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瓷其实压根不想管集团的这些事,问一句也是算回应了老太太交代的话。她点点头:“您现在是要出去了?”
“对。”章合泰的表情依旧温和,“出去见个朋友。”
温瓷嘴角笑意未散:“年初一您那朋友不用阖家团聚么?”
“我也说是。”章合泰微微叹气,“大年初一的还攒什么局。”
演的可真好啊。
温瓷笑着道别:“那您去吧。”
那股窒息的气息又来了,只要在这座宅子,就随时随地会被低气压笼罩。
她忍不住开始想,在书房的薄言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
一刻钟后,是顾律师先出的书房。
管家把顾律师送到门口,温瓷恰好浇完最后一株玫瑰回来。她停在园子门口,等待顾律师从照壁后绕出来,很凑巧地打了个招呼:“今天还工作呢?”
“温小姐好。”顾律师笑着说,“哪天需要,哪天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工作。”
温瓷漫不经心地问:“那份婚前协议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几点主协议没说清楚,添了份补充协议。”顾律师回答得很官方,“具体的您问薄先生就知道了。”
“哦。”温瓷仿佛并不在意,又问,“薄言签好了?”
“是的,薄先生很快就签好了。”
主宅书房的灯还亮着,应该还要谈一会儿。
温瓷朝顾律师道:“现在还有时间吗?我也有点私事,想麻烦顾律师帮我看看。”
顾律师乐意之至:“当然,只要您需要。”
***
薄言出了书房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温瓷,刚打算给她打电话,她从门外进来。
看到他,温瓷眼眸微亮:“你好了?”
“嗯。”薄言把那句“去哪儿了”咽了回去,问,“你也好了?”
“花园里随便转了转。”温瓷眼巴巴地望着他,嘴上虽然没说,但眼神里全都是一句话——奶奶和你说什么了。
薄言假装没看见,拎起外套披在她肩上:“走吧,回家了。”
到了车里,温瓷再次忍不住:“薄言。”
薄言面色淡然地点头:“在开车。”
温瓷又叫:“薄言,薄总。”
他似乎叹了口气。温瓷没听真切,总之下一句正合自己的意。
“在外套口袋。”他说。
外套还披在自己肩上,她迅速褪了下来,摆在腿上,从这个口袋摸到那个口袋。休闲装胸口没有暗兜,很容易就摸到她想要的东西。
两张薄薄的A4纸被他随意叠成了四方形,一展开,就是他洋洋洒洒的大名。
温瓷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份补充协议,眉心逐渐拢了起来。
“薄言,你不也很能吗?”
她道:“这么离谱你也敢签?”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捏着氧气管的薄言:奶奶,别太急,慢慢吸。(微笑.jpg
老太太:嘶……唔…………嘶…………
(这是不对的,不可以向他学习,严肃脸)
第38章 庄园
结婚前曾有一份婚前协议。
那份还算厚道, 不会亏待即将成为温家一份子的薄言。除了明显地界定了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之外,还额外承诺了报酬。
当年章合泰当上温家女婿, 大概也是这么一份合同。
只要把温氏集团的利益放在最前面,集团有的, 他也会有。
而眼前这一份补充, 等同于把人直接绑死在了船上。
不仅利益互惠,连风险也要共同承担。倘若温家投资失误,至圣作为薄言的附属品, 也要因为担保关系承担同样的风险。
这么久以来, 温瓷想的是往外走。
所以她不理解像他这样精明的人为什么还要签下大名,顺着这条无法回头的路往里走。
“薄言,有的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温瓷生半天闷气,只冒出这么一句。
薄言全然无所谓似的,“我签过的比这离谱的合同多得是。”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来这么一份合同, 不就是换种方式让你担保这次的投资没问题吗?”温瓷道, “还是你真的这么有信心,让温家永远蒸蒸日上?”
“很有趣的发言。”薄言弯起唇角, “这话听起来你不像温家的一份子。”
温瓷瞬间哑口无言。
他像个精准的猎手, 乘胜追击:“还是说,你随时都想好了跟我分道扬镳?”
