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给老夏同志回了电话,大概是已经从徐正则那儿得知钟情生病的事,开口便问她们的地址,要过来,夏矜解释了妈妈的病情,又安抚说不严重,好说歹说才拦住人。
夏矜在飞机上没合一眼,此刻松懈下来,困意铺天盖地涌过来。
但还是回拨了徐正则的电话。
“到那边了?”
“嗯。”夏矜打了个哈欠,“刚到两小时。”
看了眼时间,国内现在已经深夜一点。
“你还不睡啊?”
“在等你的电话。”徐正则从她放松了语气听出端倪,“阿姨还好吗?”
“嗯,做了个阑尾手术,不严重,在医院休息两三天就可以回去了。”
徐正则温声说:“我过去陪你,好吗?”
夏矜拒绝了,她不嫌小题大做,到时候妈妈肯定嫌。
“过两周就回国了。”
徐正则便答应了。
夏矜想起什么:“书房里有我之前画好的设计稿,你帮我送去公司吧,或者我让助理去家里拿。”
“我送好了,在哪儿放着?”
“就桌子上,不过有点乱,我们改视频通话,趁我现在还没困睡着,你去找一下。”
“我不在家。”徐正则说,“如果是在桌面上,那我等会儿回去应该也能找到。”
“你不在家在哪儿?”夏矜打了个哈欠。
“公寓。”徐正则垂眸,看了眼从手上的红色围巾,伸手碰了下上面那只毛毡的小猴子,唇角微弯,“来拿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啊?这么晚还要过去。”
“才忙完从公司回来,路过的时候想起来。”徐正则说,“是一条围巾。”
“家里又不是没有围巾。”夏矜嘟囔,“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徐正则听出她小声的抱怨,唇角笑意加深,“别人送的,很重要。”
“谁啊?”
“一个六岁的小姑娘。”
夏矜说:“你听听你都笑成什么样了,骗我对不对,谁送的?上次也说给一个六岁小姑娘编辫子,徐正则,你有鬼。肯定是初恋送的吧?”
他笑着:“没有骗你。已经是十八年前收到的东西了。”
十八年前。
那时候,徐正则也才十二岁而已。
夏矜抿唇,有点生气:“那这么说还是你的青梅竹马送的。你有青梅竹马。”
她顿了顿:“我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别吵别吵,这样算你两都有
第57章 启明
徐正则的轻笑声顺着听筒传来。
夏矜绷着嘴角:“还笑还笑, 等我回去就咬死你。”
徐正则垂眸,珍视地触摸着在盒子装了很久的围巾。
经年累月过去,红色分毫没有减退, 平整叠着放在盒子里, 随他从英国又回到北城。
唯有那只别在一段的卡通小猴子的脸颊上, 沾着一片黄豆大小的淡褐色污渍,已经渗进去了,怎么也洗不干净。
徐正则低头嗅了嗅,没有异味。
“过两天要出差, 等工作结束,我去找你, 好吗?”他征询地问。
“去哪里出差?”
“纽约。”
“那也好远呢。”
徐正则重新将围巾收进盒子,第一次从这间公寓将它带出去,边往外走, 温声说了句:“让我去找你吧, 好吗?”
夏矜便说不出半个拒绝的字眼了, 点点头, 反应过来时语音通话,又说:“好啊。”
电话挂断时, 嘴角还留着散不去的笑。
被从病房出来去卫生间的妈妈抓到,促狭地问:“徐正则?”
“嗯。”
承认得虽然大大方方,脸上却染上了一层粉。
钟情捂着手术伤口的位置, 招招手示意夏矜过来扶着自己走。
“比你大几岁来着?”
“六岁。怎么啦?”
“没怎么。”钟情一向对夏矜的感情问题没什么意见,高中时候某次回国去接夏矜放学,意外撞见一个男生跟夏矜表白, 甚至还让夏矜喜欢的话就答应人家, 知道女儿结婚的时候, 听了解释之后都没有多问什么,这一次却不能免俗,“家里是干什么的?上次婚礼见,他好像还有个双胞胎的弟弟?你去过他们家里几次了?不要干涉人家和自己家人的关系记住没有?”
