝大多数人都存在怜弱心理。
徐正则第三次系好缎带,退开半步。
“好了,现在看看。”
夏矜转身从镜子里看,还真是比刚才漂亮了许多。
“徐正则,你真是心灵手巧。”夏矜由衷道,又随口问,“客人都走了吗?”
“还有季驰他们在,参加晚宴。”
他们一起往外走。
徐正则解开西装纽扣,再一次给夏矜披上。
“我又不冷。”
夏矜说完,一抬眼,看到他手臂上只剩下一条的袖箍,在沙发上找到,上前一步,也不问他一句,便主动替徐正则重新束好。
徐正则垂眼,身高差异,他的视线正好落在夏矜微垂的睫毛上。
“天色晚了,气温低,穿着吧,一会儿还要去室外,我担心你会感冒。”
夏矜拖腔带调的,像是敷衍老夏同志唠叨的嘘寒问暖一样:“知道了~哥哥~”
徐正则看过来:“不是说不想要一个哥哥?”
“那我缺的那种好哥哥,你又不愿意当。”夏矜扬了下眉,仰头看他,“不然我们真的义结金兰吧。”
徐正则久久未出声。
夏矜戳他的袖箍:“答不答应呀?”
徐正则还是没说话。
“你总得点头选一个当吧?”
徐正则薄唇微抿,过了半秒,温声说:“我知道你喜欢喝酒,说这些也并不是想管着你——只不过人在酒后的决定和思考基本都不是在理性的状态下做出,以后在外面,如果有信任的朋友在身边还好,如果没有……还是适量为宜。尤其酒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不要再像之前一样,在不认识的情况下……更不用提在那里工作的,女生生理结构特性,在某些事情上,必然是承担更多未知风险的一方。何况没有男人会拒绝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
这一大段,夏矜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弯弯嘴角说:“你觉得我漂亮?”
徐正则:“……”
他正要开口,夏矜抢占先机,道:“又要说我喝醉了胡闹是不是?我现在很清醒,也是很认真地在问你。”
她低下头去,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态,用最委屈的声音说:“就算喝了酒,我所说的话也都不是瞎玩胡闹,去过那么多次酒吧,又不是每一次喝了酒都会和别人搭讪,你是第一个。”
徐正则神色微滞。
夏矜继续道:“还有你,徐正则,明明是你的错。谁让你长得好看,我这个人,从小到大就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
她戳他胸口控诉:“你还总对我笑,为我泡蜂蜜水,记得我说的每一句话,连管理我拿对你来说少得可怜的一千万这种无理要求都纵容……还有那次,在公司楼下,对我说那样的话,让我心乱了好久。我又没有和别人谈过恋爱,你对我这样,我会觉得你喜欢我……反正,都是你的错。”
她上前一步,徐正则便后退一步。
直到身体抵在微凉的墙面上。
“还说没有男人会拒绝,哦,那你不是男人。”夏矜说,“徐正则,你是大木头。”
她抬眸,看到他微动的喉结,还有颈侧,因克制与隐忍而凸起的青筋。
他低眸定定地看着她,这一瞬间,眼中情绪浓得不像话。
夏矜伸出手去,用指尖碰触那根微凸的青筋。
“徐正则,你在忍什么?”
作者有话说:
徐正则,你在忍什么!!!
第28章 矜矜
夏矜问出这句话时, 指尖从徐正则喉结一扫而过。
却不等他有所反应,后退一步,扔掉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西装, 打开客房门潇潇洒洒地走了。
徐正则许久都没有动。
好一会儿, 才捡起地上的外套, 跟着走了出去。
夏矜的身影却已经在走廊消失。
手机进来一通电话,是俞婉华打来,问他在哪。
徐正则回完,退出界面时, 打开了手机相册。
他平时实在很少拍照,相册里只有一些文件照片, 基本都是黑白底色。
只有三张不一样。
带着明丽的色彩,夹在其中十分显眼。
一张是大半个月前,他拍给夏矜看的, 发在朋友圈的那张小徐宝宝。
一张是昨天, 在玉澜别苑拍下的, 喷泉在太阳光下折射出的彩虹。
还有一张, 便是刚才他们在镜前,夏矜拿走手机, 拍下的他们。
徐正则盯着最后那张合影看了会儿,有人从走廊尽头走来,喊了他一声, 他才收回神思。
徐鸣曜几步走近。
徐正则按下截屏键,把手机收了起来。
“有事找我?”他问。
徐鸣曜道:“今晚回家住?”
他语气低了些:“我问过妈了,她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在家住了, 不是去公寓, 就是寒山庄园。”
两人一起下楼。
徐正则淡声道:“公寓离公司近, 可以省下很多时间。”
徐鸣曜喊了声哥:“我只有五天的假期,加上航班时长,最多也只能在家待三天。你回家住几天呗。”
徐正则停了半秒,道:“我明晚回去吃饭。”
徐鸣曜神情失落,最终还是妥协:“好吧。”
笑了笑,又问:“我送你的礼物拆了吗?喜欢吗?”