“……我没有。”温瓷气虚。
“嗯,那就好。”薄言单手打了半圈方向盘, 车子驶入香樟豪邸, “既然没离婚的打算, 那共患难不是很正常么。”
先前对他的质疑, 猜测, 和诸多揣度仿佛随着这一纸协议烟消云散。
虽然觉得他现在这个时刻掺一脚显得很不妥, 但温瓷还是不可避免地把他放在了与温家共进退的位置。毕竟骨子里她是温瓷,温家的温瓷。
想必老太太也是如此吧。
难怪一连几次都没按老太太的意思来,她也就这么轻而易举把人放走了。
温瓷忽然觉得自己膝下伤得很不值当。
下意识去摸膝盖,唇角抿出向下的弧度:“你早有这个想法怎么不说,我不是亏了?”
薄言停好车,把她的手从膝盖上挪开,别有深意地说:“我跟你说的话你倒是一句没记住。”
“什么?”温瓷不解。
“我说过。”薄言放慢语速,确保她这次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些事情,还是交给我来解决。”
因为这份协议,年后飞保加利亚也没有任何人阻拦。
一向让她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的老太太甚至还打了电话,叫她当新婚旅行好好玩。
温瓷受宠若惊。
下了飞机,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时,温瓷心里的惊喜终于被冲淡许多。她其实很期待这次旅行,但也是真的不明白——二三月的天海风簌簌,哪里来的漫山遍野的玫瑰。
可行程是薄言安排的,他说的话还未曾食言过。
抵达瓦尔纳,再乘坐游艇前往庄园,一路上气温都徘徊在个位数。
玫瑰娇嫩,她花房里的那些尚且要每天流水般的花销伺候着,别说这种花骨朵都存不住的鬼天气了。
上游艇的时候温瓷就注意到,这艘游艇叫rose号。
此刻她倒是有些幽怨,“我到现在可是半支花影儿都没见到。”
薄言刚接完国内的电话,表情淡定:“正常人都是一支一支的见,我也没见过半支的。”
有被他的笑话冷到,温瓷扯扯嘴角:“薄总,那完整一支的呢?”
没介意她的冷嘲热讽。
“一会儿你就见到了。”薄言往游艇前甲板方向扬了扬下颌。
顺着他的示意望过去,游艇驶入一条狭窄河道。草坪和树木逐渐繁茂。或许是因为常青树栽得更多,入目之处慢慢有了春日生机。
直到游艇方向一转,木板搭置的码头映入眼帘。
起先只看得到一点不一样的色彩,再驶近了,竟然是接二连三簇拥相连的花骨朵。蔓延至山坡的人工草坪,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从坡的这头至那头,玫瑰郁郁葱葱包围了整个庄园,栽成了一片花海。
与自己精心呵护的花房比起来,这里的规模要大上数百倍。
这可是露天,明明还没到季节。
什么反季时装秀,挖到几十克拉宝石,股价连续涨停一个月,还是眼前的玫瑰花海更让人怦然心动。
温瓷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偏偏有人在她旁边嗓音冷淡地说,“哪都是完整的一支,见到了?”
温瓷沉浸在不可思议中,不在乎他的嘲讽,“怎么做到的?”
“温泉矿脉。”薄言言简意赅。
温瓷抛开乱七八糟的形象管理,啧啧两声:“薄总这么大手笔。”
“胡思乱想。”薄言说话时眼底很静,“不是我的。”
温瓷问:“那是?”
“认识的人。”他道。
即便现在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们之间有十年平行的轨迹。每次说到没有交集的圈子,话题都会习惯性停止。这次也不例外。
这种时刻,距离感再次滋生。
说不清为什么,好像总差那么一步,才能走到对方面前。
温瓷不再想那些烦心事。
从游艇上下来,有辆高尔夫小车接送他们。很巧的是,这座庄园和游艇的名字一样,就叫玫瑰庄园。这一片像是私人领地,除了服务生不再有别人。
想到未来一段时间的悠闲生活都会在这里渡过,心境忽然开阔。
先坐车逛了一圈花圃,又逛遍庄园。
温瓷好心情地问:“我们要待多久?”
“申请了月末的航线。”薄言跟当地管家交代完晚餐,向她介绍楼上那间书房,“有工作可以用那里的电脑。这里的任何东西,现在都属于你。”
温瓷故意放慢语速:“我用了,你认识的那个人不会生气?”