夏矜:“……”
钟情问完,自己也叹了口气:“这可能就是当妈的宿命吧。”
夏矜失笑,却也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妈妈,至于最后那个问题,她道:“我可没有再管过,而且也没再去过徐家了。”
钟情道:“没有去也没有人说你吧?”
“没有。”
钟情松口气的样子,淡淡地感慨:“不要嫌我多嘴,婚姻对女人来说有时候就是一道枷锁,你清楚地知道不能变成什么样,但当掉进那个漩涡的时候,也无法避免会被所谓主流的道德与观念裹挟。”
夏矜脚步停了下来:“妈……”
钟情侧眸,笑着在夏矜手上轻轻拍了两下:“你爸最近怎么样?”
“每天忙着挣钱,给家里的花浇水,哦对,还有买他的金子。”
国内已是深夜,巴塞罗那的黄昏落日靡丽。
钟情看了眼窗外:“等回国了,你就告诉你爸,让他别等我了。”
夏矜声音低下来:“这种话你又不是没跟他讲过,你看他有听过吗?”
“那就说……”钟情笑了下,“就说我交男朋友了。”
这一次夏矜是真的愣了下。
足足四五秒后,才反应过来似的,眼睛睁得很大:“真的?”
随着这两个字,眼角眉梢的笑意才释放出来,惊喜的样子:“真的假的?帅吗?给我看看?”
钟情笑出了声,心口那一丝微小的忐忑在看到夏矜脸上神情后彻底消失。
即使清楚夏矜的性格,但她不可否认,在预计说出这句话时,仍旧忐忑于她的反应。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走廊,母女俩迎着金色的光往前慢慢地走。
“真的,这次没骗你。”
“那快点让我看看照片,看看看看!”
“没有照片,不过……”
“不过什么?啊啊啊你快点说!”
“明天人可能就来医院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
“那好,等等——你男朋友多大了?”
钟情顿了下。
夏矜:“不会比我小吧?”
“那没有。”钟女士说,“比你大三岁。”
“……”
夏矜在第二天的确见到了妈妈的男友,法国人,金发碧眼的年轻帅哥。
听到消息后,专程从巴黎赶过来的。
这么一比,她爸输的也不是没有理由。
趁人不在,夏矜八卦地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是这男的追的钟女士,她特意跑华人超市买了瓜子,一边照顾病患,一边听病患的恋爱故事。
徐正则是在第二周的周三傍晚抵达巴塞罗那的。
夏矜没去机场,接到老夏同志的电话,特意跑到公寓外面来打,原本还打算先瞒着,等回国后当面跟老夏同志说,但被问了两三句,就不小心嘴瓢显出端倪,被人三言两语追问,就全秃噜出来了。
徐正则按着夏矜给地地址,乘车抵达的时候,便瞧见了叉着腰站在楼下,举着手里跟电话另一头的人理论。
“你来干什么?来跟妈妈吵架吗?”
“我不会告诉你地址的,妈妈也不让我说。我说老夏同志,你的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一些?”
“什么叫我不站在你这边?什么叫你等了她这么多年,光我知道的,妈妈就数不清和你说了多少回别等她……是你自己不听,爸爸,妈妈跟你都已经离婚十几年了,交男朋友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你都不能为此指责她。”
徐正则让司机将车停在一边,他也没有下去。
一直到瞧见夏矜挂了电话,才推荐车门走下去。
夏矜转身,才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徐正则。
紧绷的神态立即化作了笑意,小跑着走过来,在徐正则张开的手臂中,扑进他怀里。
“你来啦!”她难掩开心,仰头看他时眼睛莹莹地泛着光,“航班提前到了吗?比预计时间早了半小时。”
十日未见而已。
想念从交汇的视线传到彼此心口。
徐正则环在夏矜腰间的手臂很紧。
“好像瘦了。”
“有吗?我最近都没有量过体重。”
夏矜埋在他肩窝,喟叹道:“怎么风尘仆仆赶过来,你身上还是这么好闻啊。”
徐正则笑了下:“我在酒店洗完澡过来的。”
夏矜从他怀里抬头:“还说你没有洁癖。”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阿姨最近怎么样?”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夏矜拉着他上楼,“本来就打算这个周末就回去的,你非要过来。你要待几天,不然我们一块儿回国?”
