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香槟塔倒满了酒液,乐队已经演奏了四五首歌曲,徐正则发了四条微信,打出去两通电话,夏矜都没有回应。
季驰和季雪已经与一众好友喝了两轮,她也没有出现。
连费思思和陶子君都不在。
直到他准备去楼上的休息室,一间一间敲门寻找,她才终于姗姗来迟。
夏矜换上了一条不那么正式的晚礼服,抹胸的款式,裙摆不长,只到膝上,裙下的双腿修长笔直。
虽是黑色,用料却很特殊,在夜晚的灯光下,那条裙子像是缀满了星辰,闪闪发光。
徐正则上前:“怎么没有回我的消息。”
夏矜轻描淡写地说:“哦,没看见,和朋友在聊天。”
盘了一整天的新娘发髻也放了下来,长发微曲,披在肩头。
徐正则还要开口,她已经携着两个姐妹扬长而去,奔向了派对欢闹的中心。
徐正则微微抿了下唇。
季驰端着一杯酒过来,递给他。
碰了杯才说:“还没有来得及说,新婚快乐。”
徐正则轻晃酒杯,看着酒液层叠的涟漪,道:“谢谢。”
季驰已经仰头喝了半杯,见他没有举杯的意思,道:“你真不喝啊?”
“这什么酒?”
“罗曼尼康帝,12年的,度数不高。”
徐正则放在一旁甜品桌上,见侍应生过来,取了杯果汁。
才与季驰碰了一下。
“……不是我说,”季驰颇为无语,“今天这日子你都不跟我喝一杯?我特意选的罗曼尼康帝。”
“抱歉。”徐正则道,“喝酒误事,习惯了。”
“你跟我说什么抱歉,咱俩什么关系啊。葡萄汁代葡萄酒也行吧,有那个意思就行。”说到这儿,季驰嘿嘿一笑道“也确实,今晚多重要啊,喝酒确实容易耽误事。”
徐正则瞥了他一眼:“我是指耽误公事。”
季驰一副讳莫如深的语气:“我懂,我懂。”
徐正则:“……”
不过也是巧合,没半小时,还在晚宴上的何源接到电话,一份重要的合同除了问题,敬业得放下酒杯就上楼,找酒店前台借用了打印机,带着东西拿给徐正则签字。
“是孙副总打给你的?”徐正则问。
助理点头。
徐正则签完字,把钢笔还给何源,说:“之后再打不用接。”
何助一脸为难。
孙副总是公司出了名的工作狂,比徐正则还爱给启明创造财富。
中午参加了婚宴便走了,估计是又忙上了,才让何源在晚宴上还要把合同打印出来给徐正则签字。
看出下属的为难,徐正则也多少知道孙副总在公司的名声,道:“我会和她说。既然是你的假期,就不必再忙这些——合同交给婚礼的司机去送吧。”
何助开开心心地把合同送给司机,返回晚宴时,被另一位宴会主人公拦住。
“夏小姐,新婚快乐。”
夏矜朝他勾勾手指:“我问你个问题。”
晚宴上一部分宾客,是启明的人,夏矜已经不知道碰到第几个,笑盈盈跟她打招呼,说夏小姐新婚快乐。
“我问你件事儿。”
“您说。”何源保证道,“知无不言。”
“我上次去你们公司,还有好多人都喊我徐太太,今晚在宴会上碰到,却都称呼我夏小姐。”夏矜点到为止,问,“你们徐总做了什么?”
何源笑着说:“之前一次集团大会,徐总在结束前,对所有启明的同事提过这件事,说请大家以后见到您,都只称呼夏小姐就好。”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三周前的周一集团大会。”
夏矜算算时间,正好是她向徐正则表达自己不喜欢那个称呼后的星期一。
“他怎么说的?”