“没那么小气。”薄言道,“放火把这里烧了也不会赔到你头上。”
他来了这之后好像冷笑话不断,温瓷借机讽了回去:“别忘了你签的那个协议。现在你赔和我赔也没多大区别。”
“那就悠着点。”他嗓音懒洋洋的,“别真烧了。”
整座庄园木质结构居多,虽然是温瓷最讨厌的木头,但和老宅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里散发着自然和闲散的味道,让人憎恶不起来。
她逛累了就回庄园休息,休息够再出去逛。
手机关机,电脑不碰,外面世界的琐事都扔了出去。
好多天都是这么过的。
庄园里每个角角落落都被研究完了之后,温瓷开始觉得无聊。
她懒懒地坐在地毯上,像少女时期那样露出放松的表情,“薄言,他们说这附近有个集市?”
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思,薄言嗯了声:“是有。”
温瓷仰着头:“为什么不带我去?”
薄言路过时碰了碰她额前的碎发:“这里离瓦尔纳有一段距离,不是什么大的集市。”
言外之意,你这样的大小姐不会感兴趣。
“不买什么。”温瓷坚持道,“就是想出去转转。”
大概是她的眼睛太真诚,薄言考虑数秒,才勉强道:“好。”
好像极不情愿带她出去似的。
换好衣服,服务生把他们送到几十里外的小镇。离开了温泉矿脉,这里要冷好几度。风一吹来,鼻尖开始泛红。数十天没出庄园,此刻的寒冷压根不算什么。
远远看到了庄园服务生说的那个集市。大大小小的露天推车,把附近的人气都聚集到了一起。温瓷去拉薄言的袖口,“是不是那?好像有不少人。”
“嗯。”薄言褪下羊绒大衣,把她裹了起来,“冷就别离我太远。”
大衣带着他的温度和味道,还有一点点残留的玫瑰香气。
之前碍于工作场合,他穿得几乎都是高奢大牌,私人高定。但私底下,起码这些天在庄园,他穿得都很低调。譬如这件羊绒大衣——男士均码、没有logo、料子也普通,放在商场应该属于时常会打折销售的开架货。
温瓷是从来不光顾这些店铺的,只不过衣服到了他身上,再带着他的味道披在自己肩上,不柔软的料子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何况这个时候,他竟然破天荒地来牵自己的手。
忽然就让人记住了这个普普通通的瞬间。
温瓷心情很好,一点不觉得这个破旧的小集市无聊,拉着他到处看,看哪儿都很新奇。
这边大多数都讲当地话,用英语的很少。起初她看到一个珐琅盒子很感兴趣,用英语和法语交流两句未果,又转头去看别的。
再回头的时候听到薄言在用南斯拉夫语跟商贩说那个珐琅盒。
温瓷充满惊讶:“你连这都会?”
说话间,薄言已经把她看中的珐琅盒拿在了手里,闻言偏了下头:“只会两句。”
温瓷眼巴巴地望着他,虽然听不懂也听不出发音,但莫名觉得此时的他帅得离谱,望过去的眼神也有点儿崇拜的意思:“哪两句?”
薄言把盒子递给她,淡声道,“你好。便宜点。”
“……”
会两句总比什么都不会要强。
温瓷明明是向人请教,神态却一点没有谦虚的样子,“薄总再教我一遍?”
薄言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第一遍。
温瓷一个音一个音地模仿完,而后问:“是这样?”
“还不够清楚,重新说。”
薄老师重复到第二遍。温瓷也学第二遍。
他说第三遍,温瓷也继续第三遍。
直到某次结束,薄老师终于满意,“勉强过关吧。”
不过有他在身边,温瓷学了也用不到。
说好什么都不买的,她这很快满载,更别提薄言。
两人牵着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因为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不得不放开了。
真的不买的念头刚出现不到几秒,转头又看到一支可爱的木雕玫瑰。看薄言还在跟上一家摊主说话,温瓷自己过去看了一会儿。
数十支玫瑰放在一个托盘里。她弯腰认真挑选,想用刚学会的那两句当地话跟摊主讲价。可能是模仿得不太像,摊主听不明白,手忙脚乱朝她比划什么。比划完又叽里咕噜跟旁边的年轻女人说了半天。两人都看着她,表情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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