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与一凡间女子相恋,没几年,女子诞下婴孩。婴孩带着半魔血统,女子希望婴孩当一名普通人。
而那玉昆的修士见了半魔之体,自然是欲除之。
那柄长剑刺来之际,女子挡住了婴孩,自己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江岸恍惚回到家里之时,只看见一片鲜红。
一次又一次的梦魇之中,他神色枯败,体内的魔气在不断地衰退,愧疚感袭来,令他痛苦无比。
婴孩长大了,变成江流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喊着:“我恨你。”
“如若不是因为你,我的母亲就不会死。”
白芨淡淡道,也不管阴护法有没有在听:“可是后来,你身上的死气褪去了。佛子用因果线将你们相连,我亲眼看着有一部分死气被转移到了江流的身上。”
阴护法身上的黑袍似乎抖了抖,也不知是不是风吹的。
“江流身上的因果雾气很浅,该是她主动帮助你,走进了你的回忆之中。佛子说:‘自己欠下的因果债,终究要在这里偿还’。”
“你欠了因果债,你欠了江流,又走不出回忆。”
白芨的一字一句往阴护法心里打着。阳护法抬手欲设下禁制,却见江岸青筋暴起,黑色的魔气将阳护法的手打开:“让她说!”
白芨看着手上的丝线,目光放得很远很远。
她轻声说:“死气既出,生者死……死者生。”
本应该死去的人活了下来,而本能够活下来的人却死去了。
阴护法想到了这句话。他当时觉得晦气,认为佛子在诅咒他们,为此还动了怒。
善空那毫无波澜的淡然语气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明明是已死之人,却反而复生。身上的因果线纷乱,连我都看不清。”
阴护法全身发冷,一股莫名的情绪将他包围。他喜欢一切阴冷的地方,此刻却是站在阳光下,企图温暖着自己的身体。
白芨道出了最后一句话:“真正的江流,还活着吗?”
第80章 布棋之人
微风渐起。
阴护法一直看着那太阳落了山, 直到淡淡的雾气笼罩上来时,他依旧动也不动。
她说什么?
她说江流是个假的。
可分明流儿眼中逐渐有了温情,怎么会是个假的?
白芨见他呆愣在原地, 面色有一分不忍, 道:“如今只是猜测。也请阴阳护法回想一下, 江流最近可有不同之处?”
单单凭借佛子的一番话, 她是拿不出证据的。一切的一切也只是猜测罢了。
“那孩子孤僻,性子又冷。即便与我们也不常接触。”阳护法回想着,摇了摇头,“我这边并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反倒是江岸总是跟在江流的身边……
可如今他情绪波动的这么厉害, 也回想不出什么来吧。
阳护法望着江流离去的方向, 眉心处缓缓拧成一个“川”字。
而后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是与不是, 将江流捉来询问便知。”那声音带着笑意, 却给众人提供了一条思路。
只是这询问就有些深意了。
阳护法忍不住侧目去看发声之人,顾初衍含着笑容正朝着白芨提供建议。可他听出来了顾初衍话里的意思。
说是询问, 实则是想搜魂!
那可是阴毒的禁术,连玉昆的那群老东西们都不屑于去用, 如今被他从口中云淡风轻地说出来时,让他周身发凉。
而且他怎知魔界有人修习了搜魂之术?
白芨怔愣了一下:“询问?刚刚我们也质问了江流,可她否认了。”
顾初衍含笑不语。
只是顾师兄这样说,肯定是有方法能问出话来。
白芨忍不住去看他的神色。
阴护法忽地化作一道魔气, 转身往江流消失之处去追。
白芨问:“他是去捉回江流的吗?”
一出闹剧落了幕, 徒留下来一地狼藉。阳护法转过头,缓慢地眨了下眼,却道:“不……”
“他是去保护她的。”
雨停之后, 四处便湿漉漉的, 况且此处靠着河岸, 湿气更重,无疑为白芨寻找图腾阵又多了一处困难。
等到白芨缓过神来想说些什么时,却发现阳护法早已消失不见。顾初衍笑吟吟地看着眼前之人:“白芨师妹若是在找图腾阵的话,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白芨搜寻阵法的动作一顿,忍不住去问道:“顾师兄,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点……”
然而对上了那含着笑的眼神。
他说:“只是活的稍微久了点,因此了解的比白芨师妹多一些。方才我来的路上,亦是看见了些许图腾阵的踪迹。”
顾初衍与白芨同行,一一道出阵法的藏身之处。有的甚至藏在河流下的淤泥之中,白芨忍不住好奇:她自己可以通过感受那股令她心悸的力量去寻找阵法,这污泥中的阵法藏得这么深,顾初衍是如何找到的?
