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则望向地板上碎瓷片。
“您是不是也忘了,启明并不隶属于徐氏集团。”他忽的说。
徐鼎道:“你这是暗示我不要插手你的事?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的儿子?没有我,你能有启明?”
徐正则瞳色冷清极了:“十年前,我大三那年,为伦敦梅菲尔的一名珠宝商作金融咨询,赚到了五万英镑,那是启明的第一桶金,三年前,启明总部转回国内的时候,已经拥有四百亿市值。在这一点上,我从不认为需要向谁证明启明的存在是由谁创造的。”
他顿了下,薄唇微微一弯,却像是自嘲:“当然,如果您要谈的是我这个人的存在,我得到的良好教育与优越的生活条件,那么,您说的对,我无从抵赖。没有徐家,我或许永远也不会得到在全球顶尖学府享受到的知识与资源。”
这话中提及的每一桩,分明是惹人艳羡的条件,可徐正则的表情却淡漠极了。
徐鼎也在此刻沉默了片刻,不知想起哪件事,语气缓和了下来说:“你既然明白,那也该知道,享受了这些优厚的条件,也应该承担自己的义务。当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在你和鸣曜都平安,不必再提了。”
撂下这些话做了结尾,便要拎起外套离开了。
快到门口时,身后又传来徐正则的声音。
“我没有记错的话,辉景置业的王总,拥有夏氏集团四个点的股权,而徐家从未辉景有过合作。父亲,您在计划什么?”
徐鼎脚步一顿,回头:“谈合作而已,既然你说启明与徐氏无关,也不必关心徐氏的商业规划。”
办公室重回安静。
徐正则回到座椅中,按下内线电话,很快另一名商务助理敲门进来。
“徐总。”
“让人留意一下辉景置业王总这段时间的动作,尤其是与夏氏相关的部分。”
助理应下,要离开前,徐正则又问:“夏氏集团董事会最近有什么变动吗?”
“应该没有,您需要详细消息的话,我再去查一查。”
“辛苦了。”徐正则又道,“如果其他股东有股权变更消息的话,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
等人离开,徐正则的注意力才重新放在桌面的文件之上。
才处理了两份,看了一张报表,视线便偏向了一旁的手机、
徐正则拿起手机,却只是捏着转了两圈。
起身脱下西装外套,又扯松了领带,站在落地窗前,低头看着底下往来的车流。
半晌,解锁屏幕后点进了微信。
此刻巴黎时间还是深夜。
他编辑了文字,又删除。
等到午后,时针指向3时,才发出去一条消息。
徐正则:「去出差吗?」
夏矜没有回复。
他点开了她的主页。
昵称又换了新的,十分简单脱俗,叫“我好想睡大觉”。
金九银十,每一年的九月与十月,都是时尚界最为热闹的时间。
设计师们自然也是最忙的时候,熬夜画设计稿都是小事。
直至徐正则在晚上八点时忙完工作,夏矜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我好想睡大觉:「是啊。」
我好想睡大觉:「干嘛?」
徐正则刚从办公室出来,听到两声连续的提示音,停下脚步打开手机。
随即便轻轻笑了下。
问她:「可以接电话吗?」
我好想睡大觉:「可以。」
他打过去,喊了一声:“矜矜?”
“嗯?”她鼻音很重,像是梦中刚醒,“怎么啦?”
徐正则听出来:“在睡觉吗?”
“嗯,飞机上都在改设计稿,我要累死了,所以到公寓就上床睡觉了。”
“吃午饭了吗?”
“约了朋友,等会儿出去吃。”
听筒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声音又低又轻:“我还能再睡半小时,不和你说了……”
说着打了个哈欠。
“好。”徐正则说:“睡吧。”
谁都没有挂。
夏矜又小声说:“最近很忙,消息不一定会回你。”
“我知道。”
“哦,那你挂吧,我懒得动了。”
又过了会儿。
“矜矜。”
“嗯?”