原话何源都还记得,毕竟太轰动,视频录像在公司内网上传了个遍。
到今天都有讨论。
何源当即打开手机,在公司内网的论坛上找到了那段视频。
夏矜已经被勾起好奇心,点击播放后,便看到屏幕中站在台上的徐正则温声说:“容我在今天的场合说一件私事——诸位以后在启明见到我的太太,不必称呼她为徐太太,这个称呼不够尊重她。我也趁此机会,正式向大家介绍,我的妻子夏矜,是夏氏集团的千金,也是全球三大顶奢品牌之一Merveille的优秀服装设计师。她是她自己,不需要用另一个人的姓取代。”
夏矜完完整整看完,几乎要当场脸红。
她在自我介绍的时候,都不会在名衔前加一句全球三大顶奢品牌之一的优秀服装设计师。
徐正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居然还讲得面不改色。
手机还给何源,夏矜忍着害臊赶紧溜掉。
回到座位时,陶子君问:“没喝几杯啊,怎么脸红了?”
夏矜连淑女气质都不想保持,穿着身上的小礼裙便往陶子君身上挤,搂着人发泄:“啊啊啊!”
“干什么这是……”
一道男嗓穿插进来:“矜矜。”
夏矜骤然抬起头,徐正则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儿。
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喊了什么,自己已经被一旁的季雪推搡着起来。
“快去快去。你老公找你。”
夏矜揉揉脸颊,也不知道脸上的红晕有没有消下去。
徐正则已经问出口:“脸怎么这么红?”
“哦。”夏矜面不改色撒谎,“我喝了点儿。”
徐正则对着一旁夏矜的朋友们道:“有长辈找,我先带她过去。”
季雪笑道:“哎呀,去去去,不用跟我们打招呼。”
徐正则微微一笑,走到夏矜近旁,右臂微曲。
夏矜会意,手挽上去,跟着人走,等远离了排队上的人群,才问:“你家里人要见我吗?”
徐正则低声道:“傍晚我和鸣曜在酒店门口的谈话,你听见了?”
夏矜已经明白过来:“你骗我?没有人找我们对不对。”
徐正则不置可否。
夏矜冷哼一声,手也缩回去,不再挽着他。
“放心,没有听见多少,不过你说是你配不上我我倒是听见了。”
徐正则只是顿了顿:“前面的呢?”
“前面什么?你弟还说我别的坏话了?”
徐正则静静地望着她,眸中渐渐染上笑意。
摇头,说:“我替他向你道歉。”
“又不是你做错了事情,干嘛替他道歉。”夏矜眉宇微蹙,“不过我还听见你们说当初决定联姻的对象,本来是你弟弟?”
“嗯。”
夏矜捂心口:“还好不是他,谢谢。”
徐正则笑了下。
夏矜又问:“那你不是为了他,又是为了谁答应联姻的?徐正则,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联姻来帮你什么。”
徐正则垂眸望着她。
“干嘛不说话?”
徐正则的语调近乎一句叹息:“如果我说是因为你,你信吗,矜矜。”
矜矜二字,徐正则说得又低又轻。
他的音色很好听,传入耳中,犹如大提琴独特醇厚的弦音。
“你烦死了!”夏矜当即捂住耳朵,又闭上眼睛,控诉道,“你是我什么人啊就这样叫我,又不喜欢我,就不要勾引我,徐正则,我警告你……唔……”
剩下的话音全部被堵住。
徐正则向前一步,伸手扣住她的腰,低头吻住了夏矜。
作者有话说:
嘿嘿
第29章 渡酒
夏矜毫无准备。
视觉与听觉完全失去的情况下, 她反应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唇上贴过来的是什么。
徐正则连低头亲吻的动作,都很轻柔。
起初只是碰触, 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抗拒与退却的姿态, 才开始轻轻地吮夏矜的下唇。
与在神父与宾客见证下的那个吻完全不同。
四下无人的夜晚, 脚下是绵延的草坪,身后有一棵棵高大葱郁的榕树,远处的湖边传来虫鸟的清脆鸣叫。
远处还能听见婚礼晚宴上乐队演奏的歌声,和友人们推杯换盏间的嬉闹与笑声。
徐正则只闻见夏矜身上一股未名的幽香, 犹如幻化出实体,向他张开了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从未有过此刻的体验——想要不顾一切, 和她一起陷入这个陌生却让人难以抗拒想深陷下去的漩涡。
也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刻听从自己内心的渴望与期盼。
徐正则微微启唇,含住她柔软的唇瓣从, 一寸寸地轻吮。
徐正则隐约地觉得, 她不会推开他。
可心底里, 却好像有一个存了很久的声音, 一遍遍告诉他另一个相反的答案。
徐正则闭着眼,将夏矜揽得更紧, 手掐着她的腰,将人更紧地贴进自己怀里,亲吻的动作与力度却是截然相反的绵长而轻柔。