白芨将地上的阵法一个个标记,而后心念一动。
所有标记在刹那之前一齐亮了起来,浮现于空中,竟然构建出来一副有规律的线条。
看这形状,似乎是个半圆的图案……
腾流河之上,是一片巨大无比的图腾阵法。
在她晕倒之际,看见的图腾阵只有短短数个,而每一个阵法形成了铺天盖地之势。
白芨抿了抿唇,踏上伏鹰鞭。
那翠绿的藤蔓冲天而起,载着她升于高空之上。白芨朗声道:“可否请顾师兄祝我将其他图腾阵法找齐?”
魔气朝着身下划了个半弧,与之前所标记之处接壤。顾初衍应了一声好,顺着她的魔气而去,一寸寸翻找着周围的邪阵。每过一处,便留下一个记号。
从上方俯视着腾流河,滚滚河水被束缚在这圆弧之内。远处新的标记一个个亮起,补齐了半圆的另半部分。
所有的小型图腾阵法,在此刻构成了一片圆形。
当最后一丝魔气消失,整个圆形被补全之时,白芨感到脑中一片刺痛。
那种痛觉如同密密麻麻的针扎入脑海之中。
突如其来的痛觉让她险些撑不住身形,伏鹰鞭摇晃了一下,缠紧她的腰身,防止她从空中掉下去。
眼前圆形的标记……正如同她之前看到的巨大阵法一般!
白芨闭上了双眼,然而血色的画面却不断地往她的脑海中钻。
支撑伏鹰鞭竖立起来的魔气正在缓慢消散。
没有魔气的支撑,伏鹰鞭很快变成了普通的软鞭,从空中跌落下来。然而她此时无法操控魔气、操控伏鹰鞭、甚至操控自己。
她看见了更多的阵法。
此刻白芨如同一个轻飘飘的魂魄,闪身进入了玉昆宗。护山大阵的角落处,攀爬出墨色的图腾,宛若活体般张牙舞爪,吞噬着阵法,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修士们或是在桃林中练剑,或是在弟子居内休憩,无人凭空出现的图腾阵法。
她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朝着宗门后山的方向飘去。
玉昆的后山平时很少有人来,故而灵草与树木疯狂地生长,成了一片密林。
她来到了一棵树下。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她一样,白芨伸出手来,古树之前的泥土一捧接一捧地被移开。
一尊黑色的盒子在泥土之中露了个角。
只那一角,却露出了更为复杂的阵法图案。她上前轻扫尘土,露出那方漆黑的盒子来。
阵法并不是绘制在盒子上的。
而是纂刻。
盒身之处充斥着精致的阴刻与阳刻,似乎是个封印的阵法。白芨本身对阵法没有研究,只能看懂个大概。
令她感到奇怪的不是盒子。
而是盒子之中有些熟悉的同源气息。
白芨有些茫然,想破开阵法打开盒子,看看玉昆后山下埋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然而有那阵法的封印,别说开启盒子,就连她欲通过蛮力粉碎盒子都十分困难。
盒子并不算沉重,甚至有些轻飘飘的。
她依旧对这东西产生好奇,然而下一秒,眼前换了个景象。
护山大阵正在被魔火蚕食,数不尽的邪魔通过那道口子钻入玉昆宗内。一些修为低的弟子,甚至来不及发出呼喝声,就被邪魔吞噬,成了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她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或是对不起她的人,或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人,被拖入图腾阵之中化为一股股能量。
魔界之人与玉昆的掌门长老在古森林之上打着,天色被割裂,一半至昏至暗,一半光亮如初。
直到那图腾阵法遮天蔽日地升起——
护山大阵敞开后,那图腾阵显出形来,将整个玉昆宗乃至仙门的区域笼罩了起来。
腾流河之上,白芨观测到的阵法同样升起,天上还在打着的众人忽然失了力量,跌落下去。
白芨缓慢地眨了眨眼,呆呆地望着天空之上坠落的一片红色衣角。
那是……魔祖。
所有人都化作了阵法的养料。
在这一片血色之中,她听到了一个空灵而模糊的声音。
铃声从远方响起,由远至近。
白芨抬头看去,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位……她曾在镜中看到的女子。
佛子说,那女子很可能是巫祖。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巫祖的面容。对方提灯而来,拨开雾气,衣摆的铃铛随着她前行的动作不断摇晃,响声传得很远很远。
前方有什么?