徐正则低低地问:“怎么去出差没有告诉我?”
听筒中却没有回音传来,没一会儿,便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
之后一连两周,夏矜的消息都很少。
徐正则偶尔发过去的微信,也不一定得到回音。
他并不懂那些时装周都有哪些流程,只能从她更新的几条朋友圈中,窥见她工作与生活的一面。
光鲜亮丽的秀场,忙碌的后台,和觥筹交错的派对,或偶尔与其他设计师、模特和朋友的合照。
都是年轻而漂亮的面孔,男女都有。
夏矜也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十一月初,北城短暂的秋天消失无踪,立冬后气温彻底降下来。
周一清晨,集团大会结束,何源送来一周的行程安排。
周三的下午,有一则跨国会议。
视频连线。
对方是启明在三年前并购的一家科技公司。
徐正则视线停在行程表上。
“他们总部是不是在巴黎?”
何源答:“是的。”
徐正则转了转钢笔笔帽。
“改为线下会议吧,帮我订航班。”想了下又补充,“不用兴师动众,你跟我去就可以。”
没听到助理即时的答复,徐正则抬眸:“有什么问题吗?”
“……徐总,时间会不会太紧张了?行程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临时出差,后面的工作也会耽误。”
“我远程处理。”徐正则道。“去安排吧。”
“好的。”
作者有话说:
就是喜欢被欲擒故纵是吧徐正则,啧啧
第40章 微沸
请助理重新安排行程之后, 徐正则的日常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但实际上这两日的工作一如既往的多,甚至因为临时增添的出差,将许多工作安排都调整到了周一周二, 比平时更忙了。
何源却觉得, 徐总的状态似乎比往常都更为放松。
就像是在突然之间, 有了那么一件让人期待的事情。
偶尔脸上露出的笑,都和平时是不一样的。
“按照您的嘱咐查过了,夏氏集团的股权近期没有变更,不过董事会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动。”总助汇报道, “夏盛退出了夏氏地产的董事会席位,他的董事会表决权, 全部移交给了儿子夏明轩。”
徐正则放下手中咖啡:“辉景置业呢?”
“辉景的王总手中持有夏氏地产4.1%的股权,没有变动。”
“我知道了,辛苦你。”徐正则双腿交叠着, 一手随意落在膝头, 俊眉微蹙, 不知在想什么, 桌上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下,锁屏上跳出来微信的图标, 他伸手打开,又对助理说,“继续让人留意。”
总助点头表示明白, 起身便要走了。
徐正则喊住人,补充一句:“夏氏集团董事会其他股东,如果有任意一人与我父亲那边见面, 也及时告诉我。”
“您是觉得您父亲徐董……”
徐正则淡声说:“或许吧, 暂时也只是猜测。”
下属没再继续追问, 也发觉徐正则的视线三番两次落在自己的手机上,知道恐怕是在等谁的消息,没再多待。
徐正则打开微信,便看见夏矜的头像上有红色数字提醒未读。
他点进去。
是她才发来的。
我好想睡大觉:「我的鱼呢?」
我好想睡大觉:「方姨今天没给我发我的鱼照片,是不是死掉了?」
徐正则唇角弯了弯,编辑:「没有。方姨今天休假,不在寒山庄园。」
我好想睡大觉:「哦,那好吧。」
徐正则:「巴黎现在应该是夜里两点,还没有睡觉吗?」
我好想睡大觉:「你有空吗?」
徐正则:「嗯。」
发出去三秒后,她的语音拨了过来。
徐正则有些意外。
这么多天了,这是夏矜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找他。
他接通。
“喂。”
夏矜的声音从远洋之外渡回。
“我今晚参加了一个沙龙,去了很多人,设计师、模特、画家、作家,我还见到了一位很尊敬很喜欢的时装设计师,和他聊了很久。”
她的语调在笑,看来这个夜晚的确十分值得纪念。
徐正则听见车水马龙的声音:“现在在车上了?”
