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连忙摆摆手,朝着一旁的江流与顾初衍道了别,这才御着折扇往城主府的方向飞去。
直到看着白芨消失在街道尽头,顾初衍才收了视线。他嘴角一直挂着的笑收了起来,又戴着那青蟒面具,显得有几分肃杀之意。
江流站在对面,与他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顾初衍抬眸:“这么晚了,还不走?阴护法怕是会担心得很。”
阴护法这三个字一出,江流却是变了个表情,冷哼一声:“你倒是逍遥自在。”
“是啊。”顾初衍答得平淡,“圣女不在,我一个人确实很自在。”
江流仿佛被他的话气到了一般,盯着他脸上游走的青蟒看了半晌,终究一甩手,抱着那剑扬长而去。
顾初衍收回视线,挂着抹笑容,亦是消失在了西街。
*
自从在西街与饕餮几人玩到一半被喻永朝一通通讯叫回来以后,这几日就再没有走出城主府。
一连数天,白芨都老老实实地前往喻永朝的住处修补玉扇。
而师兄像是知道她的位置一般,她每天呆在城主府,他却不再传来通讯;一旦自己跑出去找顾初衍,师兄却是会在晚上准时发来通讯催促她回去修扇。
……真的是很神奇,好像师兄就在她身旁施了隐神诀般。
就在瓷瓶中的油脂被她用了大半的时候,通讯终于亮了起来。
然而却不是喻永朝发来的。
那是一条陌生的传讯,没有署名,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我在沉仙崖下等你。
通讯在她阅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未曾发出过一样。
会是谁给她发的通讯?甚至叫她去沉仙崖。
但是很快玉牌亮起,传来了第二条通讯。这次是认识的人发来的:伽蓝塔有异,速来腾流河。
这条通讯发着金光,署名处画着一瓣金莲,俨然就是佛子善空传来的通讯。白芨心下讶然佛子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联系方式,转瞬间第三条通讯已至。
没等白芨反应过来,第三条通讯在她面前展开:跟随你二师兄去腾流河,伽蓝塔的邪魔暴动,已经逃出去了一批。
这是魔尊发来的。
接连而来的通讯将白芨砸懵住了。
她们不是才同佛子去伽蓝塔加固了封印?怎得邪魔这么快就跑出去?
思考间,傅正卿已至城主府。见白芨在此等候,他并未多说什么,踏着阵法就往腾流河赶去,一双丹凤眼里满是严肃。
白芨踏在阵法上,忽地问道:“这次只有魔界的人前去吗?”
耳边的风呼啸着而过,白芨习惯了往日大师兄御扇的速度,她知道情况紧急,站在阵法上仍感到有些晕眩。
“是的。”傅正卿看着远处那座通体漆黑的塔,答道,“佛子说玉昆那边封印的天织跑了,正在捉天织,腾不出空来。”
白芨觉得荒谬:“就算天织跑了,道清老祖不在,他们有那实力捉的回来?分明是个托词!”
可他们明知道玉昆说的是托词,如今事态紧急,也没法去计较。
眼看着佛子的语言一步步成了真,所有人心中都提着一口气无法放松下来。
袈裟预示,妖魔频出为祸苍生,金雷涤荡劈下灭世。
如今玉昆的天织跑了,伽蓝塔的邪魔也挣脱了封印,这预示的前半段已经实现了一半。
阵法以一种奇快的速度朝着腾流河前进,等那高耸入云的伽蓝塔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白芨才发现——
下层的辟心铃被齐齐斩断,整个塔身似乎破了无数个黑洞,正在向外散发着黑气。那伽蓝塔成了个空荡荡的壳子,内里所关押的邪魔已经跑了个无影无踪。
佛子闭目站在塔下的台阶上,周身散着金光。而塔中的邪魔好似并不畏惧一般,中层的邪魔正在不断撞击着伽蓝塔。随着它们的动作,中层的辟心铃一齐响起,发出刺耳的叮当声。
善空闭目,面对此情此景声音依旧沉稳:“我在伽蓝塔外拦截妖魔,你们先去塔主那一层看看情况。”
说罢,他伸手托起九瓣金莲,将其交予给傅正卿:“我已经将通天梯交予你们手中。若是遇到邪魔,金莲亦能护你们安全。”
傅正卿点点头,没有耽误时间,环视了下周围的魔界弟子,踩着入口的传送阶梯闪身进了伽蓝塔。
此行魔界的弟子不光有上一批的人,白芨还在人群中看见了顾初衍。后者笑着向她点头致意,也踏入了传送阵法。
傅正卿挥手抛出金莲,那通天梯自塔内升起,金光刺目,下层与中层却不见邪魔。
等到他们顺着通天梯来到九十一层时,却发现那八个一模一样的阶梯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正卿拧着眉,看了顾初衍一眼:“可有什么办法上去?”