徐正则送夏矜回房休息后,便拆开看过了。
是块腕表。
徐鸣曜曾经在徐正则房间见过不少不同款式的手表,整齐地收藏在一起,从那时候才知道他哥又收藏名表的嗜好。
两人二十岁那年,他送给徐正则的生日礼物,便是一块手表。
今年的四月,徐鸣曜去瑞士一所大学参加研讨会时,那时他正在为送什么给徐正则做生日礼物而发愁,偶然得知其中一位教授的丈夫是制表大师,曾任百达翡丽的首席工匠。
徐鸣曜拜托了很久,打听对方喜好,送了很多礼物,又以让人难以拒绝的高额价格作为报酬,对方才点了头。按照徐鸣曜的要求,制作了这块世界上独一无二,表盘内与后盖,都篆刻了徐正则名字的的一块表。
这种机缘巧合促成的礼物很让人欣喜。
徐鸣曜把整个过程都讲给徐正则听。
两个人已经走出酒店,
徐正则看到他兴奋的神情,嘴角的弧度很淡:“我看过了,很喜欢,谢谢。”
徐鸣曜看着他冷淡疏离的表情。
其实这几年已经渐渐习惯。
可他的记忆超群,看过的书过目不忘,小时候的很多记忆,也都还存在记忆中。
所以也比任何人都确定,在那件事之前,他哥不是这么冷情冷性的人。
“哥。”徐鸣曜站在徐正则对面,停下脚步,望着他的眼睛,低声问,“你是不是怪我?”
徐正则表情毫无起伏。
“没有。”
徐鸣曜还要张嘴,徐正则平静地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怪你干什么。”
“可当时如果不是因为我非要在放学后,去吃那家很远的蛋糕,我们根本不会……”
徐正则道:“司机被收买了,所以无论你要不要吃那家店的蛋糕,结果都是一样的。”
两人已经走出酒店。
徐鸣曜还想再说什么,徐正则低声道:“以前的事,我很多都已经想不起来了,鸣曜,既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就不要再提了。什么也不会改变,不是么。”
徐鸣曜嘴唇动了动,话全部咽了回去。
瞧着徐正则的脸色,明明看上去与平时毫无差别,徐鸣曜却能轻易察觉他此刻的低迷情绪。
或许是双胞胎的某种奇妙的心灵感应。
从刚才在走廊见到,他就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事,眉心微蹙。
此刻脸上情绪已经更加复杂,眼神很沉,甚至带着一种厌弃。
徐鸣曜自动将原因归咎于今日的这场婚礼。
“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徐鸣曜说:“后悔当初跟爷爷奶奶说,答应替我和夏家联姻。”
徐正则坐拥启明资本和启明控股,身任创始人、董事会主席和首席执行官三大身份,他的身价连财经杂志都难以估量。
所以起初夏家老爷子提出履行当初的约定,结两姓之好时,徐家并未将徐正则纳入考虑范围,徐鸣曜才是那个候选人。
但他不愿,也厌烦这种商业联姻。
知道联姻对象是夏矜后,更是直接跟爷爷摊牌,自己不可能答应。
徐鸣曜从小做什么事都是被顺着的。
这一件,徐老爷子和徐鼎却都没有答应。
后来是徐正则主动说,愿意与夏矜结婚,才解救了徐鸣曜,
爷爷与父亲都没有答应。
仍坚持让徐鸣曜与夏矜结婚。
但他怎么也不肯,又有奶奶站在他那边,最终,徐正则的自荐得到了准许。
前提就是要让律师拟定一份婚前协议,在领证前与夏矜签署。
因此徐鸣曜才会一直觉得,他哥是为了他,才提出让自己作为那个为家族牺牲的人。
“我已经说过了,并不是为了你。”徐正则淡淡地说,“你没有为此愧疚的必要。”
徐鸣曜却道:“好。就算不是,但夏家那个大小姐,圈子里出了名的娇生惯养,她根本配不上你。”
徐正则皱眉,不懂他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你不了解她,就只凭那些外人口中的传言就轻易对一个人下定论?何况,我不认为娇生惯养是什么缺点。”
徐鸣曜一怔,第一次从他哥口中,听到这么凌厉的语气。
还是对他说的。
徐正则望着远处,无垠的草坪中央,中午举行仪式的布置还没有拆除。
他看着那道玫瑰和铃兰搭建的纯白拱门,半晌,叹了一声,声音很低:“鸣曜,你说反了,配不上的那个人,不是她。”
徐鸣曜错愕不已:“哥……”
“我还有事……你不喜欢参加宴会,不愿意的话,可以提前回家,不必再等晚宴开始。”
徐正则说完便转身,脚步却没能迈出去。
夏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
四目相对,她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转身重新走进了酒店。
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了一下。
徐正则只是看着她离开,并未跟上去。
她身上还是那条裙子,后背大片的白皙肌肤裸露在外,长发盘着,肩颈线条优越。
夏矜很适合穿红色。
那条敬酒服穿在她身上,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秾丽明艳的红玫瑰。
明媚而张扬,热烈而直白。
徐正则垂眸,扫了眼自己的手腕,握住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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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宴开始,徐正则都没有再见到夏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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