前方是一片虚无。
她要通往哪里?
巫祖提着灯,在她的身前缓缓停了下来,嘴唇轻启:“千年之后,天道即将灭世。”
天道……灭世?
善空佛子也说过这句话。
可并非千年后,在不久的将来,仙魔两方打起来,金雷将这方小世界毁了。
只是她忍不住去呼唤:“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
巫祖的长发垂下,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昏黄的灯光在雾气之中显得模糊而朦胧。白芨话音刚落,却见身前之人停住了动作。
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抬起头,与那雾气之中望过来的目光对视。
绘着彩色繁杂图案的衣袖拨散了身前的雾气,在震惊之中,白芨与巫祖的脸对视。
她能看见巫祖的嘴唇张张合合,说了一句话。
然而白芨此时却无力分辨。
整个人被推出了那方幻境之中,身体从雾气之中跌落、跌落、不停下落。雾气散去,露出了这个世界原本的容貌。
……
一个冰冷的怀抱接住了她。
那并不似人的体温,微微偏冷,激得她有些战栗。
眼皮如同千斤般的沉重,白芨想睁开眼去看,可是怎么也睁不开。
巫祖最后望来的那一眼……
意识逐渐模糊下去,好似彻底沉浸在那迷雾之中。
伏鹰鞭滑落在地。
顾初衍面无表情地接着白芨。因为她从空中突然跌落,他赶得太急,动用了属于妖族的那部分力量。
青色的蟒尾支撑着他立于半空中,尾巴不断地扫动着,将地面清理干净。
他皱眉看了看周围。
还是不够干净。
不能将白芨放在这里。
想了想,顾初衍看着周围的古树,将蟒尾猛地抽向树干,一树的落叶纷纷扬扬地扑簌而下,他用尾巴勾起树叶,铺成了一张柔软的树叶床,这才将白芨轻轻地放在上面。
蟒尾化作双腿,长袍覆加于身,重新化作了人形的模样。
他缓步走到白芨身前,感受到了那股力量波动,更是双眸紧盯着她。
她在皱眉。
她看样子有些惊恐。
是因为想起来什么被吓到了吗?
顾初衍仔细观察着白芨脸上的表情,像在观察什么新鲜事物一般,将她的一切反应都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
她的性格果然生动有趣,有时甚至教他忍俊不禁。原来是那样一个鲜活的形象,不再是死板的文字。
每每与她接触,都能感觉到不同。
他喜欢这种不同,喜欢一切发生在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的一个微笑,一个望过来的眼神,哪怕是那一句“顾师兄”,都会让他满足许久。
又见白芨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是因为冷吗?
她的手指微微蜷曲,像是想抓住什么一样。只是这一地的落叶,她张开手,落叶轻飘飘的,发出些许细碎的轻响。
顾初衍想了想,打算伸手去让她抓,只是伸到一半的时候,狼狈地抽了回去。
他是蟒。
如若自己伸出了手,恐怕她会觉得更冰冷。
魔火从手中燃起。
这次不是攻击,火焰安然地跳跃在掌心之中,将顾初衍的手烤的发热。直到手心有一些痛感,他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手心,感受了下温度。
……有些茫然。
魔火熄灭。顾初衍回忆着方才接触白芨时感受到的热度,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他再次朝着白芨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小心翼翼的。
试探着的。
犹豫着的。
将手递到了落叶之上。
只需要白芨无意识地抓一下,她就能触碰到他了。
顾初衍屏住呼吸,看着白芨的手。
那手微微动了动,而此刻他的心正在砰砰跳动着,比任何时候还要快,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紧张。
顾初衍转动着目光,期盼着她能抓住他的手。
指尖离他越来越近——
正当白芨的手指要触及到他之时,一纸折扇突然将她的手拦了下来。
白芨的手握在了折扇上。
顾初衍垂眸看了一会折扇,发现扇钉处泛起了一片墨绿。扇子并不会自己凭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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