徐正则却说:“明天早晨我就得去伦敦,最近恐怕又得回到上半年不间断出差的状态。”
夏矜回头:“很忙吗?”
“有一点,不过都能够应付。”徐正则在她眉心点了一下,“不用担心,带我进去看看阿姨吧?”
夏矜点头,上楼推门前,回头提前告诉他:“我妈男朋友也在,叫Andrew,比你小,算了……你就喊他名字好了。”
两人进去时,Andrew正在给钟情切水果。
徐正则只坐了一会儿,问候了夏矜的妈妈,将从机场过来时买好的礼物送过去,一起吃了晚餐,待了一个多小时,便告了别。
夏矜要去送他。
出门前,拿着大衣欲言又止地看着钟情。
钟情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见她那副扭扭捏捏的表情,挥了挥手说:“知道了,去吧。”
夏矜笑着出了门。
下了楼徐正则才问:“和阿姨打什么哑谜。”
夏矜的手被他牵着一起伸进大衣口袋里,她身体也朝他歪了歪,不好好走路,贴在徐正则身上。
“我明早再回来。”
徐正则笑了下。
暮色四合,街边的路灯开始亮了起来。
看上去很温暖。
温存一夜。
徐正则在抱着人从浴缸出来,准备暂时将夏矜放在床上去拿睡衣,怀里的人却搂着他没有松手。
不知道是因为在水里泡得久了,还是做得太狠,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层粉。
徐正则温声问了句怎么了。
她咬着唇不肯说,双手压着他肩膀。
徐正则倒在床上,夏矜便立即跨坐在他身上,蹭了蹭,又想起什么,伸手去酒店床头的抽屉里找。
徐正则一掌扣住了那截细腰。
“别闹。”
夏矜不说话。
他单手在床上撑了一下,要坐起来。
夏矜察觉,俯身下来,趴在他身上:“不许起来。”
徐正则手指穿过她的长发:“你已经肿了,别闹。”
夏矜在他胸口咬了一下。
徐正则察觉她的情绪。
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两人身上,抱着人,温热的手在夏矜背上轻轻地抚。
“怎么了?”
夏矜没说话。
几秒之后,徐正则便感觉到胸口滴下来一片湿润。
要去碰她侧脸,夏矜躲开,一点点往上蹭,最后整张脸都埋进他颈窝,牢牢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抬头。
徐正则微微起身,靠在床头,又将被子往上拉了点儿,将怀里的人裹进去抱着。
他没有立即追问,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在她脑后轻轻地揉。
过了好久,夏矜才闷闷地喊了声:“徐正则。”
“我在。”
他在她发顶吻了吻:“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矜摇摇头,过了会儿,才说:“从我六岁那年丢走之后,我爸爸妈妈就开始吵架了,六岁以前,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们发生过那么激烈的争执,后来回了夏家,没有多久……他们就离婚了。”
“好像是因为我……”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他们才离婚的。”
夏矜不记得她走丢的那个夜晚究竟发生过什么,却清楚记得,后来那三天发着烧时,从门缝中传到耳中的争吵。
因为弄丢她的互相指责。
“我总是忍不住去想,要是那个时候我没有乱跑,没有走丢,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吵架了。”夏矜声音越来越低,“是我的错,是我不听话乱跑。”
徐正则右手往下,在她后颈按了按:“不是你的错。”
夏矜在他颈侧蹭了蹭:“就是我的错。”
“如果只是因为你意外走丢,那后来平安找到你,短暂的争吵之后,叔叔阿姨肯定就会和好如初,不要乱想,离婚的缘由不在你。”
夏矜揉了下眼睛:“我其实也知道,但有时候,就是忍不住怪自己,忍不住去想,如果没有发生后那件事,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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