为何伽蓝塔顶层的路会被切断?
饕餮对魔气有着天生的敏锐。伽蓝塔中邪魔的气息外漏,而她曾经接触过塔主,此时感知了一番,十分肯定:“塔主还在上面。”
第65章 真像
既然那塔主还在上面被封印, 中层与下层的邪魔为何会脱离伽蓝塔的控制,全部跑出去?
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塔主。
面对傅正卿的问题,顾初衍依然带着笑回答道:“佛子不是给了通天梯?”
白芨解释:“佛子说通天梯只能每三十层构建一次。”
手中的九瓣金莲闪着耀眼却不刺目的光芒, 顾初衍缓缓伸手, 金莲朝着他的手心飘去。
纯净的佛力滋长的瞬间, 九瓣金莲缓缓上升, 在空旷的塔中伸展开。
白芨惊呆:“可是佛子不是说……”
傅正卿摇头道:“当时佛子怕通天梯在上层展开破坏阵法。如今伽蓝塔已经出了事,事急从权。”
天梯一通直上,金色的台阶同伽蓝塔那周身漆黑的颜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感。
没有上次的突发情况,佛子赠与的金莲搭建的通天梯无比坚固。众人迈步踏上天梯, 短短的一段路走的很是平静。
上次封印伽蓝塔的时候, 顾初衍并没有来。只是如今看他面色自若地踏着通天梯的台阶, 白芨心中始终压不下这分古怪之感。
她心中百转千回, 直到二师兄声音平静地道了一声:“到了。”
亲自踏上九十九层的感觉与被塔主设法召过来的感觉不同。白芨转过头去,扫视了一下周围跟随的魔界弟子, 发现少了几个人,面色凝重:“二师兄, 江流和她带着的一批弟子好像没上来。”
他们当时急着入塔,也没有留意所有人到底跟没跟过来。傅正卿缓缓吸了一口气,看向腰间玉牌:“江流说带人在外面支援佛子,并未进入伽蓝塔。”
饕餮疑惑道:“那她当时怎么没有说?!”
“也许是怕塔外的邪魔伤及佛子吧……放任善空一个人守在塔外, 确实不安全。”白芨打圆场道。
如今调查清楚邪魔逃脱的原因要紧, 不能让魔界内部吵起来。
傅正卿踏步上前,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漆黑的墙壁上燃起幽暗的魔火,光线燃起, 塔主垂着头躺在阵法中央, 与上次见时判若两人。
身上的袈裟残破不堪, 塔主虚弱地睁开眼,不见身上的妖冶感,只剩下破碎的气息。
而初见时那光滑如瀑的长发末端宛若枯草一般,失去了顺滑的光泽。他抬起眼皮,看向白芨,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你来了。”
白芨心中讶然:塔主为何单独与她交谈?
但很快她的疑惑就被解答了。阵法中的塔主想微微侧过身,结果只一动,吐出一口黑血来。黑血落在地上,化作一团阴暗的气息,彻底与伽蓝塔融为一体,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即便如此,塔主仍然将自己支撑了起来,看着白芨的方向:“给我……镜子。”
白芨脑海中飞速运转:到底要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青鸾镜。可如今只有塔主能为他们解惑,饕餮早就知道青鸾镜,二师兄又是信得过的,只是在场中魔界其他的弟子以及顾初衍……
伽蓝塔外的辟心铃无风自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塔主半睁着眼睛,执着地看着她的方向。
不能再纠结下去了。
白芨闪身靠近阵法,从储物戒指中拿出青鸾镜,借着袖子的掩映,将那镜面移到塔主的面前。
塔主身上气息外散,伸手欲触及那镜中之人。
傅正卿在一旁观察着地上的阵法,瞳孔收缩,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阵法——是谁放的?”
饕餮对阵法没有研究,闻言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傅正卿冷着声音:“佛子的意思是让塔主被阵法限制,封印在此处。如今地上这阵法却是个汲取力量的禁阵。”他转头看向塔主,神色复杂,“如今塔主的力量,甚至不配被关在九十九层了。”
……
此时,青鸾镜中一闪而过塔主年轻时的模样。
他黑发披肩,一双眼眸无悲无喜,与镜子外的自己对视,就连眼角那抹红都鲜艳得如同鲜血一般。
塔主喃喃开口:“你在吗?你还在吗?”
