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小,只要姜子真听见了。
叹息一声,姜子真道:“他俩人能这样相处已经很好了。”
霍岚蹙眉看他,雪亮的眼睛中闪着大大的疑惑,“官人为何这般说?”
“此事,说来话长。”姜子真带霍岚回到寝屋,坐在她旁边,将事情逐一展开,“胡濯跟我长兄要好,便事事都与我长兄说。胡濯年少情窦初开,对通政司经历的长女一见钟情,正想找父母去吴家说媒提亲,却被告知有位指腹为婚的妻子。指腹为婚的婚事岂能说退就退?胡濯父母没有同意胡濯娶那心仪的姑娘,胡濯在那姑娘定亲后,这才被迫将杨芸溪娶回胡家。今日见胡濯这般冷淡,我想他定是还惦念着另他头次心动的女子。”
……
霍岚进宫与赵婳说了此事,赵婳听后火气有些压不住了。
她素来见不得女子受委屈,尤其是杨芸溪为胡濯生了孩子后,胡濯竟还因惦念初恋而对杨芸溪分外冷淡。
转念一想,旁人的家事,赵婳无权过问,她也不清楚这件事的原委,不便发表意见。
“难怪上元节,如此热闹的日子,杨芸溪只带了名婢女就带着孩子上街玩。本宫当时就有些纳闷,为何不见她丈夫。”赵婳恹恹地将茶盏放下,心中堵堵的,想起那年纪尚小的孩童,她就心疼,“可怜了那乖顺的孩子。”
照霍岚这般说,胡濯定是不会疼那幼童的。
霍岚气道:“皇嫂,你是没看到,胡濯抱也不抱孩子,离开时脚跟抹油似的,恨不得早些离开她们母子俩。”
“那孩子太能哭了,本宫还没开始逗他,他就哭了。”提起这,霍岚便颓丧着头,有几分挫败,“皇嫂,那孩子就记住你了,一哭谁哄都没有,就要你哄。”
赵婳眉色一动,略微自豪道:“看样子,本宫还挺讨孩童喜欢。”
书案边练字的霍澹毛笔一顿,朝屏风那边聊得热络的两人看去,插话道:“小娃娃都那样,一旦黏上你,便认准了你,谁哄都不行,不管你是亲人还是生人。”
霍澹目光从赵婳身上挪到霍岚身上,毫不留面子揭穿道:“昭仁,你小时候不也是?不管朕有空没空,你都整日黏着姜子真。”
“好端端提臣妹作甚。”霍岚囫囵着塞了块糕点到嘴里,将这话题带过去。
赵婳道:“倘若陛下体贴些,昭仁整日寻的,便是陛下了。”
赵婳永远忘不了冬日那场初雪,霍澹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用行动惊得她哑口无言。
霍岚如蒜捣头,很难不赞同赵婳。
霍澹眉心一蹙,搁下毛笔,扫了眼霍岚,凝眸问她,“朕不够体贴么?朕倘若不够体贴,如何在知道你与姜子真两情相悦后便给你两人赐婚?”
又将目光放在赵婳身上,霍澹意味深长问道:“朕还不够体贴么?朕倘若不体贴,如何在……”
赵婳及时打断,道:“陛下体贴,体贴入微,无微不至的关怀让臣妾受宠若惊。陛下很体贴,下次不要了,否则臣妾便恃宠而骄了。”
起身,赵婳将剥好的橘子尽数拿去给霍澹,试着转移他注意力。
赵婳敢肯定,依照霍澹的性子,再说下去,有些话恐是要让霍岚霍岚脸红。
“朕手上染了墨。”霍澹伸手,右手食指与无名指指腹染了些许墨汁。
他将手指给赵婳看,“手指染了墨,吃橘子不方便。”
赵婳:“……”
霍岚离得也不远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道:“皇兄,你太腻歪了。昭仁回去找子真了,便不在此处当碍眼的人了。”
半捂着眼睛,霍岚简直没眼看,端端了屋子。
霍澹自是没有霍岚,笑着让人送送,“丹红,送送长公主,送长公主到马车上。”
屋子里的侍从有眼见,皆默默退了出去。
赵婳无奈,顺了霍澹的意,拿了瓣橘子喂他。
“陛下,下次注意些,昭仁还在。”赵婳无奈道。
霍澹一本正经道:“朕只是说,手指染了墨,不放便吃橘子,是你塞给朕橘子的,朕一句话也没说。”
赵婳一股脑把剩下的几瓣橘子塞他嘴里,“是臣妾体谅陛下。”
霍澹囫囵着将橘子咽下,拿丝绢擦干净嘴,将赵婳拉进怀中,“这橘子,还不够甜。”
他想尝尝更甜的……
这厢,丹红听从霍澹吩咐,送霍岚到皇宫门口的马车上,再回来时,在宫道上瞧见冬儿神色匆匆拐进宫墙边。
丹红好奇,借着这处宫墙的遮掩,悄悄跟了过去,却发现与冬儿见面的人竟是季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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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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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干事业第一百二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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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以后莫要再来找我。”
季扬以为今早醒来他已经给许明嫣说清楚道明白了,昨夜是他最后一次去瑶光殿,今后她无论再说什么, 他也不会再踏足瑶光殿半步。
可他适才刚换完值准备出宫, 许明嫣又派冬儿在他出宫必经之路截住他。
未等冬儿开口,季扬便率先回拒了她。
无人在意的墙角处,冬儿噙着泪质问道:“季小将军当真就这般绝情么?”