他脚步向前, 夏矜失去行动地主导力,被他拥着,身体抵在一棵枝干粗壮的榕树上。
繁密的气生根垂在他们头上, 像天然的隐秘帐篷, 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夏矜捂住耳朵的手早已放了下去, 眼睫轻颤着睁开。
徐正则的眉眼近在咫尺,他轻阖着眸,长睫垂在下眼睑。
夏矜才发现,原来有人闭着眼时,目线的弧度也能这么好看。
她神思翩飞,唇被人轻含着吮吸,不知不觉间重新闭上眼,用所有的感官来享受这个吻。
和她主动献吻的感觉不一样,和他们在婚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的亲吻也不一样。
夏矜不知道怎么形容,却确信一点,原来接吻是一件这么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事情。
此刻的她,尚且不明白接吻这件事,与交互的对象之间也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只顺应着本能与多巴胺的支配,产生了种不满足于他此刻,只辗转厮磨于唇瓣上这种浅尝辄止亲吻方式的感觉。
她伸出了手,搂着徐正则的腰。
徐正则的呼吸紧了下。
他们贴得那么近,轻易便能感受到对方炙热难耐的呼吸。
夏矜唇角翘了翘。
也不知道徐正则是不是不会。
这个吻甚至有些生涩。
他只是一直亲吻她的唇瓣,即便在夏矜将手搭上去,主动回抱着他,他都没有更近一步。
夏矜好歹是在费思思的耳濡目染下,听过了姐妹和她的前男友们数段爱情故事,小说与影视作品也看过不少,多少有间接经验储备。
她迫切地想要尝试。
于是探出舌尖,在徐正则唇峰上,轻轻地舔舐了一下。
徐正则朝后退了退。
夏矜揽着他的脖颈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她清楚地看见男人沉如夜色的双瞳。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多少有些太主动,仿佛她才是迫不及待的那一个。
夏矜绷着嘴角,决定拿回主动权:“徐正则,你是不是学习过变脸?”
徐正则垂眸看着她,明知是玩笑,依然认真回应:“没有。”
夏矜推开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发挥毕生演技,严肃无比地张口:“那你一定是被人魂穿了,不然怎么会在这几个小时,态度就180度转弯。”
徐正则微微一顿,低声道:“你不回消息,也不接我的电话。”
夏矜“哦”了声:“原来你就喜欢欲擒故纵这一套。”
徐正则怎么会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呢。
眼尾漫出一份淡淡的笑,问:“所以你欲擒吗?”
夏矜差点被绕进去,答复的第一个音节已经脱口而出,紧急刹停。
“我才没有。”
她伸手把他推得更远,怕再被三言两语又钻进他的套,转身便走。
徐正则也没有追上去,迈步不急不缓地跟在她身后。
时间已晚,晚宴上稍微年长的长辈已经离开,只剩下一帮同龄的派对常客。
夏矜与徐正则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人组局,开始玩起了游戏。
“这么快就回来了。”陶子君关心道,“谁找你们啊?你家的还是徐家那边的长辈?”
夏矜道:“一个很会骗人的长辈。”
她刻意加重了的“长辈”二字的语气,音量也恰到好处得,足以让停在几米外与季驰交谈的徐正则听见。
余光中男人看来一眼。
夏矜无视他,心情颇好地端起一杯香槟。
费思思拿了些甜品回来,瞧见夏矜说:“口红花了。”
只是一句提醒,夏矜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飞快地用手背蹭了蹭。
陶子君及时递来包中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又扫了眼徐正则,讳莫如深地朝夏矜笑。
费思思没瞧见徐正则喊走夏矜那一幕,不过做了这么多年好朋友,几个眼神就明白过来。
凑到夏矜耳边,笑道:“又怎么勾引你了,这么激烈。”
夏矜:“……”
费思思瞧着她一脸冤屈的表情,问:“怎么这副神情,我猜错了?”
夏矜纠正:“对了一半。”
陶子君:“错在哪儿?没勾引还是没接吻?”
夏矜:“错在一点都不激烈。”
费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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