“是呀,在回公寓的路上。”夏矜说,“头晕,不想坐在车上打字,我有耽误你工作的时间吗?”
徐正则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没有。”他低声又问。“喝酒了吗?”
“一点点,就喝了一点点。”
“我们对一点点的定义似乎并不一样。”
“那是因为你酒量太差了!真的很差,我都没有见过比你酒量还差的人。”
她的语气已经能让人听出醉色,徐正则轻轻笑了下:“嗯,那怎么办呢?”
夏矜也跟着笑:“不知道,我多灌几次说不定会变好。”
说完又苦恼似的:“我不应该给你发消息打电话的。”
“为什么不应该?”徐正则反问。
“哎呀你别问了,就是不行。”
他又听见她在那边嘟囔了几句,声音很低,吐字也黏黏糊糊,徐正则没有听清楚。
还想问,夏矜的声音又清晰起来,随后听筒中的白噪音增大。
“给你听塞纳河夜晚的风声。”
徐正则怔了下。
手机贴在耳边,此刻的目光,仿佛被迢迢万里外的河岸微风揉软了。
“矜矜。”徐正则不受控制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夏矜说:“不知道,我明天要和朋友去伦敦时装周。”
“明天?”
“嗯。”
“去多久?”
“不确定。”
徐正则沉默了数秒,微微低头,无奈失笑:“累吗?”
夏矜对于这种问题的回答,从不隐瞒,只会夸大:“累死了,等忙完时装周,我要睡三天三夜。”
声音渐渐低下来,掩藏不住的困意。
徐正则心口也软下来:“睡吧。”
直到夏矜抵达公寓,挂了电话,徐正则才叹息了一声。
何源敲门进来,递给徐正则新安排好的行程表。
在巴黎与并购公司的巡视与会议之后,空出了两天的假期。
是他之前才叮嘱何源更改的。
见徐正则看着行程表久久没有出声,何源不禁小心发问:“有什么问题吗徐总?”
徐正则摇头,递还给他:“没有,辛苦了,谢谢。”
不过这趟巴黎,到底没有去成。
周三,徐正则在登机后的第五分钟,接到吴叔的电话。
俞婉华在家修剪花草时忽然晕倒,现在正在送往医院的路上。
航班广播已经通知飞机即将关闭舱门,徐正则起身走下了飞机。
司机一路疾驰,赶往医院。
好在没有大碍。医生检查结果说是药物引起的体位性低血压,才导致的晕厥。
徐正则拿上检查结果,喊吴叔出来。
“我妈最近在吃什么药?”他问,“她并没有什么慢性疾病。”
吴叔说:“我也不清楚,问了一直照顾太太饮食起居的小郭,也说不清楚。都不知道太太最近有服用药物。”
徐正则垂眸,想起医生刚才的话。
服用药物造成的体位性低血压,一般都是由于血管扩张剂、吩噻嗪类,或抗抑郁药物引起的。
“我爸呢?刚才电话没有接?”
“没有。”吴叔迟疑道,“今天早上先生出门的时候,似乎和太太有争执。”
“因为什么?”
“这个……”
“我也不能说吗?”
吴叔这才低声道:“你与鸣曜都不知道,当年你父亲和母亲的婚事,都是两家长辈定下的。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你母亲对你父亲是有感情的,但……”
徐正则沉默片刻:“我明白了。您去休息吧,我陪着她。”
他推开病房的门,轻轻走进去,站在床边看了看俞婉华苍白的脸,才坐下来。
输液后三个小时,俞婉华才转醒。
徐正则放下电脑,起身走过来,按下呼叫,见俞婉华似是想要起身,弯腰扶了下。
“还在输液,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
俞婉华抬头看着儿子,顺从地躺下。
唇瓣有些干,徐正则倒了杯温水。
扶着俞婉华喝了小半杯。
俞婉华看着儿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动容,轻声说:“才二十天没有回家,你怎么瘦了?公司事情很忙吗?”
徐正则顿了下:“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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