“绝情也好, 负心也罢, 是我从一开始便错了。你好自为之, 莫要来找, 以后在宫中,形如陌人。”
季扬别着腰间配刀,扔下一句话, 越过冬儿,拐出宫墙角落, 有头也不回离开这荒芜的宫道。
丹红忙将整个身子藏在宫墙角落夏季种睡莲的水缸后面, 一直等季扬和冬儿的背影都消失在宫墙拐角后才出来。
此处寂静, 丹红又距离那墙角近, 自然是将两人的谈话听到耳中。
“季小将军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怎会看上冬儿呢?”
丹红纳闷, 百思不得其解,走路时不慎被宫道上不平整的砖块绊了一跤,跌跌撞撞下及时扶住宫墙, 这才没有摔跤。
路上耽误了有阵功夫, 又怕被突然返回的两人发现,丹红步子不由快了, 匆匆赶回凤栖宫。
适才一绊,那支赵婳昨日送她的桃花发簪从丹红衣袖中不慎落到地上。
丹红尚未察觉。
这厢,冬儿本是已经离开了,可拐过宫墙,走了十来步发现走在前面的季扬遇见下属不知在宫道上说什么。
冬儿不是第一次来找季扬了,她怕私下去见季扬的事情被这几名下属撞见细究,便趁着他们还没看过来,及时掉头,打算从另一道回瑶光殿复命。
当冬儿发现路过与季扬谈话的那岔路口时,发现了落在水缸旁边的那支桃花簪子。
这簪子,她适才离开此处时还未曾发现。
如此一来,此处是有人在此!
冬儿面色大变,将这簪子紧紧攥在手中,片刻不敢马虎,速回瑶光殿复命。
殿中,许明嫣裹了雪白狐裘,拿着细长小玉勺逗笼中的鹦鹉。
“如何?季扬今夜来不来?”许明嫣问道。
冬儿三缄其口,最终还是摇摇头,“娘娘,季小将军还未等奴婢说话,便拒绝了。”
抬眼看看脸色不好的许明嫣,冬儿从袖中呈上那支桃花发簪,低头道:“娘娘,奴婢办事不力,与季小将军的谈话,恐是被人听去了。”
“什么?!”许明嫣将小玉勺放进鹦鹉的食槽中,面露凶意拿过冬儿手上的发簪,恶狠狠道:“本宫不是让你小心谨慎些么?!”
此事一旦败露,她必死无疑!
冬儿骤然跪在地上,额头贴着手背,道:“奴婢次次找季小将军都很小心,皆在无人的宫墙角落谈话。这次许是有人路过,便被瞧了去。”
冬儿抬头,道:“不过娘娘,奴婢与他的谈话中并未提及娘娘,那偷听之人不会猜到是娘娘要寻季小将军来。”
闻言,许明嫣面色这才好转,暗暗松一口气。
将落到肩下的狐裘拢上去,许明嫣去了榻上坐下,仔细瞧了瞧那支桃花发簪。
“这发簪的成色和材质,皆是上品,宫中能用此等发簪的可不是一般的人。”
那桃花发簪打在掌心,许明嫣一尾上挑的眉眼微微眯起,滑过一抹狠戾。
宫中能用这种品质的发簪的女子,不多。
她姑母许太后早已过了少妇的年纪,首饰也是以素雅为主,断然不会用这粉嫩的桃花发簪。
目前便只有两个女子能用得上此等贵重首饰。
霍岚现已出嫁,不可能出现在宫中;
赵婳受皇帝宠爱,要什么样的首饰没有,况且这段时间,她与皇帝你侬我侬,喜欢这粉粉嫩的发簪,也不足为奇。
许明嫣瞳仁一缩,攥住发簪的手一紧。
倘若被赵婳发现了,她一切都完了。
“娘娘,今日昭仁长公主进过宫,会不会是让长公主听去了?”冬儿回瑶光殿时,从两名宫女闲聊中听来的,此时再回想起来,忽觉背后一凉。
许明嫣虎口骤然一缩,指节泛白,似要将那发簪簪柄生生捏断。
“你确定自始至终没提一句本宫?”许明嫣望着面露惧色的冬儿,问道。
冬儿认真回想片刻,肯定道:“因奴婢还未说话,季小将军便率先开口,之后便绝情得离开了,奴婢发誓,绝对没有提到娘娘半句。”
见冬儿伸出手指发誓,许明嫣缓缓将心放下,冷声道:“行了,本宫信你,不过近段日子切勿再去找季扬。”
宫女与羽林军私会,总比贵妃与羽林军私会传出去好些。
冬儿点头,对许明嫣的心急,劝道:“这段时间娘娘正好休养身子,奴婢听人说,那事太频繁对妇人身子不好。”
许明嫣“砰”的一声将簪子拍在软榻小几上,眼睛瞪得大大,凶神恶煞道:“再不抓紧,你要让本宫死在宫中才高兴么?”