只是他一开口就吐出一口黑气,模糊了镜中之人的面容。镜中的塔主仍然维持着平淡的表情,似乎感知不到一样,继续看着镜外。
那黑气每每散出一缕,塔主便又虚弱了一分。即便如此,他仍然开口小声地说着话,像是同镜中之人交谈,又像是自言自语。
“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履行承诺。”
塔主看着镜面,像是在回忆什么,伸手欲触碰镜中的自己,却因为力气不够始终离镜面差一点距离。
“我真的后悔答应了你,善清。”
白芨递着镜子距离塔主很近,因此当塔主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的表情微微变了。
塔主和佛子善清看样子有不浅的关系?!
又一缕浓郁的黑气喷出,塔主连伸手的力气也没了。镜中之人的面容缓缓扭曲,当青鸾镜的镜面重新归于一片漆黑的时刻,塔主也缓缓闭上了双眼。
伽蓝塔顶端的舍利子犹如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竟然挣脱了善空放置的盒子,朝着塔主的方向飞来。
然而塔主周身的阵法禁制被触及,那舍利子撞在壁上,始终不得进入。
“善清啊善清,你困住了我,何尝也不是困住了自己。”
塔主闭着眼喃喃,声音放的很轻,几乎是用气音说出了这句话,然而魔界众人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他说的话。
饕餮感受了下塔主的气息,镇定地道:“塔主只是力竭,应当无事。”
白芨看着他身上披着的袈裟,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是你一直在镇守伽蓝塔?”
塔主脸色苍白,仰着头躺在阵法之中,以一种近乎不可查的幅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张嘴做了个口型:“是善清。”
是善清?
可他不是在很早之前就在伽蓝塔坐化了吗?
塔主身上披着的袈裟,嵌入体内的舍利子,初来第九十九层时看见塔主吸收邪魔之气的情形,还有上次青鸾镜中映出的佛修与邪魔各占半边的画面……
难道说——
白芨垂眸望向塔主:“舍利子在你的体内,因此伽蓝塔才会安稳无事,是这样吗?”
翻涌的黑气几乎占据了阵法内的每一个角落,白芨看不清塔主的面容。而身后的傅正卿听了白芨的判断,连忙翻找破阵之法。
如果这么多年一直是塔主在上层镇守,伽蓝塔才会维持正常。那伽蓝塔的突然移动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初衍盯着那阵法,神色亦是十分凝重,一道紫光闪过,竟然舔舐着阵法的边缘。
饕餮眼尖:“你这是做什么?”
顾初衍没有解答,只是力量持续消耗,让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而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那阵法连丝毫的破损都没有。
佛子善空带着众人设下阵法限制塔主的行动,而那汲取力量的禁阵被包围在里面,闪着诡异的光芒。
见中间的阵法仍纹丝不动,顾初衍这才撤去力,向众人解释道:“这邪阵会转移阵中的力量。塔主转化塔中邪魔的力量加强自身力量以及加固塔的封印,而这阵法会将塔主夺来的力量转移走。因此塔主现如今镇不住邪魔,而塔身的阵法封印之力被这邪阵转移走,宛如一具空壳,邪魔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可是那阵法会是谁设下的?
想起林问夏手中颇为诡谲的杀阵,会是她吗?
“既然塔主是在镇守伽蓝塔,那日善空带人前来封印,他为何不说?”有人疑惑道。
傅正卿此时从残卷的书海中抬起头来:“不是不说,或许是不能说。”
地上的邪阵如同一片古老的图腾,汲取力量的同时,还不断向外扩散着,甚至连周围围绕着它的封印阵法也被这股力量压下去三分。
“塔主盛时的力量十分强劲,既然当年的佛子牺牲了生命去镇守他,我们没做什么就结束了这一切,不是十分说不通吗?”
那可是关在第九十九层上的邪魔……
要知道,就算中下层的邪魔被放出来,也要玉昆宗以及各大仙门头疼一阵的。
“或许是这阵法刚触及到塔主时,他的力量就流逝了。”
白芨将青鸾镜从塔主面前移开。
因为角度的原因,她这次并未看见镜中的画面。塔主为何执着于这镜子她亦是不得而知,不过根据猜测,应当与善清关系很大。
顾初衍不动声色地把她收起镜子的动作看在眼里,继续侧目去观察着邪阵的阵法。
此时随着黑气的弥漫,地上的图腾已经扩充到最大。塔主在阵法中突然挣扎起身,双手向着阵法之外的舍利子伸去。
在白芨看不到的角度,那镜面照映着舍利子,从镜中浮现出了佛子善清的脸,他双手合十,眉目低垂,周身金光大盛。
下一刻,镜面陡然归于一片漆黑,与此同时,一片虚影浮现在众人的面前。
饕餮被震住,转眼却觉得这画面有些眼熟:“舍利子从塔主取出来的时候,佛子的虚影也曾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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