许明嫣这近乎魔怔的样子,让冬儿头皮发麻,她忙敛了小几上的橘子皮,低头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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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宫。
赵婳被吻得七荤八素,不知怎的就被霍澹抱上了书案上,那手便被霍澹带着,迷迷糊糊就搭上了霍澹脖子。
有些喘不过气,赵婳一手推搡着霍澹,刚推开一丝,他便又贴了过来。
赵婳呼气,那唇便跟着又凑了过来。
“你别……”赵婳根本开不了口,话到嘴边又被霍澹生生憋回嗓子眼。
霍澹承认,他这几日对赵婳很贪心,即便是整日与她黏在一起,他也没有怨言。
顺着赵婳纤白的手指往上摸,霍澹顺势握住那不盈一握的手腕,带着她这只手,往后揽住他腰。
忽地,他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那纤细的手腕空空如也。
松开赵婳,霍澹望着被他放在书案上坐着,有几分发懵的女子,问道:“嘉嘉,手串呢?朱砂手串。”
赵婳深深呼吸,总算是没了那快要窒息的感觉。
扶了扶略微散乱的发髻,赵婳不明所以,回道:“在妆奁里放着,今日忘戴了。”
霍澹往梳妆台走去,寻到妆奁,那朱砂手串果真放在里面。
再次回到书案时,霍澹手中多了一串手串。
“这朱砂手串是灵隐寺前住持开过光的,灵验。”霍澹牵起她手,将那朱砂手串缠到她手腕,将他那只戴了朱砂手串的手与她并排,“朕日日都戴着。”
“陛下怎在这种事上计较。”赵婳忍不住笑,想要从书案上下去,男子双臂便撑在桌面上,将她圈在臂弯。
手指往旁边挪了挪,搭上他手背,赵婳道:“手串臣妾前几日都戴了的,只是今日起来晚了,梳妆时忘了。”
霍澹仍没有要放她下去的意思,赵婳有时觉得霍澹杀伐果断,有时又觉得他跟个孩童一般幼稚。
她被圈在书案上,倘若有宫人进来瞧见,这模样像什么话。
妥协几分,赵婳握住他支在她身侧的手腕,道:“好了好了,臣妾以后定日日都戴着,陛下可放心?”
霍澹满意,伸手将赵婳凌乱的衣襟稍微整理,“不瞒你说,朕这段时间总是睡不好。”
赵婳瘪嘴,他夜里没睡好,那是因为一直不肯睡,次次缠着她。
霍澹接着又道:“朕信神佛,但不信神佛之物,可自从戴了这朱砂手串以后,夜里时不时梦见些光怪陆离之事。有时候会梦见小时候,有时候又会梦见奇奇怪怪的事情,白茫茫一片的景致,什么也看不清,但是朕能听见有人断断续续说话。细碎的声音,连不成句子。”
赵婳一怔,竟还有这种事情?
想起那次在灵隐寺回程途中,霍澹确实是梦见了少时事情。
可霍澹每日都精神抖擞,一点也不像是没睡好的模样。
“这段日子,怎也不听陛下提?”
霍澹回握赵婳的手,道:“提了又如何,朕都不能左右的事情,难不成跟你说了,就能不梦见那些奇奇怪怪的场景了?倒是不提还好,以免你为朕担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陛下也不能事事都闷在心中。”赵婳指腹抚上他冷峻的眉眼,有几分心疼,柔声道:“臣妾夜里累困了,睡得沉,今日陛下不提,臣妾还真不知道陛下夜里没睡好。许是陛下这几日压力太大,夜有所梦。”
“陛下还能回忆起那光怪陆离之事是什么吗?”赵婳好奇问道。
沉默一阵,霍澹对上她清凉的眸子,道:“朕身处林中,白茫茫一片,摸不清前面的路,但耳边时不时能听见有尖锐的……鸣笛声。”
赵婳惊讶,道:“鸣笛声?!是陛下头次梦见臣妾在路上听见的那种鸣笛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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